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上尉拚命向前躍去,在腦袋被摘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實力上的巨大差距,自身所具備的神秘性被全麵壓製,這種對神秘性優劣的敏銳感是與生俱來的,在過去的戰場上,並非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敵人,正因為曾經遇到過卻能活到現在,成為一名上尉,無論是運氣還是彆的什麼因素,都足以讓他懷抱著僥幸的心理。不過,這種心理上的波動僅僅反饋被本能的動作,而沒有成為一個明確的想法——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情。戰場很開闊,相對而言,在這裡拚殺的士兵們已經很少了,原本占據人數優勢的普通士兵如同稻草一樣被收割,以至於在義體高川和納粹上尉戰鬥的地方,沒有其他人影出現在連鎖判定的觀測範圍中。和普通士兵構成的正規軍隊不同,納粹士兵們大都輕裝上陣,除了天空的飛艇之外,他們沒有任何載具,也因為不受到載具的限製。他們依靠手腳,以比機車更快的速度通過大部分險峻要地,山川、河流、樹林、沼澤、懸崖、沙地……正規軍一旦陷入不開闊的環境中,重型武器就會變得礙手礙腳,但即便在開闊的地帶,也無法通過重火力的覆蓋去有效打擊納粹士兵。因為,這些納粹的身體素質實在太優秀了,僅僅是子彈和破片,無法給他們造成致命傷,甚至於,他們的感知和移動能力,足以讓他們看穿火力網的間隙,快速穿梭其中。殺死一名納粹士兵平均需要二十到五十名普通士兵的犧牲,但這個平均數字卻並無法代表各方在戰場上的優劣對比,實際情況比這個數字更加糟糕。在很多戰場中,即便陣地上的士兵全部犧牲,卻無法殺死十名納粹的情況比比皆,將平均數字推到這個比例的,仍舊是NOG的特派員配合正規軍進行針對性的清剿。隻有神秘可以對抗神秘,這個結論通過實際戰果表現得淋漓儘致。然而,相對於納粹士兵的數量,留在不列顛的NOG成員卻在人數上居於絕對的劣勢。即便NOG在高端神秘性上不落下風,但是,在納粹的高端戰力出現之前,卻也有需要考量的因素,而無法在第一時間派上戰場——畢竟,NOG的成員來自於五湖四海,他們留下不列顛,因緣際會參與這次戰爭,卻不意味著,他們可以如同不列顛本國的士兵一樣,可以隨意征調上場。更何況,之前為了應對戰局而踏上前線的NOG成員,並不缺少三級魔紋使者等級的神秘專家,在義體高川的判定等級中,達到“狂”級的人也有好幾個,可是,這些無論在神秘度還是戰鬥力上,都堪稱強者的神秘專家,並沒有全部可以活下來。他們的死亡,證明了正在侵攻不列顛的納粹中,存在限製這種等級神秘的因素——或許是某些個強者,但也有可能是通過人數上的堆砌,和針對性的戰術,殺死了這些強大的神秘專家。如果不是情勢已經糟糕到必須對納粹進行一次反擊,去遏製他們的推進勢頭,無論是NOG還是不列顛的女王陛下,大概仍舊會選擇靜觀其變吧。這是一場世界大戰,是比過去的兩次世界大戰更殘酷的第三次世界大戰,過去的世界戰爭經驗,讓所有人都明白,無論做出什麼決定,必然產生的犧牲人數絕對不會少於前兩次世界大戰。此時不列顛在戰場上受到的損失,還遠遠沒有抵達承受極限,或者,應該說,所謂的“承受極限”將會是無下限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不列顛就一度被納粹攻下本土,而不得不流亡海外,如果這一次也必須承受相同,或者更糟糕的局麵,也可謂是在預料當中。在戰爭打響之前,明白這場戰爭意義的人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們除了“無論損失多大都必須戰鬥下去,直到每一個人都戰死為止”這個選擇,已經再沒有其他的選擇。因為,敵人絕對不會像第二次世界大戰一樣,在占領了不列顛本土後,還需要不列顛的民眾為自己的侵略造血,這一次,他們絕對會將所有不列顛人屠殺乾淨。儘管在常識之中,將一個歐洲大國的民眾全都屠殺殆儘,是一件聳人聽聞到幾乎沒有人覺得可以辦到的事情。