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273章 渡(1 / 1)

阮黎醫生讓我服用的“有助於睡眠”的藥物,反而讓我再一次回到噩夢拉斯維加斯中。不過是兩天的時間,噩夢拉斯維加斯中的局勢已經發生了激烈的變化。雖然預想到五十一區將會強化對中繼器世界的乾涉力度,黑煙之臉的出現,也是各方妥協的結果,但是,五十一區的攻勢竟然會如此突然而迅速,的確有些出乎意料。不,在得到約翰牛和卡門的情報前,我一定會大吃一驚吧,如今卻能夠理解,五十一區的行動絕非是一個巧合。至少在時間上的切入點,可謂是相當巧妙。幾乎所有能夠處理這一事態的神秘組織,都因為某個“大事件”的發生,而無力對五十一區的行為進行乾預。約翰牛雖然提到了大事件的原委,是末日真理教利用中繼器力量完成的一次有限許願,但是,無論是發生時間,波及範圍,以及所造成的結果,都給人一種精密設計的感覺。隻是一次神秘事件,就完成了對所有神秘組織的影響,自然也可以視為一個關鍵點。所有人,無論是否知道那次神秘事件,是否親身經曆了那次神秘事件,又對其幕後有多深的了解,都必然被隨之而來的餘波影響著。因此,我也十分理解“幕下情人”的成員們各自的選擇,無論是格雷格婭,亦或者其他人。“其他人也和你一樣在找我嗎?”我問道。“也許。”格雷格婭不怎麼確定,不過,我覺得倘若他們真的下定決心,趁這個機會脫離耳語者,大概會選擇放任格雷格婭的同時,自身不采取任何行動吧。格雷格婭被當成是維係“幕下情人”和“耳語者”之間關係的紐帶,也不是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雖然這樣的看法比較功利,但於我個人來說,並不討厭這樣的身份。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高川”也都時常充當這樣的角色。不止是“高川”,銼刀和約翰牛這樣的人,不也是如此嗎?如此看來,“幕下情人”打算趁這次動亂,取得更大自主權的意思,就更加清晰了。這個噩夢拉斯維加斯,是一個意識態的世界,明明知道它是這樣的一個世界,但是,在我的眼中,和在阮黎醫生的眼中,它的色彩、形象和意義,一定有許多不同吧。當我在這裡,認真和格雷格婭交流的時候,阮黎醫生會將這種舉動視為什麼呢?雖然,阮黎醫生說過,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但又提起過,白色克勞迪婭會讓人類產生一種互動性的幻覺——精神聯網,她是這麼形容的,但是,“精神聯網”這個用語的意義,在我和阮黎醫生之間,有一種微妙的區彆。我因為可以直接感受到,這種精神意識方麵的互動性,例如在這個噩夢拉斯維加斯裡所發生的一切,所以,對這樣的詞語,是從字麵意思上去理解的吧。而阮黎醫生說不定僅僅是用這個詞語,來描述幻覺上的互動,而更傾向於一種錯覺上的共感。儘管,從阮黎醫生的角度,“幻覺”這個用詞經常被提起,也用來否定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的存在性,但另一方麵,阮黎醫生也承認,在致幻反應中,人類的心理活動和精神狀態對自身的行為造成了強烈的影響,進而通過人類的行為,對現實造成了同樣強烈的影響,而在這個過程中,行動之人卻處於一種不自覺的狀態。因為,他所能感受到的一切,並非單純是幻覺,而是一種幻覺和現實情況的交錯,幻覺對現實情況的扭曲。“有可能,這種對感知進行扭曲的幻覺,是以人數來加深的。”阮黎醫生曾經有過這樣的猜想,“被白色克勞迪婭影響的人越多,幻覺的產生就越加頻繁,幻覺和現實的連接就越是緊密而缺少破綻。從我的角度來看,處於幻覺中的談話者,其實相距好幾個城市的距離,正常意義上是存在交談可能的,但是,幻覺卻能讓當事人覺得,和自己交談的人就站在對麵幾米處。更不可思議的是,事後分彆從他們身上,可以取得這次交流的信息,也就是說,他們的確完成了交流。不依賴儀器設備,就可以做到這種事情,不是很不可思議嗎?但是,目前已經有理論證明,人類自身是擁有這種可能性的。”她所表述的意思,就是“白色克勞迪婭”讓人類展現了一種如同神話時代般的可能性,假如人類的確可以完成精神上的聯網,無論相距多遠,不借用儀器就能完成互動,那一定是相當先進的時代吧,人類的文明進程也將會向前跨越一大步。