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度的局部戰役被神秘力量約束在狹小的範圍中,愛德華神父構造的活動現場並非完全意義上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儘管出現了許多倫敦城原本所沒有的建築布局,例如那些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的通路,但是,正常狀態下的建築也不再少數,這些原本就在倫敦中的建築被炮火摧毀後,並不會因為神秘的消失而恢複正常。負責這場戰役的指揮官知道,這一場戰鬥下來,倫敦的這一帶區域必然有很大一片變成廢墟,幸好在戰鬥發生之前,已經依靠非常規力量將民眾轉移,否則發生在這個城市中的激烈戰鬥,必然會帶來數以萬計的損傷,而所有相關部門,無論是正常的國家部門,還是非正常的神秘組織,都必然會遭到詰難。看現在的情況,這些詰難也是避免不了的,但在知情者眼中,已經將損失降低到最大,政治上的問責和處罰也會減輕許多。網絡球是神秘組織,然而,既然和不列顛政府有合作密約,也就不免要承擔一些正常政治上的負擔。無論如何,目前最關鍵的是想辦法乾掉引發衝突的凶手——那個古怪的末日真理教神父。在戰鬥開始之前,指揮官就明白,自己的對手可以操縱複數惡魔,不過,具體的數量和質量卻並不知曉。自己這支軍隊,是由網絡球和不列顛女王私人軍事機構合作組建的,以常規的戰鬥力水準而言,無論是人員素質還是武器水準上,都遠超一般的特戰部隊,然而,從現在的戰局來看,想要大占上風幾乎是不可能的。先不提負責攻擊那名古怪神父的前鋒隊員,就是預備隊,也已經被從後方侵蝕而來的肉毯搞得手忙腳亂。毫無疑問,這一切都是那名末日真理教神父搞出來的事兒。他構造的複雜巷道戰場,限製了大規模戰鬥人員的投入,而且,從巷道之外,根本就無法判斷裡麵的情況究竟如何了,戰鬥的聲音仍舊激烈,意味著自己的攻勢還在持續,對於巷道外的指揮官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不過,為了頂住突然從後方出現的肉毯,自己這些留守巷道之外的部隊,反而減員劇烈——這些肉毯充滿了侵蝕性,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感染,它所經過的地方,連水泥和金屬都會呈現出血肉結構,不僅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當這些呈現出活體性質的血肉蠕動的時候,更在視覺上難以忍受。這些戰士們都是見過血腥,上過戰場的好漢,然而,古怪的活性血肉卻具備一種和正常情況下所見到的血肉不同的“特質”。指揮官也很難描述這種特質,從感官上來說,就算是最惡毒的咒罵也無法描述它的“惡”——這是不好的東西,是一種詛咒,讓人們本能產生厭惡和反感,仿佛連看到它們,都會汙染了自己的靈魂。雖然為了方便,戰士們呼喊時都統稱這些血肉為“肉毯”,因為,繁殖出血肉的地麵、牆壁、路燈、玻璃、金屬等等,連在一起,就如同是一整片鋪開的毯子。導致這些惡性血肉出現的原因尚不明了,但從現場的變化來看,有一種可以用“感染”來描述的衝擊。在發起圍剿末日真理教神父的戰鬥前,這支特種作戰部隊已經和另一個被稱為“喬尼”的男人交過手,而惡性血肉的第一次出現,就是在那場戰鬥中。當時,惡性血肉的感染力還很微弱,迅速就被戰士們剿滅了,所有觸碰到這些惡性血肉的戰士,並沒有在當時產生不良反應,但還是被送返醫療部門進行進一步的檢測,非正常減員讓指揮官於這場戰鬥中所能使用的隊伍並不完整。有過第一次接觸的部隊,認識到對這些惡性血肉最有效的清除方式就是高溫和冰凍交替使用,然而,這一次,突如其來的惡性血肉,卻明顯呈現出對這種清除方法的抗性。指揮官有些擔憂,這些惡性血肉的適應性極強,即便現在找到新的辦法針對它們,下一次它們出現的時候,又會變得怎樣呢?幸好“喬尼”已經被網絡球捕捉了,研究部門應該可以從他身上找到更好的處理方式吧?指揮官隻能寄望於此,將大部分精力放在目前所麵臨的困難上——因為之前找到的辦法已經不那麼適用,自己的士兵們已經無法遏製惡性血肉對這片作戰區域的侵蝕,儘管它看起來隻會對非生命物質產生侵蝕作用,但是,誰知道發展到最後,它們會不會在人類和其它動物身上產生效用呢?而一旦情勢發展成那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正因為這些惡性血肉沒有表現出對生體的感染,所以,士兵們即便遵守命令,非到迫不得已不要接觸這些血肉,也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恐懼,厭惡感讓他們恨不得清理掉每一塊滋生血肉的地方,所有表現得十分英勇。