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量用來壓製我們得到的那東西了。”席森神父說:“死亡筆記的力量有多強大,我想你們應該明白,而且,毫不客氣地說,為了強化這種力量,我們不得不進行了一些儀式,即便如此,L的現況你們也看到了,他已經不比普通人強多少了。保存並壓製那東西,需要多大的力量,我認為你們的心中,應該有一個概念。你們沒有可以處理這個東西的人,走火那邊應該有,我覺得你們可以作為中介,為我們牽橋搭線。”雅克頓了頓,庫拉那嘲諷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說:“這個時候,你們倒是不怕和網絡球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是的——”陡然間,一個沉著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再擔心了,我們決定以平等的身份和他們合作。”來人的聲音在屋內眾人的耳中十分熟悉,除了席森神父之外,就連火炬之光的行動負責人雅克,也不由得有些動容。“走火?”Q已經站起身來。潛伏在網絡球的日子中,要說和這些經常接觸的人沒有絲毫交情,完全是騙人的,即便一開始就帶有目的而來,但是,假死脫離,並帶走情報,仍舊是他心中的一個梗。他一直都試圖避免再次相逢時的尷尬,甚至於,不想和任何網絡球時的朋友會麵。如今走火就在門外,他心中的情感既複雜又灼熱。眾人麵麵相覷,走火的聲音再次傳來:“Q,給我開門。”語氣一點都不客氣。Q和席森神父對視一眼,席森神父的笑容有些戲謔,Q則有些尷尬,但是,從對方的語氣來看,這一次並不是找茬而來。走火也從來沒有用話術欺詐他人的過往,可以說,這是一個比大多數人更表裡如一的男人。雖然他的到來,也意味著網絡球已經鎖定了這裡的所有人,但是,就短短兩句話的內容來看,更像是境況得到了轉機。暫且不提,這個轉機的出現令人何等詫異,但是,既然對方已經正大光明來到自家門前,不以同等坦蕩的表麵去應對,反而顯得自己的氣量不足。Q隻是一個眼神交彙,甚至根本就沒打算確認席森神父的想法,便站起來開門去了。果然,打開門的時候,門口處隻有走火一個人,車子停在大馬路的一側,司機絲毫沒有關注這邊的意思,點著香煙吞雲吐霧。走火用嚴厲的目光掃過Q的臉龐,讓Q有些訕訕,側開身讓出道路。在走火進入之後,他和司機看似偶然投來的目光對了一下,各自點頭顯禮後,他再次將門關上鎖好了。“席森神父,高川先生已經去過我那邊了,但是,我仍舊希望,你可以從自己的角度,將那份戰鬥報告提交上來。”走火說:“完成桃樂絲計劃後,帶走你的人。”席森神父沉默了不到三秒,回答道:“沒有問題,我會以黑巢的名義,申請參與今天召開的會議。我不會為你們投票,不過,我覺得你們不會想要我們的這一票。”“我們已經決定停止競爭最高席位。”走火說:“如果你們願意,可以參選常任理事一職,我們網絡球,逐日者和耳語者的高川先生可以為你們提供支持。”說罷,又對雅克和庫拉說:“你們火炬之光也是一樣。但是,聯合組織總部必須設在倫敦,擔任常任理事的組織有責任維持總部所在地的穩定,必須提供不低於二級魔紋使者的隊伍力量。”“你們要放棄這個城市?”雅克的目光立刻尖銳起來,“不列顛政府知道嗎?”“不,我們並沒有放棄這個城市,反而是出於這個城市的安全性,選擇了更好的處理方式。不列顛政府會在會議結束後得到通知,我相信他們會十分高興見到一個平衡的首都。”走火沉聲說。庫拉發出冷嘲聲,但沒有說話,雅克細細思量了半晌,緩緩對走火說:“他們會認為,你們背叛了他們,事實也是如此,你們的立場,已經不再堅定了。”“其他人的想法雖然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們自己的立場。”走火的態度堅硬得猶如磐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意識到,網絡球的確已經打定主意要這麼做了。轉換角度去猜測網絡球的變化,其他人多少可以捕捉到一些線索,但是,網絡球的動作就如同隱藏了自己強力的爪牙,收縮自己的身體,更讓人感到無機可趁。作為美洲的頂級神秘組織,火炬之光是否要接受網絡球放出的收縮信號?其中的付出和收獲是否成正比?單從表麵上來看,進駐倫敦將要麵臨的危險是可以預見的,不過,火炬之光在倫敦的情報網相對薄弱,如果網絡球的決定,是因為從更多的情報中預見了更大的危險,那麼,網絡球釋放出來的“同心協力”的態度,是否有助於度過這種危險,亦或者會將火炬之光拖入更大的泥潭中呢?