可是,當這樣的能力,僅僅是為“更深化的幻覺”和“世界末日”準備的時候,反而讓她感到恐懼。從短期的研究結果來看,“白色克勞迪婭”對人類的影響,不完全是不好的一麵,可是,從最終結果來看,這些看似很不錯的地方,全都是促成最壞結果的一個重要環節。所以,還不如一開始,就將這些看似可以開啟人類文明新紀元的情況,統統當成是壞事來看待。阮黎醫生身最初是帶著這樣的想法,觀察世界末日降臨時,身邊每一個人的變化。如果可以阻止白色克勞迪婭的影響,讓人不再身處幻覺之中,亦或者,可以製造出某種藥物,抑製這種幻覺和精神聯網,是應對世界末日變化的最初構想。然而,失敗了。事實證明,白色克勞迪婭對人類的影響,暫時來說,是人力所不可扭轉的。之後,才不得不轉向另一個思考方式:讓人可以主動脫離和進入幻覺,最大程度上,保護自身的感觀不被幻覺侵蝕。隻是,被白色克勞迪婭影響後,人們想要分辨現實和幻覺,是極為苦難的,因為,自身對事物的認知,已經被幻覺侵蝕得太深了。但也不可能置之不理,於是,從這樣的想法中,誕生了一種概念性的產物“樂園”。“樂園”在設想中,是利用白色克勞迪婭製造的一種強效迷|幻|藥,它可以將深陷幻覺,已經分不清哪裡才是幻覺,哪裡才是現實的人,進行第二次影響,以抵消或對衝的方式,將已經扭曲的感觀,重新矯正回來。而在這個設想中,“樂園”當然不可避免具備副作用,最大的副作用是:正常人服用它,就會變得不正常。正確的服用方式,是先通過專業的手段,測定白色克勞迪婭對服藥者的影響程度,再根據比例對“樂園”進行稀釋,力求在服用後,所產生的幻覺不會太弱,也不會過強。“樂園”在我們參與這次研討會之前,都沒能完成,而僅僅是具備這樣的一個理論。但是,阮黎醫生自稱對我提起過,所以我才會在自己的冒險日記中,塑造了類似的迷|幻|藥“樂園”,而且,在休息點的神秘事件中,她利用我的藥物,為其他人開方,也的確是在遵守預想中的使用章程。也許,她當時並沒有特彆想過,自己可以會如此直接地,完成最接近“樂園”的樣本。然而,她的行為,在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許願”中,很可能是極為關鍵的。一切都因白色克勞迪婭而起,所以,白色克勞迪婭本身也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末日真理教的研究,大致是秉持這樣的想法。在這樣的想法之後,才是各個研究人員基於自身知識情況,而產生的分歧。例如,心理學專業的阮黎醫生,雖然會仔細聆聽其他專業人士的說法,但卻不會遵循他們的出發點。數理學專家,從數理方麵入手,那麼,心理學專家,選擇從精神心理方麵看待問題和解決問題,也是自然而然的隻是,就算每個人都有從自己擅長的一麵切入研究的權利,但是,資源方麵卻很大程度上,限製了眾人去這麼做。用白色克勞迪婭製造“樂園”,然後通過對人們精神心理的強行扭轉,實現人類行為的正常化,然後,“世界末日”就解除了。心理學專家們是這麼宣稱的,但卻被其他領域的專家們詬病。人類等於世界——這個等式不被其他人接受,“人類正常不正常,和世界末日有什麼關係?”這樣的質問甚囂塵上。不過,無論是“世界末日”還是“人類末日”,人類都會滅亡,是不爭的事實,所以,理念上的衝突,並沒有激烈到分道揚鑣的地步,可暗地裡使絆子還是時有發生的。阮黎醫生對之前所發生的那一係列危險的情況,可以說,是基於以上的情況而進行認知的,而噩夢拉斯維加斯中的變化,在認知角度上,大概也不會有出入。可是,我卻無法放棄過去積累起來的情報,從這麼單一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在將中繼器世界當成“真實的一個側麵”來看待時,“噩夢拉斯維加斯”又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況?答案是和過去的認知不一樣,但是,變化也不是那麼明顯。因為,無論如何,它都沒有偏離“意識態”這個屬性。設想一下,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裡,一群人受到白色克勞迪婭的影響,在做夢時,深陷於同一個噩夢之中,而在這個噩夢中,他們彼此接近,彼此互動,環境上相對現實的地點,就是“拉斯維加斯”這個城市。