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四周,黑煙之臉就如同被點燃的烽火,陰沉沉的天際下,彆有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然而,即便擺出了隨時攻擊的姿態,但沒有在第一時間發動襲擊,仍舊讓人感到困惑。連鎖判定以使魔誇克為中繼,將觀測範圍擴大到更遠的距離後,發現了隱藏起來的三人。這些黑煙之臉受人控製,假設主事者就是這三人,也有足夠的理由。儘管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五十一區的人要執行如此大規模的追擊行動,當事人約翰牛對追擊者的態度也有些奇怪,但大致想來,不外乎是陰謀和政治吧,網絡球的人對這方麵都很擅長,也十分習慣,在他們的態度中,很多人都不會將“自身是否受到威脅”當作是否將對方當成死敵的決定性因素。不過,就當前的情況來看,黑煙之臉的任務是佯攻沒錯。三人之中,必然有一種“隱藏自身”的神秘,一個“遠距離狙擊”的神秘,而其中一人的身份,已經被約翰牛確認是名為“諾夫斯基”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在末日幻境中的意義,是被網絡球的梅恩先知預言出來的“命運之子”。但至今為止,我並沒有接到任何關於他的任何事跡的情報,他到底會對“命運”,亦或者說,從病院現實角度而言的“劇本”乾涉到何種程度,或許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證明。隻有一點,是不會錯的。在末日幻境的角度來說,先知的預言一定會實現,而它實現的方式,往往是一個不好的過程,亦或者達到一個不好的結果,乃至於,對末日起到一種促進作用。因此,想利用“命運之子”做點什麼,或許暫時會得到好處,但從長遠的目光來看,卻隻是在推動末日進程而已。在這一點上,任何想要利用先知預言的人和組織,都必須麵臨同樣的問題,哪怕是網絡球也不例外。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許多神秘專家正是在執行網絡球的任務中,深切感受到這一點,才墮入迷惘的深淵中。能夠堅定不移地,堅信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這樣的人,哪怕是在網絡球中也不是太多,反而,在末日真理教中才是最多的。“諾夫斯基”的情況對我沒有影響,隻是,他們的隱藏能力相當隱晦,就連同樣在偵測能力上很強的左川也沒能把握他們的位置,隻是,這種隱藏能力,仍舊不足以在特性上,逃過連鎖判定的觀測。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的連鎖判定在效用的強度和範圍上,都是拔尖的水準,而這樣的能力,卻在魔紋使者的劃分中,僅僅歸於“才能”而已——實際上,正因為它的作用太明顯了,反而讓我對它僅僅是“才能”的劃分會感到懷疑。我想,任誰都會懷疑吧。然而,到底是“超能”還是“才能”,並非是根據能力的效用強弱來劃分的。若果沒有可以觀測到隱藏三人的連鎖判定,在和約翰牛、左川兩人彙合後,第一選擇也同樣是撤退吧?黑煙之臉很強,但更大的問題,在於無法鎖定卻又實際存在的幕後者。哪怕有能力將黑煙之臉全部乾掉,也有可能會在一時疏忽下被敵人奇襲得手,關鍵就在於:在對手現身和出手之前,你無法判斷對方是熟人還是陌生人,以及他們到底又有何種奇特的“神秘”。這個噩夢拉斯維加斯的進入者,都至少是“電子惡魔使者”的等級,根據電子惡魔係統的神秘體係特性,出現一些極端卻又在特定情況下有特效的電子惡魔,絕對不是什麼罕見的情況。