巨大的黑球惡魔佇立在廣場上,而在它的四周,一直向後蔓延到山崖的空間裡,乃至於蟻穴般的山洞房間中,都滿是生命體——人形、非人生物,就好似沉默的軍隊,等待著,俯瞰著我們。這支軍隊和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超出了連鎖判定的範圍,但是,我仍舊可以感受到,他們僅僅是站在那一邊,就已經讓空氣產生了異常的流動,就好似畏懼著什麼。遠遠眺望著他們,這些末日真理教的戰鬥人員有一部分的外形打扮讓我充滿了熟悉感,尤其是那些畸變的人形,外殼蒼白,整個五官就好似用厚厚的白色角質物雕刻而成,手腳的數量超乎常人,整體給人一種冷酷無情又堅硬的感覺,那是死體兵。我絕對不會認錯,那是在過去的世界裡,我和富江、席森神父結識的那場冒險中,所遭遇到的強大戰鬥兵器。它們的存在,讓我有些恍惚,仿佛當初的戰鬥,跨越了時空延續到這一刻。然後,還有打扮得更接近正常人的魔紋使者,以及身穿黑袍,頭戴麵罩的巫師,這群人的數量遠比死體兵的數量少,但是,其中又有一批既沒有魔紋,也沒有身穿黑袍,僅僅是頭戴麵罩的家夥,他們的麵罩和普通的巫師相似,但是,遮掩麵孔部分的花紋圖案卻更加個性化,仿佛充滿了各種暗示的意義。那是精英巫師,我曾經在瑪爾瓊斯家的領地小鎮上,和他們打過交道。我更清楚,在精英巫師之上,還有一個巫師的階位,那個階位的巫師身穿鎧甲,比起鬥篷罩身的普通巫師,和僅僅頭戴麵罩,其他形象和正常人沒有太大區彆的精英巫師,這個階位的巫師,毋寧說更像是騎士。過去在瑪爾瓊斯家的領地戰鬥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迅速勾勒著相關的角色畫麵,我可以肯定,在巫師騎士之上,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江”曾經利用巫師的力量將自己武裝成為身著全覆蓋式鎧甲,擁有一對翅膀,形如神話中片翼的天使騎士。不過,這裡似乎並不存在精英巫師以上的階位,魔紋使者的神秘等級,也應該和精英巫師相若,最強的首領,應該還是擁有六百六十六變相的愛德華神父——那個仍舊無比巨大的黑球惡魔。我在一個眨眼的時間內,將敵人的戰力分析了一遍,儘管連鎖判定的觀測範圍,沒能張開到最大,不過,這些敵人的形象,幾乎和過去的印象重疊,這個世界和過去的世界,並沒有我所顧慮的那般截然不同。雖然不能完全肯定這批數量極大的敵人已經傾儘全力,不過,如果真如我所判斷的那樣,除了愛德華神父之外,其它存在的神秘度,維持在精英巫師的水平線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巫師騎士的強大令人歎為觀止,而“江”所展現的飛翼騎士,更是淩駕其上。這樣的角色,即便背景年代從1998年延伸到了2012,即便瑪爾瓊斯家的天門計劃,並沒有受到過多阻撓,讓這個家族徹底掌握了末日真理教,可以擁有更多的時間、資源和經驗去製造自己的“巫師”們,應該也不可能製造出太多的巫師騎士。以我過去和巫師騎士交手的經驗來判斷,這個階位的敵人,實力絕對超過一般的三級魔紋使者。如果末日真理教真的有一大批這樣的強力手下,這個世界可不會像現在感受到的這般平靜。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將巫師騎士全都調入倫敦,都是一件十分奢侈的行為。巫師騎士的力量和製造困難程度,必然令其在末日真理教中占據較高的地位,從而形如坐鎮一方的統領。在如今的倫敦,有一位六百六十六變相的愛德華神父主持大局,應該不會再調派巫師騎士前來鎮場。以愛德華神父為首腦,精英巫師等級為主力,死體兵為高級士兵,普通巫師等級以下,包括巫師學徒在內的人作為普通士兵,配合現在所能觀測到的數量,已經達到了某種作戰的平衡。說實話,這樣的一支軍隊竟然可以在網絡球的眼皮子底下發展壯大,哪怕是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也足夠讓人驚訝了。究竟是網絡球的疏漏,亦或是末日真理教的能耐,都已經不是最優先考慮的事情。這支軍隊必須擊潰,否則,一旦它們從這個藏身之地蜂擁而出,就算是聚集了眾多神秘組織,準備成立國際聯合的網絡球,也不可能取得決定性的優勢。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隻要這支軍隊可以在正常世界製造戰爭,哪怕是時間短暫,都足以讓整個倫敦城變成廢墟。不僅僅是我有這樣的認知,在我得出結論的同時,身旁已經傳來一陣陣的抽氣聲,放眼望去,可以保持鎮定的人可沒幾個。