因為,即便是屠殺,也需要花費相當的時間和資源,況且,一個正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極限的,屠殺自己同類的事實,會給自己的心理造成巨大負擔——無論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然而,對於此時的納粹來說,他們不需要承受任何負擔,他們的士兵所具備的神秘性,讓他們具備極強的戰鬥續航能力,而這種續航能力也完全可以用在屠殺上。他們甚至不需要花費資源,隻需要自己的手腳和牙齒,如果時間足夠,可以將所有人都吃進肚子裡。與其考慮納粹士兵會不會在這種行為中產生心理精神層麵上的壓力而變得有可趁之機,NOG和各國政府更需要考慮的是,在那種可怕的屠殺麵前,普通民眾大概就會先從心理精神上崩潰吧。在這個前提下,不懼犧牲地將可用的民眾推上戰場,讓他們死在戰鬥中,反而更具備性價比。是的,有多少人會犧牲這一點,已經不成為決策因素,可以通過送死一樣的犧牲,去調節戰爭的節奏,才是最重要的。而這一點,也是當初構建地下庇護所,進而構成一個網絡防禦體係的原因之一。做決策的人認為,這樣的防禦陣線,可以最有效地進行消耗戰。民眾們被分割成小團體,就必然會以小團體的方式進行思考,而這種小團體的思考方式,基本上都是“短視”的。而這種“短視”有助於減輕他們麵對戰爭時的心理壓力,督促他們踏入戰場。這是在文明開化以來,就被認為是極不人道,也絕對不公平的做法,然而,戰爭從來都是不人道也不公平的。若有什麼人道而公平的東西,也隻會通過“死亡”這種形式表現出來。每一天都有大量的民眾自願參軍或被強行征召,當他們踏上地麵的時候,死亡就已經在倒計時。他們首先需要麵對的,足以決定他們生死的危機,不是納粹,而是在月球核打擊計劃失敗後,逐漸變得更加惡劣的地麵環境,可以說,即便他們拿上為自己準備好的各種防護設備,不懈怠對自身的保護,也無法抵抗惡劣環境對自身的侵害。當他們呼吸到地麵上的空氣時,他們的壽命就已經開始縮短,隻要持續在地麵活動,即便一直沒有被納粹殺死,哪怕是強健的二十歲青年,也絕對活不過二十年,或者隻會更短。世界已經變得十分殘酷了,而這種殘酷在聯合國的判斷中,至少要持續十年。這是一個可怕的時間長度,儘管已經做了許多準備,以確保人類可以繁衍下去,然而,未來仍舊很難去想象。隻要第三次世界大戰發生,就會是一場末日之戰,這個觀點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被人提出,並且,在公眾中獲得了大量的認可。而如今,這個觀點成為了事實,卻仍舊讓人感到如在夢中。這真是一場噩夢。不列顛軍隊一方的抵抗隻剩下零星,至少在義體高川身處的這一帶是如此,一度鋪滿天空的戰鬥機隻剩下幾架還在苟延殘喘,他們沒有得到撤退的命令,所以,即便是毫無勝算,也要繼續戰鬥下去,直到最終犧牲殆儘。不過,義體高川覺得,他們之所以不撤退,大部分原因,已經不在於有沒有撤退命令了。他們的精神已經被嚴酷摧殘,必然的死亡對他們而言,就像是甘美的毒藥。在這種時候,他們的精神層麵,已經十分契合末日真理教的教義,足以成為一場儀式的最佳祭品。義體高川希望納粹在脫離末日真理教之後,不再繼承末日真理教的那種可怕的獻祭儀式,希望這些納粹的信仰觀念,已經和當初的末日真理教產生了巨大的差異。否則,已經足夠嚴酷的局麵大概還會雪上加霜吧。戰場上的變化,所帶來的腦海中的思緒,並沒有妨礙義體高川的行動。在大腦急速而不停歇地轉動時,腦硬體接管了對義體的控製。在納粹上尉逃出連鎖判定的觀測範圍前,他從懷中掏出尺寸巨大的左輪手槍,接連開了五槍。子彈呼嘯著,納粹上尉及時做出反應,在他的經驗中,要避開子彈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這一次他聽到了好幾次密集的碰撞聲,子彈在短距離內的軌道變化,讓他最終還是沒能閃過全部,而唯一擊中他身體的子彈,極為準確地貫穿了心臟,在前胸後背上掏出了一個腦袋大小的洞。