更彆提從外進入侵的神秘專家們,哪怕是被迫將自身神秘轉化為電子惡魔體係,這段時間,也足以他們完成適應,並擬定一係列針對性的作戰計劃了。被找不到的敵人窺視的感覺,是相當惡劣的。哪怕是擁有速掠,我也不能確保自己的“速掠”一定不會受到克製,這種時候退而保身,並不是錯誤的選擇。約翰牛和左川明明並不弱小,卻仍舊被追得很緊迫,無疑就是這種判斷下的結果。而她們選擇和我彙合,也完全是為了提高“神秘”方麵的多樣性——正如現在,她們做不到的事情,我卻可以做到。隱藏三人敏感意識到了不對勁,正在迅速撤離,然而,他們的速度要比約翰牛和左川的速度慢得多。被窺破隱藏的話,沒有迅速轉移陣地的能力,就意味著這個隊伍還不夠成熟。雇傭兵協會的隊伍,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亦或者,黑煙之臉隻是第一層的障眼法,而他們既是主事者,也同時將自己當作第二層的障眼法,而存在隱藏得更好的第三方。在什麼地方?假設存在第三者,就一定在這一帶,但是,這一次就算是連鎖判定也無法觀測到。時機很重要,隱藏三人的移動,一定是帶著製造時機的念頭。因此,攻擊在疏忽的一瞬間就會產生,而在那之前,也無法判斷對方到底會何時出手。正因如此,先下手為強,是最正確不過的。沒有連鎖判定進行實際觀測的話,神秘專家的戰鬥直覺,同樣會有效果。儘管,它並不總是生效,但是,當直覺出現的時候,相信它就是最好的選擇。而因為“江”的緣故,我的直覺也稱得上上佳。槍聲響起,彈殼飛濺,空氣開始凝霜。特效彈直接貫穿黑煙之臉,接近臨界兵器的威力,讓煙霧狀的怪異顯得命比紙薄——但也隻有在這種程度的威力下,黑煙之臉才會處於這種弱勢的局麵。在彈殼掉落地麵之前,彈頭沿著直覺產生的彈道,命中感覺上有些不妥的空白處,那是位於隱藏三人的撤離路線上空的一處大概的位置。今天,我的直覺仍舊準確。彈頭停止下來,就像是被透明的牆壁擋住。尖銳而具備穿透力的尖部,激發了一層層的六邊形光芒。這些六邊形光芒就如同鱗片一樣,構成了一個半透明的護罩,而在它被激發顯形之前,則是完全透明的。麵對接近限界兵器等級的特效彈,依舊可以防禦下來,這個防護罩可謂堅固,但也就是承受一擊的程度。KY3000的魔方係統再次重組,發射特效彈對它也同樣是一個巨大的負荷。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相關的說明書上有過標注:每發射一枚特效彈,都會對KY3000內部的S機關造成無法修複的磨損。而一台KY3000的強度,也最多隻能承受五發特效彈。在這個噩夢拉斯維加斯裡,KY3000的存在性十分曖昧,但在單體的承受能力上,並不會超過這個極限強度。就在行李箱的姿態重新構成之時,和彈頭僵持不定,釋放出強烈光輝的防護罩開始龜裂。沒有聽到聲音,但那龜裂的姿態,卻仿佛可以讓人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響。“巫師?”約翰牛若有所思。在之前,她也稍稍提到過,五十一區和末日真理教有合作,這個問題在過去就一直存在,隻是深入與否的差彆,現在看來,似乎已經十分深入。能產生防護罩的樣式不止一種,左川的六隻電子惡魔中,就有一隻可以做到。不過,對麵那層防護罩的樣式和給人的感覺,的確格外有一種味道,讓人一看到,就不由得想起末日真理教的巫師法術。在我的記憶裡,最深刻的巫師印象,要輸更早之前,在瑪爾瓊斯家所在的小鎮,所看到的那些隱居般的巫師。在這個末日幻境裡,他們的法術也和過去並沒有太大的區彆。“強度上,感覺是精英類。”我沉聲說道。精英級彆的巫師,和正式巫師最大的區彆,就是麵具、著裝和是否存在個性法術的區彆。