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274章 擊(1 / 1)

路上沒有人,我和格雷格婭就好似被遺棄在這個陰沉的世界裡。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比起之前有了一些變化,但又無法具體說出來。這個地方實在太偏僻了,對比起進入噩夢拉斯維加斯的人數,這個城市的麵積是如此之大,電子惡魔使者們分散到四麵八方,在幾個小時內看不到一個人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也正因為麵積實在太過寬廣,而又無法實際觀測每一處的動靜,所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到底正在發生什麼?這麼一想,也會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意識態世界裡總會有一些朦朧的地方,天然就會讓人產生恐懼,不,或者應該說,它本身就是意識態中恐懼的表現。如果人們在這裡看到自己格外恐懼的一幕,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也許那些情況在表現上和自己的認知不同,但很可能存在某種暗示,讓人們產生極為強烈的即視感,喚醒那些自己所不願意再次麵對的事情。在意識行走的時候,因為目標自身的恐懼而具現化的事物,也是極度怪異,也極為強大的,哪怕是意識行走者也不願意打開這些恐懼因子的囚籠。噩夢拉斯維加斯不是單獨一個人的夢境,更像是很多人共有的夢境,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廣場,讓每一個做夢的人都登入到這個地方。如果說,鬼影噩夢充滿了個性,那麼,噩夢拉斯維加斯大概就是共性的象征吧,哪怕,這個象征其實是被“神秘”刻意扭曲的。大家都恐懼的東西,以及個人所恐懼的東西,乃至於並非從入夢者自身而來,而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被納粹和其他神秘組織投放在這裡的恐怖之物,都會給進入這個意識態世界的人帶來傷害和痛苦,乃至於死亡。在噩夢拉斯維加斯和鬼影噩夢中死亡,電子惡魔使者會不會真的死去?我因為從來都沒有觀測到實際情況,所以也不能完全肯定,不過,從過去的經驗來看,絕對不會如同登出網絡遊戲一樣輕鬆。無論如何,人們的意識進入這種由“神秘”構成的噩夢中,可不會像平時那樣,被一具肉體軀殼保護著。我沒有使用速掠,隻是召喚出電子惡魔“無音”。“無音”是左川的電子惡魔,雖然受到我的驅使,但和左川的聯係卻更為深入。我一直嘗試利用它去感知左川的位置,但在過去,左川和噩夢拉斯維加斯似乎一直存在某種隔閡。她對我說過,自己無法正常登入噩夢拉斯維加斯,而這樣的情況,大概和我之前一段時間沒能進入噩夢拉斯維加斯有所不同。實際有什麼不同,我這邊也很難深究,畢竟,涉及“神秘”就會有太多不可預測的狀況。即便如此,我也從來都沒有放棄在噩夢拉斯維加斯中和她進行聯係。如果左川進入了噩夢拉斯維加斯,那麼,“無音”一定可以和她聯係上吧。雖然過去一直都沒有特彆的變化,但這一次,“無音”的行動有了些微的區彆。“它是不是走偏了?”格雷格婭突然這麼問,顯然,她也意識到了,無音在路線選擇上的差池。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征召。本應該以最短路線前往集會場所,卻在半途開始偏離目的地。穿街過巷的時候,因為不熟悉地理,為了抄近路,選擇的道路一開始就很不自然,但是,參照集會場所的方位,此時已經可以確定,路線上的偏離正越來越大。“怎麼回事?”格雷格婭帶著疑惑,和我在一棟高樓的樓頂平台落腳。俯瞰著四麵八方,因為看不到半點人煙,所以顯得格外空曠陰森,尤其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無音不是我的電子惡魔。”我說:“之前也說過了,我不是電子惡魔使者,它是我‘借來’的。”“借來的……”格雷格婭啞然,半晌後才說:“電子惡魔也可以借出的嗎?”“當然。你麵前的不就是一個例子嗎?”我仔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一邊說:“不過,彆問我‘為什麼?