當他們醒來,也仍舊被一個和“噩夢拉斯維加斯”有關的幻覺困擾著,這個幻覺就是“電子惡魔使者”,這些人當然會因為認為自己是“電子惡魔使者”,所以做出相應的行為,可是,對於沒有受到影響的阮黎醫生他們眼中,這些“電子惡魔使者”自以為存在的神秘力量,其實是不存在的,而他們影響現實的具體行為,不是“神秘”,而僅僅是精神病人式的“犯罪”。如果可以接受這個設想,那麼,世界末日的征兆,就會明顯呈現於人類自身的精神病態行為上吧。然而,我是看不到這種景象的。不,與其說看不到,不如說,無法認知。簡單來說,我無法產生“電子惡魔使者們的戰鬥,隻是一群精神病人在發狂”的認知,因為,我親眼看到他們揮揮手就造成的破壞,對我而言,這種破壞不是單純人力所能做到的,它極為真實的,若自己不做出反應,也會受到傷害。幻覺與否,就在這樣的認知和反饋中呈現出極為強烈的矛盾。而且,雖然我主動去嘗試,將這個中繼器世界也看作是真實的,但是,徹底站在阮黎醫生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一切,也是我根本無法做到的,無論從理性上還是感性上,都是如此。若要說個理由:倘若我沒有了“神秘”,而僅僅是一個精神病少年的話,又如何去完成對世界,對自己所愛之人的拯救呢?畢竟,並不是說,承認自己隻是個沒有力量精神病人,世界末日就不存在,自己所愛的人也會活著——完全不是這樣,因為,阮黎醫生說了,哪怕是站在她的角度,世界末日的開始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無論我有沒有能力,世界觀是怎樣,精神狀態如何,看到的是幻覺還是真實,“世界末日已經降臨”這一點,都是不爭的事實。它是不分緣由的,不講道理的,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無論從哪一個理念,都無法否定它的存在。那麼,想要對抗這樣的末日,重要的,不是站在哪個角度看問題,而是“無論站在哪個角度,都可以達成阻止世界末日”的概念。反而言之,無論是從“精神病人的幻覺”還是“阮黎醫生的真實”出發,最終要達成的,仍舊是同時涉及到兩個方麵的結果。也就是,精神病人眼中的末日,和阮黎醫生這樣的正常人眼中的末日,無論是中繼器世界的末日,末日幻境的末日,還是病院現實的末日,都必須結束,而且,是同步結束。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才需要變成超級高川——可以同時存在於中繼器世界、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同時可以看到精神病人們的世界,以及阮黎醫生眼中的世界,並對自己的這種存在性和統一性,以及從不同角度觀測到的差異世界的存在性和統一性,進行認知和確認——這樣的存在,才有可能做到。並且,成為這樣的一個超級高川,也還僅僅是第一步。雖然我已經對第二步,第三步,乃至於會以哪種方式,達成怎樣的結果,都已經有了設想。但是,僅僅是第一步,就已經十分困難了。我有許多不安和困惑,以及對計劃本身的忐忑,但在第一步完成之前,這些情緒都是毫無意義的。噩夢拉斯維加斯正在發生的情況,對格雷格婭這樣的電子惡魔使者來說,意義和影響重大,因為生存環境發生劇變,所以十分不安。但是,站在我所能看到,所能認知的角度,這些影響其實都不重要。五十一區做的事情,核心並不是為了改造噩夢拉斯維加斯的生存環境,更不是爭權奪利這麼膚淺的行為。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中繼器本身進行的,噩夢拉斯維加斯僅僅是一個被選中的切入點而已。正因為噩夢拉斯維加斯的情況變得極為吸引眼球,所以,過份在意噩夢拉斯維加斯接下來的變化,反而很可能會被蒙騙了眼睛,忽略了五十一區隱藏在這個焦點之下的重要動作。例如:在這次黑煙之臉襲擊集會場所的事件中,哪怕不是所有的死者,大部分的死者也都是被事先選中的,有預謀的,他們的屍體已經被五十一區運走,而必然會被用來做進一步的事情。對格雷格婭來說,這是令人焦躁的情況。