即便如此,他仍舊借助這股力量,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奔馳,即便腦袋和心臟都被破壞,也沒有讓他立刻死亡,甚至於,如果沒有更嚴重的傷勢,就可以在幾天內重新恢複過來。隻是,隻剩下體感的納粹上尉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已經追了上來。身邊突然異常鼓動的氣流,包裹著一個強健而完整的人形輪廓,一個呼吸不到,就已經和他並肩而行。對方所有的攻擊,都是如此隨意,就像是在戲耍,亦或者,是一種測試,不過,納粹上尉並不會因此感到憤怒,在他的情緒中,並不存在憤怒這種東西。他隻是確認了,自己正在麵對的敵人有多強——和之前他所碰到的任何敵方強者都不在一個等級。義體高川輕而易舉抓住了這個身體殘破的納粹上尉,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猶豫,雙臂彈出刀刃,在眨眼間就將對方切成了無數塊。正如情報中所言,這一次,在視網膜屏幕中,這些肉塊不再具備複原的跡象。從戰鬥開始到結束,他都是在腦硬體新係統的指導下完成的,對於一場戰鬥來說,有不少多餘的舉動,不過,這些舉動卻是為了進一步磨合自己對義體的控製,以及將初次實戰運作的數據收集完整,通過從未間斷的網絡連接,送達正在實時監控的近江那邊。視網膜屏幕上,一行行數據出現,又迅速消失,義體高川根本就不明白這些數據的意義,對他此時的戰鬥,也沒有任何幫助,不過,既然是近江和桃樂絲弄出的東西,也就證明是必要的。這個納粹上尉是他踏入戰場以來,所殺死的納粹中軍銜最高的,不過,對方的能力,尚不足以讓他認為是一場熱身。他目前所遭遇的戰鬥,所選擇的對手,都是遞進的,按照之前的規律,下一個敵人,應該是校官這個等級吧。不過,早在踏入戰場的時候,他就已經選好了最合適的熱身對象。在他的視網膜屏幕中,納粹飛艇一直處於鎖定分析的狀態,在不久前,天空還打得如火如荼,可是現在,不列顛軍隊的戰鬥機已經是在歇斯底裡地翻滾,每一個飛行動作,都隻是一種垂死的掙紮。隻要彈藥消耗殆儘,他們會駕駛戰機一頭撞上飛艇吧——即便,這些飛艇的對空防禦係統還在運作,他們其實根本就沒有半點機會。在戰爭開始以後,納粹飛艇被擊落的次數就屈指可數,每一次都是在擁有神秘專家協助的情況下才能達成,而且,即便是有強大神秘專家存在的戰場,也不一定可以擊破這些飛艇的防禦係統,這得要求神秘專家具備針對性的神秘力量。納粹飛艇的神秘性,比納粹士兵的神秘性更高,不過,如果真的可以擊潰翱翔在戰場天空中的飛艇,卻也足以認為這場戰鬥的戰果喜人。在義體高川的可視範圍內,這片戰場的天空翱翔的納粹飛艇足有三架,在義體高川殺死納粹上尉之後,對方似乎也立刻接受到了某些信息,開始將注意力從苟延殘喘的戰鬥機身上,轉移到義體高川這邊。視網膜屏幕中,飛艇上的射擊口正在調轉,大量關於這些飛艇運作狀態的數據,實時在立體輪廓上調整著。那幾架戰鬥機似乎也終於接受到了什麼命令,嘗試脫離戰場。不過,納粹們並不打算讓他們離去,雖然注意力已經被義體高川吸引住,卻沒有放鬆對戰機的圍捕。戰鬥機上下翻滾著,穿梭於不斷交錯的火力線之間。視網膜屏幕中陡然彈出一個信號框,確認之後,義體高川開始速掠,他的速掠並不會構成無形的高速通道,單純以現象來說,很難確認其神秘度有多高,即便如此,當速掠開始後,他就不斷在加速。納粹飛艇的火力在這一刻全麵傾泄下來,甚至於,他們的攻擊力度,讓人覺得他們已經放棄了對那僅存的戰鬥機的追擊。密集的炮火擊中在高川前進的路線上,所覆蓋的範圍,在義體高川的視網膜屏幕數據中,也是針對自己的移動速度而不斷進行調整的。如果換做是少年高川,一定不會被這種程度的預判捕捉到吧?義體高川不由得想到,但是,自己的速掠,並不像少年高川那般自由。正因為如此,義體高川也有自己的戰鬥方式。在疾馳的一路上,義體高川根本就沒有進行變向,飛艇的炮火如願以償地落在他的身上,巨大的衝擊從他所在的位置向外擴散,但是,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已經衝破煙塵。義體高川變得更快了。納粹飛艇的攻擊,就算直接麵對,也沒能在他身上造成半點傷勢。