我可以理解這些臨時戰友的恐懼,敵人的數量和神秘性讓他們獲得了壓倒性的氣勢,與之相比,我們加起來也就不到六十人。要以五十人的戰隊配置,去麵對數量過千的敵人,是何等讓人絕望的景色。而且,這些家夥可沒有多說幾句,嘲諷敵人的想法。他們以這樣的規模,於這個時候聚集在這裡,必然是早有預謀,而這便是愛德華神父布置的陷阱,也已經確認無疑。這樣的陷阱,的確在理論上,可以殲滅如今聚集在倫敦的所有神秘組織成員,除非網絡球可以及時撤回人手,集中精力進行總攻。愛德華神父的陷阱,顯然不是臨時起意,正因為如此,的確讓人覺得,僅僅捕捉到了五十幾頭獵物,不免有些小題大做了,而自己這邊竟然遇到了這樣的敵人,簡直沒有掙紮的可能——正常的情況下,這種想法是完全正確的。不過……我看向席森神父,他的魔紋已經超出了三枚,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聽說在這個世界裡,他是愛德華神父的教子,想必愛德華神父的謹慎,也絕對不是無的放矢。能被敵人視為“必須結集這種程度的兵力才足夠保險”,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一件讓人自豪的事情吧。空氣中,響起生鏽的齒輪轉動起來的聲音,讓人覺得,整個空間都在嘎吱作響。在我思維轉動的同時,密集的法術、超能和炮火傾盆而落。從我們從正常世界轉移到這片廣場,不過是幾個眨眼的時間,敵人沒有任何猶豫,就如同等待得太久,終於得以宣泄出來般。大部分攻擊效果的抵達,需要時間和過程,但是,也並非每一種攻擊都是如此,一些神秘性的效果,是毫無理由,也不遵從常規理論的,在空氣中響起齒輪咬合聲的時候,效果已經在我們這些人的身上呈現出來。雖然並非直接攻擊,但是,那奇異的現象,卻絕對不會給人帶來欣喜——一片片宛如機械內部的精密複雜的齒輪機括,如同幻象般,從堅硬的地麵上升,形如四麵牆把我們圈在廣場上,絕對不止是我第一時間想到“牢籠”這個詞彙。雖然下意識就認為,這個“牢籠”絕對不是輕易就能破壞的,但是,我仍舊在第一時間發動了速掠。和我同時奔馳的,還有另一個我,但是,我的速掠超能,遠比他的更快,更自由。在速度相對快的無形通道中,齒輪機構的上升,似乎停頓了那麼一下,但是,隨後的上升速度卻仍舊相對我的速度保持之前的均速。這可不是常見的現象,不,應該說,是至今為止,才是第二例。我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這樣的感覺,是基於我對速掠超能的理解和體驗出發的。在一個相對快的速度中,存在“勻速”的東西,本身就是一種矛盾。如果這個牢籠的構成速度,和我的速掠超能擁有相同的性質,那麼,“相對快”的概念就已經被破壞,理所當然的,速掠也就失卻了神秘性——相似的場景,我曾經在最終兵器身上體驗過,那些和“江”相似的怪物,甚至可以比速掠超能更快——結果就是,我自以為自己很快,但實際上,那可能隻是一種錯覺,速掠超能的概念被打破,失去神秘性後,我或許僅僅是以常規的速度在奔馳而已,而感官則停留在超能起效的時刻,從而形成了致命的破綻。當時的情況十分詭異,因為沒有第三者的視角進行觀測,所以,我並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這樣,隻是,這個解釋,已經是我所能得到的最好結論。否則,在“相對快”的概念中,我是絕對不會“被追上”的。既然“相對快”就是“沒有均速”,那麼,出現均速現象就是異常,但是,和過去一樣,我仍舊無法從其他的角度去參照,去觀測自己此時的狀態。我所能感知到的,體驗到的,僅僅是基於我自身的現象而已。即便如此,我卻一點都不覺得,如今的情況,可以和當初遭遇最終兵器圍殺時劃上等號。也許,這個齒輪牢籠的神秘構成,擁有末日真理教對最終兵器的研究成果在內,愛德華神父的六百六十六變相,據席森神父說,也是參照最終兵器的神秘性才完成的。既然如此,在這裡出現和最終兵器的部分特征相似的神秘,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也可以因此認為,這些有一定相似性的神秘,仍舊和最終兵器是不等的,甚至於是低劣的。如今齒輪牢籠的“均速現象”,一定還有彆的什麼秘密。或許,這僅僅是一種視覺現象而已。通過營造視覺誤差產生“異常”,可比切實意義上的“異常”要容易得多。而且,考慮到意識力量的話,一旦意識中產生了“趕不上”的想法,或許就會真的趕不上——在我所猜測的所有可能性中,幻覺、幻聽和意識力量的配合,的確是從另一個方向,模仿最終兵器特性的一種極佳方式。