但是,我需要一個涉入這件事的更好的理由,才能展開這方麵的行動——我必須找到一個連接點,將五十一區的動作和我的計劃所需扯上關係。否則,我又為什麼,用完成自己計劃的時間,去做這麼一件毫不相乾的事情?雖然黑煙之臉的襲擊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但是,五十一區已經不可能在擴大事端了,他們可沒有同時針對各大神秘組織的底氣。這一次,他們得到了一個好時機,可是,我相信,約翰牛刻意提起火炬之光的“偏差”,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五十一區在整個事件中,是不是完美達成了自己的預想,還是一個問號。如果他們無法展現抗拒“偏差”的一麵,那麼,無論他們想做什麼,其結果都不會理想。如此一來,自然就不需要在意五十一區想要做什麼。約翰牛所代表的網絡球,不正是這種“作壁上觀”的態度的最好例子嗎?可是,就算這麼對格雷格婭解釋,她大概也聽不懂吧。火炬之光的“偏差”,以及各種神秘組織的行為和理念的交織,已經複雜到了,不是她這個新手可以理解的。這是一個複雜的博奕,一種複雜的互動,是不正常的,充滿了精神病態的。不過,如果格雷格婭可以將自己的注意力,從噩夢拉斯維加斯裡轉移到現實中,去追尋五十一區的行動,說不定可以緩解她心中的壓力。我在這樣的想法下,刻意把話題的重心,從“她應該在噩夢拉斯維加斯怎麼做”轉向“她應該在現實裡做什麼”。“噩夢拉斯維加斯裡發生的情況不是重點。”我說:“雖然這個意識態世界的存在帶有許多疑問,但至少,目前還不是解開疑問的時機。你玩過遊戲嗎?在抵達關底之前,總有許許多多的關卡要一一突破。噩夢拉斯維加斯,就是一個關底,但在遊戲進程抵達關底之前,它並不占據多大的份量。”噩夢拉斯維加斯已經可以肯定,就是納粹的自留地,不過,現階段來看,納粹仍舊不具備大肆行動的跡象。那麼,鳩占鵲巢的電子惡魔使者們,在噩夢拉斯維加斯上演的,最多也就是內部傾軋的情況。而他們的存亡與否,也將是一個信號,一個“噩夢深處的怪物是否被釋放出來”的信號。無論如何,在噩夢拉斯維加斯呆得越久,就越危險,這是必然的。即便做不到將自身徹底從噩夢拉斯維加斯中解放出來,我也建議格雷格婭不要太過專注於噩夢拉斯維加斯的情況,更沒必要在裡麵冒險,因為那一點意義都沒有。“你能期待噩夢拉斯維加斯給你什麼好處呢?”我說。“應該……會有的吧?”格雷格婭說出她和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噩夢拉斯維加斯在他們眼中,是一個奇怪而獨特的地方,而這樣的地方,就如同藏寶地一樣,必然有什麼秘密,可以讓自己得到好處。他們進駐這裡,一開始有被迫的感覺,但很快就帶著淘金人一般的想法,享受著這個“隻有特殊之人才知道的世界”。我深知,自己和他們不一樣,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在這裡可以得到好處”才進來的,而是因為“這裡很危險,雖然沒有任何好處,但卻有可能是異常的關鍵”才在這裡行動。“沒有,在這裡,哪怕是這樣看不到敵人的地方,也充滿了危險,卻連半點好處都沒有。”我帶著她,踏足於人跡罕至的街區中,迅速向最熟悉的集會場所靠近。我沒有想到,這一次進入,竟然會來到如此偏遠的地方,而格雷格婭竟然也同時找到了這樣的地方。“我聽說這裡有看不見的怪物……”格雷格婭似乎想到了什麼,“就像是都市傳說的感覺,有人會莫名其妙地失蹤,但是,卻很少人可以證明這一點。也不知道是如何流傳出來的。”“怪物當然是存在的。”我看她一眼,嚴肅地警告道:“酒吧是噩夢拉斯維加斯中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不得不出來,那麼,儘量不要一個人行動,也不要徹底脫離他人的視線。為了躲藏,而把自己置身於誰都看不到的地方,在這裡是最愚蠢的做法。”“因為,會被怪物偷吃掉?”格雷格婭揶揄地說。“沒錯。”我說:“這可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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