這具義體的強度,已經遠遠超出了當初,義體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大量的數據正在對飛艇火力進行最細致的剖析,腦硬體不斷對義體的運動細節進行調整。每一股殺傷性的力量落在他的身上,都會變成助推力,這本就是義體高川的速掠所具備的神秘性,而且,這種神秘性也已經比過去有了更大的提升。如今,隻要和義體高川運動軌跡呈現一度夾角的力線,就會被速掠吸收為讓自身加速的力量,如果是不存在力線的神秘力量,就會以百分比的方式被速掠吸收,同樣轉化為自身加速的力量。隻有最正麵的阻力,才能真正成為阻力,然而,在義體高川開始速掠的時候,隻要不是“神秘”轉化的特殊環境,“正麵阻力”就永遠不可能超過加速推力。在大多數情況下,義體高川的加速度通常會以次冪方的方式提升。如果剛啟動時,隻是每秒百米,那麼,在一個呼吸之後,承受著飛艇密集的火力侵襲,義體高川的速度已經突破音障,又在一個呼吸後,達到了三倍馬赫。所有可以觀測到這個戰場的目光,都看到了極為驚人的一幕:三艘納粹飛艇都已經將炮口對準了這個人,所射出的火力線,密集又粗壯,就如同一路撕裂了空間,這是超出了所能想象的個人承受能力極限的攻勢,可是,這個人影卻硬生生頂了上來,不僅看不到速度的減緩,反而還在加速,而且加速度已經來到了讓人心臟停頓的地步。第三個呼吸,義體高川脫離了火力網,如果不以全景的方式,根本就無法捕捉到他的蹤跡。他僅僅是跳了起來,然而,上升的速度已經去到了六倍馬赫。這種加速能力,已經超出了飛艇火力的捕捉範圍,無法在第一時間內再次對預判數據進行調整。而在這種高速下,任何遲鈍都會帶來致命的危險。義體高川撞上飛艇之前,飛艇的防禦已經開啟,半透明的護罩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呈現出來,然而,卻在下一刻,從撞擊點處開始龜裂。在防護罩徹底瓦解之前,那個人影已經擊穿了飛艇的下方甲板。戰場上濃烈的炮火聲突然安靜下來,似乎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那艘被義體高川侵入的納粹飛艇身上。氣氛的凝重隻持續了不到三秒的時間,那艘飛艇陡然一震,從內部噴出大量的焰火,就如同鮮血從千瘡百孔的身體內濺射而出。伴隨著防護罩的龜裂瓦解,飛艇自身也在劇烈的內部爆炸中瓦解,它就好似死亡的巨鯨沉沉墜入深海之中那般,以一種沉重而遲緩的姿態,自天空墜落。不斷有零件從那個龐大的身軀中漏出來,砸落地麵,轟然的爆炸就好似連鎖一樣,從一處蔓延到另一處,仔細去看,就會看到不少納粹的殘軀。一個身影從飛艇氣囊的頂端彈出,其速度已經超過了擺脫地球引力的需求,而以這種高速移動的義體高川,劃著弧線的軌跡,和第二艘飛艇的防護罩產生碰撞,這一次,對飛艇防護罩的突破更加直接而徹底,就好似子彈洞穿了木板。最先被擊墜的飛艇,也在這個時候和地麵發生碰撞,它的身體就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擠壓,整個輪廓都開始變形,扭曲,隨後解體為幾大塊,巨大的衝擊,讓地麵開始龜裂,就像是發生了一場八級地震。煙塵和碎片混成一團,好似浪花一樣噴湧起來,明明是堅硬的大地,此刻看起來,卻如同被猛烈拍打的水麵。在第一艘飛艇徹底瓦解的時候,第二艘飛艇也步入它的後塵。在這個戰場上,沒有出現可以擋住義體高川的力量,他的速掠,在攻擊和被攻擊中不斷加速。直接打在身上的炮火也好,飛艇內部密集爆炸所產生的衝擊也好,由“神秘”構成的阻力也好,都無法打斷這種仿佛沒有上限的加速。義體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保持著和移動速度相當的動態視力,而他的義體也始終沒有出現過負荷的現象——哪怕一躍就足以脫離進入衛星軌道的可怕速度,也仍舊沒有抵達他所可以承受的上限。我可以加速到更快的境界——這就是義體高川腦海中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