是怎麼做到的?’我也不清楚,但事實就是這樣。”“那麼,現在的情況,可以看作是它刻意將我們帶到這個地方來?”格雷格婭瞥了站在平台邊緣的“無音”一眼,這麼問我。“它的主人也是不能正常登入噩夢拉斯維加斯的電子惡魔使者,但我有一些不同——我一直都有嘗試,利用它去感知對方是否上線。”我說:“但是,出現情況也還是第一次,我也不能確定,無音的異動是不是因為主人上線的緣故。”“現在的氣氛,也根本就不像是故人再會的感覺吧?”格雷格婭雖然這麼調侃著,但表情立刻嚴肅下來,“雖然這個地方和集會場所還有些距離,但直到我出來為止,都仍舊是黑煙之臉的活躍區域。在攻破三個集會場所後,黑煙之臉就好似要將剩下的集會區包圍起來一樣。可是我們過來的時候,連一個都沒有看到。哪怕是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也完全看不到它們。”“也許是被召回了。”我說。五十一區雖然選擇了一個好時機,在有能力的人默認亦或者無法出手的情況下,奇襲了多個集會場所,但是,如果說,他們敢於讓黑煙之臉組建封鎖線,絕對是一個笑話。當其他神秘組織回過神來的時候,肯定有不少人會對已經發生的事情,以及當前的狀況深感不滿。哪怕是NOG內部,認同五十一區這次奇襲的人,大概也不會是全部。我想,NOG是默認五十一區行動的一方,即便如此,在決定這個態度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是全員表決的。五十一區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也應該是明白自己的行為,會造成怎樣的影響下,才做出行動的決定,而這樣的行動,也不可能持續太久。按照我的想法,五十一區繼續對集會場所進行封鎖,是毫無意義的。而且,他們也不可能借助這次行動的成功,一次性完成接下來所有戰鬥的準備。他們當然會分清敵人、中間人和朋友,用不太的態度和策略去應對,當最直接的對手被鎖定為納粹的時候,無論有多謹慎,都不是多餘的。我認為,在造成如此之大的動靜後,五十一區趁勝追擊的可能性反而很小,他們的勝利,並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強。更何況,他們在中繼器現實中的行動,也意味著,他們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所取得的成果,為下一步行動做鋪墊。如此一來,黑煙之臉這樣強勁的神秘產物被召回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說,此時五十一區的成員,已經全麵退出噩夢拉斯維加斯,並在之後一段時間內銷聲匿跡,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不過,親身經曆了黑煙之臉奇襲事件的格雷格婭顯然無法想得這麼輕鬆。“也許是更加麻煩的情況發生了。”她說:“可能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或情況,讓黑煙之臉完全無法接近這一帶。”她的話音還沒落下,就仿佛要證明她的正確性一般,爆炸聲就在左側方的街道上響起。平方建築就像是從內部擠爆一樣,天花板被徹底撕扯,在塵煙中,很快又是四聲爆炸的響起。五次緊湊的爆炸,就好似在標記事發點的轉移——製造爆炸的人或非人,在短短的五秒內,就越過十幾家商店。藏在煙霧中飛速移動的人影隻能看到一個輪廓,倏然就如利箭穿空,消失在建築之後的陰影中。另一邊也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移動,仿佛錯覺一樣。兩個異常之處的動靜都變幻得極快,用肉眼根本跟不上它們的動作。而在它們移動之後,十幾道黑色的煙柱宛如蛟龍一樣騰起,翻滾,穿梭在街巷之中,地表的水泥路麵霎時間就被掀開,石塊撞擊在牆壁上,發出激烈又沉悶的聲響。“出現了!”格雷格婭就好似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黑煙之臉!而且有十三個。肯定有五十一區的人在這裡,黑煙之臉在單獨行動的時候,行為要更加混亂一些。它們在追逐什麼人?”“是朋友。”我展開的連鎖判定中,鎖定了兩個身影,她們在幾個呼吸前還在百米之外。