然而,指揮官可以想象,隻要有第一名士兵被感染,這支隊伍的潰敗就會出現。戰鬥仍舊在僵持,但每一步都驚心動魄,在指揮官的設想中,所有可以取得勝利的方法,都如同玻璃構成般脆弱。不過,負責善後的人會更加頭疼吧?指揮官想到這裡,不由得在心中聳聳肩,為相關部門的同伴表示默哀。就算這些惡性血肉不會感染生體,但是,照它如今表現出來的侵蝕力和侵蝕速度來看,都已經足以讓人望而生畏了,一旦曝光出來,勢必會引起這個城市的不安和胡亂。情況到底會變得怎樣,指揮官已經不願意去假設了,那絕對是正常人難以接受的,而自己隻能儘人事聽天命,就算如今戰鬥還沒有結束,但是,他已經預感到自己必須承擔一部分責任的下場了——不會被判刑,不過,丟掉這支特戰隊指揮官的頭銜,調離乃至於下方到其它地方,也幾乎是必然的。指揮官並不覺得命運不公,例如“為什麼偏偏是自己負責這場戰鬥”的想法,隻在腦海中一轉悠就消失了,之後反而有一種慶幸——正因為此時此刻見證了這些惡性血肉的可怕,所以,在有可能變得更糟糕的未來中,反而擁有活下去的資本——末日真理教絕對不會放過這種卓有成效的惡性血肉作為攻擊手段,可以預想,他們會對這些惡性血肉進行完善,將對非生體的侵蝕拓展到對生體的侵蝕上,這已經是一種神秘性質的生化危機,隻有有所準備的人,才能在這種危機中占據一線生機。而不管哪個國家的政府,在認為無法遮掩這種生化危機之前,絕對不會告訴平民們,他們即將麵臨什麼——即便是今晚過去,仍舊無法找到遏止惡性血肉擴散的方法,政府也依舊相信,自己可以對付這些東西,而僅僅采用區域封鎖的方法,阻止真相的暴露吧。的確,拖延時間是一種處理事情的辦法,但問題在於,知情者是否可以在拖延的時間中,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呢?況且,這個世界,這個國家,這個城市,所要麵對的敵人,可不止末日真理教一家。納粹還在外太空虎視眈眈呢。指揮官一邊對作戰行動進行細節調整,一邊滿腹憂慮。※※※“這是一種詛咒性的神秘,隻是通過生化危機的方式體現出來罷了,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所謂的病毒原體,因為物理上的病毒根本就不存在。”麵對研究人員的報告,走火和梅恩女士都不由得露出苦笑,雖然最初就有這方麵的預感,但是,當其他人的研究結果應證了這個預感時,仍舊讓人感到無力。正常科技下所出現的生化危機,可以用神秘力量輕易解決,但是,由神秘引起的詛咒,則有太多的不可測。在網絡球鎖定了目標後,找到對方並不困難,短時間內就和“喬尼”交手,完全在意料之中,隻是,在那場一邊倒的戰鬥中出現的惡性血肉侵蝕現象,卻不得不讓走火等人產生聯想。他們對愛德華神父所作所為的判斷,不難推斷出,這種惡性血肉絕對是對方故意弄出來的東西,更甚者,假設製造這種東西就是他所有行動的最終目的,那麼,這些惡性血肉有可能已經惡質到連末日真理教也無法忍受的地步,而它所具備神秘性,也定然是無法輕易針對的。“這個家夥,想要用這些東西感染整個世界嗎?”走火低聲抱怨著。“也許在他的眼中,那樣的世界比現在的世界更加美麗。”梅恩女士感歎道,半晌後,又問到“近江那邊有什麼結果?”“她說,這些惡性血肉所表現出來的特質,其實在五十一區的某些研究成果中出現過。雖然不完全相同,但應該是有部分交集。”走火回答道。“是什麼?”梅恩女士皺起眉頭。“黑煙之臉。”走火說:“在研究過程中,極小部分研究體的生體組織呈現類似的異變。”“黑煙之臉?”梅恩女士有些詫異,“可是,這些惡性血肉可不是癌細胞,不是說,它是一種神秘詛咒的體現嗎?”“黑煙之臉也不完全是癌細胞。”走火也皺起眉頭,說:“五十一區最初的概念是,將某種神秘當作輻射源,對癌細胞進行乾涉。具體的情況,我們也不清楚,但是,從他們的成果來看,的確是可以當作癌細胞的神秘化。而那極小部分的異變組織,正是由神秘本身的不定性所造成的,根本就不可能避免。”“五十一區和末日真理教有過私下的交流。”梅恩女士說:“愛德華神父有可能參了一腳。”“沒有相關的情報。這位愛德華神父太低調了,他擁有六百六十六頭惡魔,也讓我們根本無法確認,他到底擁有哪些能力。”走火回答道,“如果無法儘快完成中繼器,我們或許就要放棄倫敦。”“不行!放棄倫敦會讓我們失去所有的根基,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會付之東流。”梅恩女士斬釘截鐵地說:“向亞洲撤離的傾向,隻能是一種掩飾,從一開始,就沒有實現的可能。