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義體高川、銼刀小隊、席森神父等人離開末日真理教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時,天邊已經蒙蒙發亮,當初進入陷阱的五十多人,此時隻剩下十幾人,更有幾個意識行走者在無可言狀的宏觀存在降臨時遭到意識層麵的衝擊,從而陷入瘋狂之中,幾乎已經可以斷定他們已經無法恢複原狀。對於大多數參與這次戰役的神秘組織來說,可謂是損失慘重,可以看到第二天的陽光,已經足以讓各人心生感慨。他們站在正常的街道上,聆聽著漸漸複蘇的城市之聲,久久沒有語言。不少人此時才發覺,那名少年高川已經不在眾人之列,不過,沒有誰會認為他已經遇難,在宏觀神秘被驅逐後,已經不存在激烈的戰鬥,那些被席森神父的神秘壓製住的安全警衛輕而易舉就被臨界兵器處決了,因此,那位少年沒有出現在自己這一夥人中,大概是有自己的想法吧,亦或者比眾人更早一步找到了離開那個異空間的方法——即便是後者,也沒有人介意,此時此刻,也沒有精力去追究這些細微末節了。“我先走一步。”防毒麵具對眾人點點頭,迅速鑽入一側的小巷中。其他人也毫不拖泥帶水,甚至沒有一句告彆的話,在義體高川、銼刀小隊和黑巢五人的注視中離開了。或許對他們來說,這場戰役的善後還沒有結束,在那個異空間中遭遇的一切,都僅僅是一場更大風暴的預兆,而他們必須對情報進行進一步分析,以便在可以預想的災難中生存下來——愛德華神父是否已經死亡?這個問題在他們的心中,必然有一個答案,義體高川覺得,那定然是否定的,他從來都不覺得,隻有自己發現了這場戰役的不妥之處,陷阱之中的陷阱,或許已經在悄無聲息地發動了。即便單純從末日真理教的角度來說,它們也絕不可能因為一場戰役的失敗,而暫停對倫敦的侵攻。它們在過去並非沒有遭遇過類似現在這般全軍覆沒的情況,可事實證明,它們連這種損失都可以當作是另一場陰謀的祭品。義體高川覺得愛德華神父布置了一場連環陷阱,而他也相信,這樣的猜測,大概也存在於其他人的心中吧。對於義體高川、銼刀小隊和黑巢眾人來說,參與這場戰役的目標已經達成,自身也沒有什麼損失,但是,對於其他神秘組織來說,這一次戰役的收獲,恐怕就隻有對愛德華神父和末日真理教的管中窺豹了,而這些情報的價值,是無法完全彌補自己的損失的,甚至於,恐怕在他們的眼中,坐山觀虎鬥的網絡球才是真正的贏家吧。“我們也要離開了,不過,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再次碰麵。”席森神父微笑著對義體高川說:“如果我們的動作引起了網絡球的誤會,還請高川先生伸出援手。這一次,如果我們無法精誠合作,就很難對抗那些強大的敵人。”席森神父暗有所指,不過,義體高川也十分清楚,網絡球的處境已經十分艱難,在得到這次戰役的情報後,神經必然再一次緊繃。政府對神秘圈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是,這種影響力卻不夠深入,網絡球也並非真正是隸屬聯合國的神秘組織,更像是將觸手伸到政壇上的神秘組織,兩者在本質上的不同,意味著,網絡球的行動雖然一直都充滿政治性,猶如官方喉舌,但在必要關頭,必然會恢複到神秘組織的本性——無視正常政治利益,優先於本組織的核心目標,而這個核心目標,有可能與具體國家和政治行為相悖逆。不,不對。義體高川靜靜地否定了之前的說法。嚴格來說,作為一個神秘組織,網絡球的行動一向以構成自身組織的核心目標為最優先,政治化隻是一種手段,更是在當前人類社會構架上的,為了實現自身目標,而進行的一種妥協和博奕。所以,當這種妥協和博奕無法讓他們獲得更有利的優勢時,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割舍掉吧。網絡球紮根在不列顛這個國家裡,但是,這個國家和人民的利益與訴求,並不是網絡球的利益與訴求,雙方的立場其實是不同的。為了這個國家,必須竭儘全力保持倫敦的穩定,但是,為了迎接末日的洗禮,網路球有可能會抽離維持這個城市的力量,甚至於,將這個本該打造為大後方的基地,變成吸引敵人眼球的前線。不可否認,網絡球一直都在努力維持自身在國家層麵上的形象,但是,維持形象隻是為了實現自身的核心目標。當形象、地位和核心目標發生衝突時,網絡球一定會將前者拋棄吧。現在的問題在於,網絡球對如今情勢的判斷究竟如何。如果他們在研究情報的時候,認為自己一直以來選擇的領頭羊和保護神的形象,已經影響到自身核心目標的實現時,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放棄吧。