格雷格婭似乎也感受到了,當她轉過頭的時候,那兩個身影已經鑽進的這棟建築中,再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從天台的樓梯口出現。“約翰牛?”格雷格婭有些驚訝,但隨即就將目光放在她身邊的另一名女子身上——她一身黑色的束身打扮,唯有胸口是漁網紋的裝飾,眼睛以下的麵部被怪異的麵具遮擋,麵具上的圖案充滿了東方風格的神秘韻味,但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而且,那圖案就如同流動的墨水一樣,不斷變換著。之前遠遠看到時還不太肯定,但近在眼前,一下子就讓我認出來了:“左川。”“主人。”左川鞠躬行禮,她的動作越來越恭謹,雖然在製造的時候,藍本是中央公國日本特區的舊時文化特產“忍者”,但是,在最初遇到她的時候,那種忍者的味道可沒現在這麼濃鬱。不過,因為所謂的“忍者”都已經是十分娛樂化的形象,所以,她現在的樣子,到底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忍者,完全無法確定,不過,卻相當符合當代的審美觀。“無音”不知何時,已經融入陰影中。我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應該已經被左川召回。“到底是……”格雷格婭沒能把話說完,大樓下方的四麵八方都開始騰起黑煙,就如同烽火台被點燃了,煙柱升騰到大致和樓頂持平的位置,立刻幻化出一張張痛苦表情的人臉模樣。“真是捅了馬蜂窩呀。”我不由得說。因為,之前觀測到的十三隻黑煙之臉,此時此刻已經增加到了五十隻左右。排除戰鬥智慧,黑煙之臉自身的“神秘”甚至要在格雷格婭這樣的電子惡魔使者之上,它們的能力對意識態的適應性極強,所以在噩夢拉斯維加斯反而可以發揮出比平時更強的力量,否則,五十一區也不會刻意將它培育出來。“高川先生,之前你很容易就乾掉了一隻吧?那麼,現在的數量也沒問題吧?”格雷格婭看著四周,吞了吞口水,有些乾澀地說。我記得,當初遇到她的時候,她就是差一點就死在這些怪異的手中吧。之後在突襲五十一區的黑煙之臉製造工房時,似乎也吃了一些小虧。“是沒有問題,不過,為什麼會出動這麼大的數量?”我提出疑問,行李箱形態的KY3000已經提在手中。“他們在和末日真理教的人合作。”約翰牛平靜地說,“他們”自然指的是五十一區的人。“這可不是出動這麼多黑煙之臉的理由,這個數量,估計也有儲備量的三分之一了吧?”我說。不過,雖然我們已經被黑煙之臉包圍,對方卻沒有立刻進攻的想法。僅僅是以煙柱的形態懸浮於半空,這樣引人注目的聲勢,哪怕在更遠的地方也會注意到吧?就算是想拖延時間,約翰牛那邊的增援也應該在行動,如果五十一區真的想趁這個機會將我們徹底打敗,的確應該馬上動手。不過,有一點,格雷格婭說得沒錯,這些黑煙之臉是由人控製的,而控製它們的人,應該就在附近。“無法偵測。”仿佛知道我的想法,左川說:“我這邊無法找出那個人……不,我想,應該是那些人。”有反偵測的能力嗎?我這麼想著,使魔誇克從陰影中竄出,振翅飛向高空,利用它進行中繼,連鎖判定的範圍進一步擴大。誇克就如同衛星一樣,在這片地域的上空盤旋著,它經過的地方,以它為中心的五十米方圓的景象輪廓,一一在我的腦海中拚接。我所感受到的這個意識態世界,正在失去色彩,如同透視成像,又如同完全線描而成,立體的構造,在失去平麵的遮擋後,又開始縮小。連鎖判定所能觀測到的全景,被理解成三維模式成像的地圖,而代表人物的輪廓,則進一步收縮成一個認知上的點。“鎖定了三人。”我說:“看起來,像是一個組合。”“就隻有三人?”約翰牛問道。“不僅如此。”我眺望著那些懸浮在半空的黑煙之臉,“有一部分沒能觀測到,有可能是假象。”是的,這些黑煙之臉以“煙”的方式活動,其動態是極為驚人的,然而,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卻有三分之二數量的黑煙之臉不曾見到。肉眼的觀測,和連鎖判定的觀測,所產生的差彆讓人不禁產生懷疑。“狐假虎威?”約翰牛也有些詫異,畢竟眼前由五十隻黑煙之臉構成的陣型,實在有些驚人。“開始攻擊了!”我察覺到隱藏在暗處的三人中的一個開始異動,為了擴大搜索範圍,誇克並沒有直接前往三者所在的位置。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將近八百米,不過,仍舊處於射擊有效範圍。