如果事態發展到那個地步,網絡球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歐洲是我們的根基,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同樣。”走火隻能沉默以對,並非覺得梅恩女士言過其實,而是深深明白,這就是自己所要麵對的情況。正如梅恩女士所說,網絡球的根基就在這個城市,他們所能取得的成果,所可能擁有的未來,都基於這個神秘組織最初的選擇,而這個最初的選擇,注定了他們和其它神秘組織擁有一些本質的區彆,這種截然不同的東西,讓他們看到未來的希望,卻也抹殺了相當程度的自由。其它神秘組織就算拋棄原來的根基,全體撤入亞洲,也仍舊可以生存下去,而網絡球一旦退入亞洲,就會失去它與眾不同的特質,變得和那些神秘組織沒什麼不同,同時也會失去實現這個神秘組織之所以成立的目標的可能性。當一個組織的成立,是為了實現某個目的,那麼,當這個組織無法完成這個目的時,也就沒有了繼續存在的必要——或許有許多人無法認同,認為隻要存在下去,總能找到翻身的機會,但是,在走火和梅恩女士這些人的眼中,事實就是如此。一旦撤離,就再也沒有可能性。自己等人實際已經無路可退。“我會聯係五十一區,儘可能取得相關的資料,不惜一切代價。我相信近江會取得成果的。”走火沉默了半晌,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再極端的境況,我們也擁有跳躍世界線的可能性,不是嗎?近江對時間機器的研究,可是一直都沒放下呢。”“我覺得……”突然,有聲音插了進來:“一切都可以通過改變集體潛意識的方式進行處理,那是最本質也最有效的方式。”走火和梅恩女士看向說話者,常懷恩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流露出深深的疲憊,額頭上的皺紋讓他一下子憔悴老態了不少。這個樣子當然讓人擔憂,可是,在場人誰都明白,話語是無法勸阻對方的,這個男人不斷地在意識態世界中深潛,並不是為了某個具體的人,而是出於一種使命感。使命感,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不存在的,但是,當它存在的時候,總會點燃人們的靈魂,宛如飛蛾般撲向常人看來無法理解、愚蠢和不可能實現的目標。常懷恩早已經陷入理想化的犧牲狂熱中,為之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現在,他的生命已經開始燃燒了,這種燃燒,讓他在短短時間內,就抵達了其他意識行走者所難以達到的境界。知道常懷恩的人都相信,他已經達到,甚至有可能超越輪椅人的水平,在死亡之前,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意識行走者。他所要麵對的敵人,已經不再是常規意義上的人類,而是他人很難理解,也無法觀測到的,潛伏在集體潛意識深處的“怪物”——除了他之外,即便是走火和梅恩先知這樣的人,也未曾見到過這些“怪物”,可是,既然常懷恩說它們存在,那麼,他們願意相信,並為常懷恩的行為動容。“一切神秘,都可以從集體潛意識中找到對應的變化,所以,隻要在集體潛意識中掀起風浪,就有可能會對這個世界的神秘產生影響。我們在正常世界中,找不到血肉詛咒的源頭,但是,我相信,它一定以某種更直接的形態,呈現於在意識態世界中。”常懷恩頓了頓,呼吸有些急促,“我們需要儘快完成中繼器,我一個人無法做出太大的行動,那個深度的壓力太大了。但是,中繼器可以承受那種壓力,它本就是應對那個深度所存在的東西,天生就具備強大的影響力。隻要中繼器完成,直接從集體潛意識世界中抹去血肉詛咒應該是可行的。不管敵人打算做什麼,就算倫敦徹底被他們摧毀也沒關係,隻要中繼器完成,我們就有翻盤的底牌。”走火和梅恩女士對視一眼,再次確認道:“中繼器真有這樣的能力?你確認?”“是的,我確認。它比我和輪椅人當初所猜測的,更有威力。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隻有中繼器才能對抗中繼器。我無法在集體潛意識中觀測那個愛德華神父的存在,但是,我隱約感覺到了他所在的深度,那個深度的確超乎尋常,但是,仍舊無法和中繼器,以及出於那個深度的其它怪物相提並論。”常懷恩無比認真地回答道。“我明白了。”走火頓了頓,用決然的語氣說:“我收回之前的決策,放棄其它目標,將所有資源都投入到中繼器的建設中。哪怕是失去當前已經獲得的優勢也沒關係,沒問題吧?”“我附議。”梅恩女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