在網絡球收集到的情報中,精英巫師的個性法術,是根據自身特性產生的,亦或者將過去持有的法術進行特化,以產生更強的效果,單單從涉及自身特性的方麵來說,和電子惡魔係統存在很大的相似性。隻是,精英巫師並不需要“電子惡魔”這種形態確定的媒介來施展能力,相比起來,灰霧的塑造性隻會更強。而且,也不能因為這種相似性,就將電子惡魔使者的能力強度,和精英巫師劃上等號,兩者在體係中進行強弱劃分的標準,是不一樣的。而毫無疑問的是,巫師的等級劃分更加明確。倘若阻擋特效彈的能力是灰霧法術,那麼,對方最少也是精英巫師的強度。不過,這一次的敵人顯然更有來頭。由大量六角形的光片構成的護罩不停在龜裂中瓦解,碎片就像是妖精翅膀灑落的磷粉。看似空無一人的地方,也因為色彩和線條的重新出現,勾勒出一個身影來。這個家夥的姿態,就如同背後長了一隻翅膀。“片翼騎士?”約翰牛脫口而出。看來,在這個末日幻境裡,末日真理教巫師的源頭就是瑪爾瓊斯家的巫師,而其特性直到現在也沒有太大的改變。片翼騎士,是精英巫師的進階。從這個階段開始,翅膀的多寡,代表了實力和地位的高下,同樣也是相當清晰的劃分方式。片翼騎士的強度,在我過去的交手中,也算是“棘手”的等級,而一旦達到“雙翼”,就會變得連三級魔紋使者也不想麵對。不過,現在。“僅僅就是片翼而已。”我這麼回答,然後,KY3000開始再構成。魔方係統的翻轉,和正式巫師普通施法的時間差不多,精英巫師的個性特化法術可以達到瞬發,不過,眼前的片翼騎士,擅長的可不僅僅是法術。在KY3000再構成結束前,露出蹤跡的片翼騎士隻剩下一道殘影還留在視網膜上,在眨眼的一瞬間,灰色的霧氣入麵包圈一樣,在他原來所在的位置膨脹,但他的身影,已經伴隨另一道圈狀灰霧的構成,瞬息出現在使魔誇克麵前。瞬發的傳送門?特化了兩個法術?我不禁這麼想到。在瞬間傳送麵前,速度沒有意義,速掠是占不到絕對優勢的。飛翔於空中的使魔誇克根本來不及鑽入陰影,更找不到任何掩蔽物,眼看就要被擊墜,卻在千鈞一發之際,無數的藤蔓從空氣中鑽出來,纏上片翼騎士的手臂,僅僅是一眨眼的時間,那隻手臂就開始變得枯白,呈現風化的色澤。片翼騎士身上的鎧甲是全覆式的,鎧甲的堅硬程度,也僅在構造體之下,應該是末日真理教對構造體的防製成果,但在藤蔓狀的神秘麵前,仍舊稱不上堅不可摧,因為,那些灰綠色的藤蔓的攻擊方式,似乎附帶有空間性質。“死綠之星!”約翰牛的聲音,才剛剛傳入耳中。這是她的電子惡魔,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藤蔓的形狀和長度會造成錯覺,但這個電子惡魔的攻擊距離,可比看上去的要遠得多。在約翰牛的身後,已經浮現出由藤蔓編織而成的女體。而左川則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左川的“六道”,轉化為電子惡魔後,被塑造成六體,眼前的情況,大概就是“無音”和“匿流”的配合吧。感覺上,效果並不是“無法觀測”,而是“被忽視”。使魔誇克迅速下沉,鑽入最近處的陰影,之後,“死綠之星”的藤蔓被片翼騎士扯破,在它的腳下,三個五十一區的主事人正朝地形複雜的區域逃竄,沒有使魔誇克作為中繼,連鎖判定觀測再次收縮回五十米的範圍。肉眼隻看到他們的身影鑽進建築中,但是,左川的離去,想必是盯上了他們吧。儘管約翰牛說過,不需要對他們進行報複,網絡球打算在他們身上做文章,但是,就這麼放他們毫發無損地離開,在心情上也說不過去。我並不介意左川的行動,反過來說,如果不是為了揪出片翼騎士,早在第一槍的時候,就可以乾掉其中一個了。KY3000的魔方係統第二次再構完成,這一次,仍舊是裝載特效彈的長炮模式。約翰牛的“死綠之星”的束縛能力,在這個敵人麵前,實在太應景了。