這些問題在考驗著雅克,而他的時間不多,網絡球不會給予他們太多的時間,會議在九點就會召開,在那之前,總部必須做出決定。雅克可以斷定,隻要超過這段時間,網絡球釋放的妥協態度就會收回,在各方麵力量的作用下,網絡球必然登上那個最高席位。“我無法立刻做決定。”雅克仍舊無法立刻做出決定,他雖然是火炬之光的全權代表,但是,在這種至關重要的問題上,做出的決定和之後必須肩負的責任,同樣是成正比的。撲麵而來的壓力,讓他選擇了將這個決定的責任分攤出去,而這樣的態度,並不出走火的預料。“你有四個小時,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走火冷靜地說。這一次,就連一臉冷嘲的庫拉也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她同樣感受到網絡球的認真,以及己方必須在四個小時內做出選擇的壓力。如果說可以輕易判斷好壞的話,選擇自然是十分容易的,但是在多方利益的糾葛下,僅憑己方的情報在短時間內做出這個選擇,則是十分考驗神經的事情。雅克和庫拉站起來,問席森神父借了內間,準備將網絡球的提議傳回組織總部,為席森神父等人和走火的交談騰出空間。不過,對於Q來說,這種會麵反而有些讓人不自在,他是潛伏在網絡球中的間諜,但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完全拋去潛伏期間,網絡球對他的影響,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當然希望避入內間中,但在走火的注視下,他仍舊放棄了這種逃避的行為。他唯一慶幸的是,走火並沒有在話題中牽扯他的事情。網絡球的誠意至少在表麵上,是十分足夠的,走火並不打算追究間諜的問題,這讓大廳中的氣氛緩和了不少。“那麼,繼續我們的話題。”走火說:“無論席森神父你是如何打算的,我都不覺得,在當下將我們之間的矛盾擺上台麵,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許我們的行動並不符合你的觀點和宗旨,但是,單純為了生存的話,我們需要更進一步的合作,為此,我們願意支持你的一切行動,哪怕這種支持會在未來對我們產生極大的衝擊。我們需要影響力和話語權,但是,並不會將影響力和話語權淩駕於我們的宗旨之上。在當前,我們認為,為你的想法提供支持是有必要的。”“我明白了,那麼,我必須要知道,網絡球對我們的支持會達到怎樣的力度。”席森神父開門見山地說:“在度過危機之後,你們的態度又會如何。雖然,那或許是未來的事情,而未來擁有很強的不確定性,但是,我仍舊希望知道你們的想法。網絡球的誠信是我十分讚許,也十分信賴的,我可以相信你們許下的諾言。”“如果你們打算爭取常任理事的席位,我們會在不動用武力的限度內,通過政治協商和立場態度為你們提供支持。我們將會成為盟友關係,而這種關係將會維持到你們率先對我們采用武力為止。”走火嚴肅地說:“網絡球永遠不會對盟友打響第一槍,我們相信,通過溝通來分配利益,應該是盟友之間優先選擇的方式,我們也不會乾涉盟友的內部調整和外部行動,尊重盟友的宗旨。即便是宗旨上的差異,造成行動上的衝突,我們也會優先選擇退一步,將矛盾擺在談判桌上來解決。”“如果是談判無論如何也無法解決的矛盾呢?”席森神父進一步追問道。“我們仍舊不會率先打響第一槍。網絡球在對待盟友的態度上,自衛反擊永遠是第一準則。”走火回答道。席森神父低頭沉思了半晌,在其他人的注視中,說道:“我基本認可,但是,我仍舊希望,你們可以對我們進行一些援助,在盟友有困難的情況下坐視不理,還不如當一個態度冷淡的陌生人。”“可以,但是,援助的程度必須進行交涉。”走火說:“在不違背我方宗旨的情況下,我們會儘可能提供援助,如果你們的行動符合我方的宗旨,我方可以全力支持。如果需要一個確切的範圍,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基本上,所有利於維持一個穩定的,可持續發展的秩序行動,都是可以得到我方支持的。而所有試圖攪亂已有秩序,抵抗秩序恢複穩定的,在社會發展科學中沒有可持續性的行為,都是堅決反對的。”“你們覺得,秩序可以阻擋末日?”席森神父微笑著說。“不,我們隻是覺得,混亂是末日最直接的體現,而秩序正好相反。”走火擲地有聲地回答。“有秩序地步入死亡,也同樣是末日的一種。”席森神父的眼神十分銳利:“很多時候,秩序也是盲從的一種體現,盲從反而會促成末日的降臨。”“所以,我們講究的是,人類社會科學中呈現出可持續發展狀態的秩序。”