而失去了網絡球的支持,已經陷入漩渦中的倫敦,就必須直接承擔神秘所帶來的傷害,這種傷害也必然時痛徹心扉的。義體高川不清楚網絡球到底獲得了多少情報,做出了怎樣的決定,也無法斷定,他們的選擇是否一定正確,但是,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他並不希望這個城市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如果可以的話,讓所有充斥著神秘的爭鬥局限在暗中,讓大多數人可以如現在這般平靜地生活下去。義體高川覺得,即便從少年高川的角度來看,也一定是這麼希望的,否則,他根本就不需要加入到這場戰役中,因為,這場戰役即便勝利了,也對他沒有任何好處,正如對自己而言,也沒有物質上的利益一樣。督促自己毫不猶豫投身戰鬥的原因,僅僅在於,一種理想化的英雄想法而已。這無論對於自己,還是對於另一個自己,都是一樣的。如果情況真的已經十分惡劣,從這場戰役蔓延開來的變化,讓網路球無法再以當前的行動模式,承載那巨大的壓力的話,那麼,自己可以做到的,擁有一點挽救可能性的方法,恐怕就隻有一個了——讓桃樂絲蘇醒,讓網絡球獲得繼續維持自身正麵形象的自信、力量和動力。桃樂絲計劃,是否真的可以讓“現實”層麵上的桃樂絲介入這場災難尚未可知,即便這個發展,本就是桃樂絲的計劃,義體高川也不清楚,降臨此間的桃樂絲打算怎麼做。不過,網絡球本身似乎是十分信任這股力量的。就算拋開這些猜想,義體高川也覺得,自己唯一可以對當前局勢施加的影響,就隻有桃樂絲計劃了,這本就是無奈之舉,敵人的動作實在太快,本質所代表的東西,自身存在性的優勢,都太強大了。當人麵對病毒時居於劣勢,所以才成為了病人。病人這個稱謂,本就是一種弱小的體現。對於網絡球這類針對“末日”的神秘組織,乃至於正常世界,在整個末日幻境進程中的被動本就是意料之中的情況。甚至可以想象,如果正常世界可以取得最終勝利,是否意味著病情的好轉乃至於痊愈可能呢?隻是,單純在末日幻境中維護這個世界,幾乎是沒可能做到的,也許在片麵的戰場上,可以取得一定的勝利,但是,總體來說,義體高川未曾看到過全局上的勝算。能夠在一段時間內維持均勢,恐怕也已經是勉為其難了吧。“今天是聯合會議的召開日。”銼刀目送席森神父等人的離開,突然開口道,“網絡球的領導地位已經得到聯合國的確認和支持了,因為,今天晚上淩晨之前,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就會正是開始。為了彌補大不列顛的損失,聯合國默許即將成立的神秘組織聯合采用最高領導席位的結構,而並非最初類似聯合國的複數常任理事席位結構。”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正是針對納粹大軍的月球核打擊計劃的行動代號。義體高川清楚,這究竟是何等瘋狂的計劃,它有可能一舉毀掉人類當前安穩的生活環境,不管敵人會遭到怎樣的打擊,自身必然會遭到重創。它所帶來的惡劣影響,幾乎是每個有一定科學認知的人都可以預見的,而在過去半個世紀以來,人類一直在克製著,不讓這種預見變成現實。如今,因為納粹的死灰複燃,竟然主動打破了這份默契的克製,而一致通過了這項可怕的攻擊計劃——雖然不知道做決議的那些國家政府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對於絕大多數神秘組織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諷刺吧。即便網絡球借此機會,比之前最好的狀況下都更要接近神秘圈的最高領導權,但是,也正是這種激進的整體局勢,讓它不得不承載史無前例的壓力。義體高川在仔細思考後,就不再覺得,網絡球會對自己的處境樂見其成。按照網路球的風格來說,用更穩定的,步步為營的方式,一步步讓自己獲得話語權,才是最符合心意的方式吧,即便采取聯合國那種複數安全理事席位的結構,本就是歐美區第二大神秘組織的網絡球,也會擁有默契中的最強話語權,雖然仍有競爭,但對於最擅長政治運作,擁有極高正麵形象的網絡球來說,和獲得最高話語權,其實並沒有太大差彆。可是,因為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讓整個世界都亂了套,就算獲得聯合國的全力支持,以一種強推的姿態頂上那個最高席位,也必須獨自麵對來自聯合組織內部和外部的,更強力的反彈。甚至於,這個聯合組織的成立可能性,比原先更岌岌可危。也許,這般的情勢發展,是正常世界各國的一種預謀,一種製約思維下的冒險,但是,他們以自己的思考方式和立場去試探和推動神秘圈的發展,本就是錯誤的。無論網絡球如何與正常政治勢力接軌,它的本質也仍舊是神秘組織,或許其表現,在國家眼中是“已經得到充分影響和改造”的體現,但那也不過是一種博奕上的假象罷了。