儘管沒有任何證據,但是,按照這種猜測行動,遠比“對方真的和最終兵器一樣”的顧慮更好,我的直覺告訴我,敵人雖然很強大,但在神秘度上,可沒有上升的那種程度。另一個我正在身後加速,一開始他的速度挺慢,但是,他的加速度卻一直在增長,不過,從這個角度來看,是否可以證明,並非牢籠的構成變快,而是我的速度在之前對“均速”的顧慮,的確已經影響到了速掠超能的發揮了呢?正因為我下意識變慢了,所以,另一個我才能如此之快地趕上來。事實似乎也在證明這樣的想法,當我認定自己的判斷後,另一個我又開始落後,而齒輪之牆的上升,再一次產生了停頓。我們之間的距離,加快縮短。對於我來說,擁有足夠思維時間的速掠,相對於外部環境來說,卻是難以反應的急速,儘管如此,就在我躍起,踩著齒輪之牆向上攀升的時候,突然傳來突如其來的強烈感覺,就像是整個人都被壓縮,擰緊,塞進某個看不見的孔洞中。下一刻,眼前是一片黑暗,身體也已經不複存在,能夠確認的,隻有自己的思維還在運作,再下一刻,黑暗消退,而自己正站在一片灰蒙蒙的廣場上。這種“灰蒙蒙”的形容,可不僅僅是光線。沉重的灰霧,好似充滿了某種規律般潮漲潮落,時散時聚,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漩渦,以及依稀的某種怪異存在的輪廓。很多東西,緊緊地盯著我,就好似自己已經被包圍起來了一般。“意識態?”我戒備著,抬頭看向某個方向,這裡不辨西東,但是,那個地方傳來的存在感,無比強烈,比這片灰霧中所隱藏的“異物”都更要顯得異常。“這位高川先生,你的速度太快了,莫非忘記了我們的計劃嗎?”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我回頭望去,隻見L從近在咫尺的灰霧中踏出,伴隨他的出現,好幾處灰霧隨風散去,露出更多的身影。這些人,理所當然都是意識行走者,按照席森神父的計劃,這裡才是我們的戰場。我沒有立刻回答,將目光停留在這些意識行走者身上,在他們和席森神父交流的時候,我可沒有參與,即便現在就要配合行動,也必須重新認識一番。而那存在感極為強烈的方向,在感知中不存在變化,就如同巨大的山岩,僅僅是存在於那裡罷了,隻要它不移動,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到那邊,我想,那一定是六百六十六變相中的其中一隻或幾隻惡魔呆著的地方。根據L的說法,愛德華神父對自己意識的防護十分保守,惡魔也是難以控製的東西,那麼,惡魔被限製的地方,自然就是愛德華神父的意識所在地。那個存在感強烈的方向,就是我們這一行的目的地,或是目的地之一。不過,也無法否認,我最初的行動,的確有暫且擱置這個意識斬首計劃的想法。黑球惡魔用牢籠將自己和我們束縛在廣場上,如同刻意製造了一個對自己有利的角鬥場——先不提愛德華神父自身的戰鬥力,放任那種規模的軍隊,從牢籠外進行遠程覆蓋打擊,一定會給接下來的戰鬥帶來極大的麻煩。要在那種不會有任何喘息的壓力下,和愛德華神父進行死鬥,絕對不是什麼好選擇。必須有人脫離牢籠,去剿滅,至少是牽製那支上千人的軍隊,這就是我的判斷,而另一個我的判斷也明顯相同。而在這支臨時構成的隊伍中,我們的速度毫無疑問是最快的,也是最有可能脫離牢籠的。除此之外,還有攜帶了臨界兵器的銼刀,她雖然速度不夠快,但是,超能配合臨界兵器,也足以發揮出極大的作用。我們三個人聯手,擁有臨時情況下,最快的速度,最自由的移動,和最銳利的攻擊,就算末日真理教的軍隊中,有不少外殼堅硬的死體兵,超能奇異的魔紋使者和法術精湛的精英巫師,我也有足夠的把握,在牢籠內的眾人被愛德華神父乾掉前,結束牢籠外的戰鬥。雖然席森神父等人的最初計劃已經宣告失敗,但是,我可沒看出來,在麵對愛德華神父時,他們有什麼地方落入了絕對下風。席森神父那樣的人,若不是有周全的準備,是絕對不會輕易挑起爭端的。在隻有黑巢自己人時,他們仍舊對愛德華神父發動了襲擊,如今他們身邊還有更多的幫手,就算仍舊無法戰勝對手,也應該可以支持更長的時間。不過,雖然我這麼想,但是,其他人顯然不那麼認為。我如今出現在意識態,應該並非是齒輪之牆有問題,被惡魔力量拉進了意識態中,如果L的情報是正確的,那麼愛德華神父在意識層麵的被動和保守,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所以,你把我拉了進來?”我對L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