走火十分認真的回答道:“我們使用神秘,但並不會將神秘作為最高準則,因為,神秘本就是不可測的變化,一種短時間內劇烈的動蕩。對於如何判斷秩序是否符合我們的標準,我們更傾向於使用現有的,已經歸納總結出來的科學智慧。”“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擅長於和政府打交道的原因。”席森神父點點頭。“強大的國家總會渴望一個強有力的秩序規則,哪怕這種秩序在一定程度上,禁錮著人們的心靈。”走火毫不避諱地說:“對許多思維敏捷,心靈活躍的人來說,遲鈍的秩序就如同末日一般,但是,對我們來說,那樣的世界,也比激進的混亂更好。人類社會無論如何蹣跚,也會悄然進步,源於內部的拘束,更像是一種抵擋外部災難的克製本能。突飛猛進時,所招來的災難,比源於內部的自我拘束而受到創傷更加可怕。”“真是消極的觀點,在我看來,就如同亞洲那個龐大國家的曆史寫照。”席森神父笑了笑,“他們的封建秩序比歐洲更加持久,正是因為他們對待進步,總是瞻前顧後,即便是革命之後,本質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比起拓展,更注重守成,這本就是他們強大了幾千年,從沒有滅亡的原因。”走火毫不在意地說:“他們可以忍耐更苛刻的環境變化,可以在更劇烈的動蕩中,擁有超乎其他社會形態的防禦力和恢複力。末日是人類想象中最為激烈的動蕩,我覺得在對待這個問題時,參考他們,比參考歐美地區的社會結構,更有價值。”席森神父突然發出一聲歎息:“果然,你們和亞洲那邊早有聯係了,是嗎?這一次,你們得到的支持,是全世界的。不列顛不會支持你們的讓步,可是,退一步的思維,卻符合亞洲的決策美學。不列顛的反對,根本就無法動搖你們的根基。”“是的,但是,我們不會去亞洲。他們不會歡迎我們。”走火笑了笑,“歐美社會喜歡散播自己的價值觀,把其他人改造成自己的親戚。但是,那個國家卻不喜歡外人長得和自己相似,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是最好的,而一旦他人變得和自己一樣好,反而會對他們造成威脅,他們的自閉性太強了。亞洲文化的散播,僅僅是因為,他國欽慕他們的強大,而自主將自己改造,其中很少有歐美這邊的主動性。一旦我們轉移到亞洲,受到的打擊和桎梏,可比其他神秘組織大得多。即便從廣義的角度來說,我們更容易融入他們的世界,可是對他們的世界中,那些已經享受固有利益的人組織來說,我們就是爭奪他們飯碗的最大威脅。”“我很高興能有這次深入交流。”席森神父中斷了這個話題,因為雙方的時間,都沒有必要浪費在意識形態的差彆上。每個組織都有自己認可的發展方向,交流可以促進理解,緩和矛盾,但是,在外來危機的強大壓力下,這種需要長時間持續進行的交流,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我一直都希望能以平等的立場,成為網絡球的朋友,也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走火,你的坦誠讓我看到了希望。在這次交流之前,我就已經在釋放誠意,而現在,這個誠意已經不會再被蒙蔽。”他朝走火伸出手,走火也沒有猶豫,抓住了這隻手。“合作愉快。”兩人齊聲說。而其他幾人看到這一幕,也露出鬆了一口氣般的會心笑容。之前所有的擔心,都在這個笑容中宣泄出來,再沒有明明是幫助他人,卻會遭到他人的抵製和反感,甚至於承受性命上的危機,更讓人難受的了。雙方的隔閡,隻有在各自的坦誠中,才有消除的可能,而信任本就是坦誠最大的阻礙。黑巢就如同寄宿在網絡球身上的吸血蟲,網絡球抱有敵意是十分正常的,而這也更體現出,主動退了一步的網絡球,的確擁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氣質,這種氣質時刻影響著和它們接觸的人,Q等人也是其中之一,他們十分明白,網絡球這個組織的魅力,也願意在對方主動釋放信號時,去相信對方。“我將那個東西交給你。”L主動對走火說。“不,我們暫時沒有保管的力量。”走火卻推辭了,他認真的眼神,讓每個人都確認,他的確不是在假意推讓,而是真的不打算就此接過,“我希望你們可以加入桃樂絲計劃,我相信,這可以成為我們合作的最好開端。”“你們的意識行走者出問題了?”席森神父卻十分敏感地問道。走火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他的精力,已經不允許他在這個時候分心於其它計劃。”席森神父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