正常人無法理解神秘圈,也無法真正限製神秘圈的舉動,兩者之間或許有交集,但是,其存在的根基和目標,卻存在著極大的分歧。網絡球的著眼點,和一個國家的著眼點是不同的,在最壞的情況下,聯合國大概認為可以通過政治手段,通過正常的義理規則,去影響網絡球,但這不過是一個幻覺而已。正常的製衡手段,在“神秘”的本質下,根本就無法徹底實現——因為,正常的製衡,基於相對穩定的狀態,而“神秘”的本質,則是相對不穩定的狀態。簡單來說,神秘組織都是“善變”的,而這種“善變”並不契合正常人類社會的判斷基準,當網絡球做出讓聯合國瞠目結舌的行為時,恐怕他們是難以理解網絡球為什麼這麼做的吧。例如,當他們認為,網路球必然會傾儘全力爭奪最高席位,保衛看似組織根基的倫敦時,網絡球有可能會選擇放棄。甚至於,在義體高川此時的推想中,網絡球會這麼做的可能性已經很大了。雖然掌握的情報部是太充分,但從已知的情報中,完全可以看出網絡球已經抵達一個運轉極限。麵對本該針鋒相對的隱藏在這個城市中的末日真理教,也選擇了緩衝的處理方式,約束自身冷眼旁觀這場針對末日真理教的行動。他們的確因此沒有落入愛德華神父的陷阱中,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已經被迫扯入了更大的陷阱中。末日真理教的大軍被剿滅,絕對不是他們退出這個城市角逐的理由,或者說,正是因為這群大軍的滅亡,反而讓網絡球需要麵對的壓力大幅增加了。愛德華神父的情況到底如何,以及他到底還有怎樣的謀算,或許在此時此刻,網絡球比這些贏得戰役勝利的當事人更加清楚。倫敦比當初預想的還要危險,義體高川再一次感覺到時間的緊迫——咲夜必須儘快帶走人格保存裝置,返回耳語者的總部,而且,必須在今晚淩晨之前。手機鈴聲響起時感,義體高川和銼刀小隊還在返程的路上,來電的人不是走火,而是近江。“你拜托我的那東西已經完成了。”她說。那東西自然就是人格保存裝置,近江的速度不慢,在上一個世界線,她不緊不慢地足足用了三天,才完成人格保存裝置的激活——當然,從質量上來說,有可能上一個世界線更加精細。當時對咲夜使用後,變化並沒有在這個世界線的咲夜身上體現出來,讓義體高川無法判斷成效。不過,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這麼多。如今近江在很短時間內,就完成了人格保存裝置的激活,即便會有一些偏差,但也隻能如此了。義體高川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在這個城市即將麵臨的風暴中幸存下來,即便自己這邊無事,看似安全的亞洲,也有可能會出現更壞的變化。即便身處歐洲,也能感受到中央公國內部的洶湧暗流,理論上更安全的耳語者總部,也沒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性。這意味著,留守總部的八景等人,很可能因為缺乏神秘力量而陷入困境中。咲夜的返回,不僅僅是為了增強總部的實力,也是為了在最壞情況下,也要保證人格保存裝置的植入。義體高川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除了最高的目標之外,還有更具體的,奪取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的任務。精神統合裝置十分棘手,但是,既然人格保存裝置已經到手,就必須儘快應用起來。義體高川不知道自己的使用方式是否正確,係色和桃樂絲並沒有給予指導,但是,如果這個玩意不用在咲夜她們身上,又能怎樣呢?在義體高川的推斷中,植入咲夜她們的身體裡,才是最保險的處理方式。“我會儘快過去。”義體高川和近江匆匆交談了幾句就掛了電話,要進入近江的實驗室,最快的方式就是獲得走火的許可。雖然耳語者和網絡球已經提前達成了研究合作協議,但是,那個基地並非隨意可以進出的地方。回到落腳點時,咲夜已經醒來了,整理好的行裝已經提下樓,雖然不太情願在這個時候離開義體高川的身邊,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拒絕過義體高川的提議,她寧願相信,他總是正確的。義體高川也沒有詢問關於回程的安排,咲夜和自己是合作了多年的最佳拍檔,當必須行動起來時,她可是十分乾脆利索的。“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最晚也會在零時執行。”義體高川隻是慎重地對她囑咐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