我抬起行李箱,即刻有一股衝擊力擊打在箱麵上。第一次狙擊,目標是我。緊接著,約翰牛和左川也各自往兩側跳開,她們原本所站的位置,被什麼東西掏出一個腦袋大的洞來。“攻擊模式確認。”我對兩人問道:“之前有過這種狙擊?”“沒有。”約翰牛說。“那要不要將那三人乾掉?”我說:“按照我的意思,還是做得徹底一點比較好。”這麼說著,拉了格雷格婭一把,舉起行李箱擋在她身前,又是一陣衝擊傳入手腕。這種強度的狙擊,雖然可以打爆人的腦袋,卻根本不可能破壞KY3000。KY3000在這個意識態世界裡,遵循著我在末日幻境時,對它的認知,行李箱的狀態下,也許攻擊力是最差的,但在對直接攻擊的防禦上,卻有超乎預料的水準。換做是我一個人麵對現在的情況,在確認對方動手的時候,就會同步展開速掠,進行反擊。不過,聽約翰牛的口氣,這些人的目標似乎是她,而我們隻是被殃及池魚而已。我不覺得約翰牛應對這樣的情況很狼狽,反而覺得,或許她有什麼想法,才會以遊走的方式退避。既然是她的目標,那麼,在遊刃有餘的情況下,具體問問她的計劃,也沒什麼不可以的。而且,充當鋒線的黑煙之臉沒有任何動作,反而是指使者在遠距離發動狙擊,這樣的行為的確有些怪異。“不需要。”約翰牛的回答讓格雷格婭感到意外,但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如果在這裡乾掉他們,一些計劃需要重新尋找合適的人選。”“你在說什麼?”格雷格婭大叫起來,“他們現在想要乾掉我們!你還想讓他們幫你做事?”約翰牛瞥了格雷格婭一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對我說:“如果必須乾掉的話,也希望可以留下一個。還記得走火的委托嗎?你需要關照一下,那個叫做諾夫斯基的命運之子。”“他就在這三人之中?”我問。雖然腦海裡有印象,但我實在記不得,叫做諾夫斯基的人,到底長得怎麼個樣子。“男性,不,現在的話,應該是女性了。”約翰牛不太確定,我覺得她的描述有些問題。“看來,有不少我需要重新了解的情報。”我這麼對她說著,啟動了KY3000的魔方係統。行李箱開始分解,以方塊的方式旋轉和重組,進一步展開之後,就是一支長達十米,套在右臂上的炮狀形體,為了有效抵消後坐力,在炮尾處彈出兩根支架,釘穿了天台的地麵。這個重組再構成的時間,不過是幾秒鐘,而狙擊失敗的三人,已經開始逃離原地——在我展開KY3000之前,他們就已經決定撤離了。單純以行動力來說,他們的速度並不快,隻是,在我之前,約翰牛和左江都無法鎖定他們的位置。我掃了一眼仍舊懸停在半空,彆有一股駭人的氣勢,卻半天沒有動作的黑煙之臉,將手指搭在扳機上。當誇克從逃竄者的上空掠過時,巨大的炮擊聲響起,巴掌長的彈殼從退殼口濺起,接觸空氣的時候,可以讓人清晰察覺到溫度的下降。這可不是常規的子彈。網絡球S機關專用特效彈的一種,針對灰霧惡魔和某些特化的防禦超能使用,對彈體和內藥進行過預加工,再通過S機關進行“神秘”增幅,一次隻能發射一枚,每次發射的間隔是一分鐘。在如此大的限製下,它的威力超過正常的限界兵器,十分接近臨界兵器——我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沒有真正使用過這種彈藥。如今的彈藥,也僅僅是一種“憑空構想”。但是,我仍舊覺得,在這個噩夢拉斯維加斯,現在的自己可以將它臨時“製造”出來。此時使用這種彈藥,完全是出於一種直覺。攻擊目標,也不是那三人即時抵達的路線,而是他們頭頂上空,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特效彈擠壓著空氣,在連鎖判定中,彈道痕跡就像是深深刻印在空氣中。它首先擊中了擋道的一隻黑煙之臉,就像是撕碎了一團鬆軟的棉花,構成黑煙之臉的煙霧散去之後,就再無痕跡。之後,穿過兩隻黑煙之臉的中間,僅僅是氣浪,也仿佛帶著一股神秘力量,直接撕咬下它們煙霧狀身軀的一塊。最終,被它命中的上空,看似一無所有的地方,浮現一層層六角形的光斑。光在流動的時候,仿佛是在塗抹出一個球形的輪廓,而六角形就是拚接這個輪廓的塊狀單位。——是防護罩。“巫師?”約翰牛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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