似乎也明白這一點,片翼騎士在KY3000的炮體完成之時,就已經再次打開傳送門。如同爆炸一樣,灰霧膨脹成圈狀,而片翼騎士的身影已經消失。突然間,處於觀測中的一部分黑煙之臉出現異動,肉眼很難看出來,但是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下,構成本體的煙霧狀微粒開始劇烈活動。產生異變的黑煙之臉,就如同接力一樣,其內部的變化,就好似有什麼東西要擠出來,但是,在顯出輪廓之前,就這種突然的膨脹就消失了,緊接著,在另一個黑煙之臉體內也發生了同樣的情況。異變輪遞的速度很快,一開始,很明顯就能看出方向性,但在我注意到之後,似乎對方也察覺出來,輪遞的方向和規則立刻變得複雜起來。不過,目標仍舊是我們吧,隻要這個目標沒變,任何異動都隻是偽裝而已。我的心中,沒有半點動搖。隻是,如此一來,約翰牛的“死綠之星”似乎就無法對其進行鎖定了。不僅僅如此,樓下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大量的黑煙之臉。這一次到來的十多隻黑煙之臉,全都動真格的,正迅速鑽過樓層,朝天台發起衝擊。格雷格婭用於樓下警戒的電子惡魔“木偶”已經撤退了,她顯得有些緊張:“沒有支援嗎?”“不需要。”我嘗試用平靜的表情,讓她放鬆一些,“我的射擊沒有死角。”然後,我扣動扳機。一次擊發,無數的子彈如同噴濺的煙花,朝四麵八法飛竄,在連鎖判定的視野中,這些彈頭的軌跡就如同泄光彈一樣清晰。密集的彈幕,覆蓋天台四周的每一處方向,以及下方的黑煙之臉。在連鎖判定的輔助下,哪怕是被對方閃躲,也能進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跳彈襲擊。彈幕構成的軌跡網,在子彈確實被發射出去之前,就已經通過連鎖判定,在大腦中進行預判了。當然,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對如此巨量、細小又動態激烈的物體,進行運動狀態的觀測和預判,對身體和精神都會造成強大的負荷。哪怕已經成為四級魔紋使者,我仍舊可以清晰感受到腦皮層的灼熱感,以及隱約在鼻腔滑落的濕潤感。我擦了擦鼻端,沒有血跡,看來情況比過去的確要強上一些。儘管發射出去的彈藥,並非之前那種接近限界兵器的特效彈,但持續又密集的彈幕,仍舊在短短幾秒內,就跨越了黑煙之臉對飽和攻擊的承受界限。天台的地麵就如同蜂窩煤一樣,將近支離破碎,但是,首先支離破碎的,是天台周邊構成封鎖的黑煙之臉。這些不移動的黑煙之臉,有一部分在晃動中失去蹤影,脆弱得讓人感到驚訝——不,應該說,倘若沒有使用連鎖判定,對其內部的運動型進行觀測的話,應該是會驚訝的吧。但在進行連鎖判定觀測後,這一部分的黑煙之臉顯得不夠真實。另一部分黑煙之臉的異動更加明顯,但是,自身的膨脹和收縮,仍舊是在固定一處的狀態下出現的。它似乎被片翼騎士當成了跳台,不斷在內部進行跳躍,試圖找到更好的攻擊角度和時機,不過在飽和的彈幕麵前,隻要在這個範圍內,無論它轉移到哪一隻黑煙之臉內部,都不可能真正逃脫。相比起天台四周的黑煙之臉,從下方進攻的黑煙之臉,則更像是通常可以看到的,那種擁有瘋狂特性的黑煙之臉。它們完全沒有組織,就像是被憤怒和痛苦燒毀了腦袋,以一種相當混亂的方式,以極低效率躲閃著彈幕,但是,這種閃避根本就沒有效果。隻要我不鬆開扳機,在這個噩夢拉斯維加斯裡,KY3000的彈藥要多少就有多少。意識態世界的便利性,就在於,即便它看起來很符合客觀事實,但它所產生的現象仍舊不是客觀的。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一輪爆炸聲,其響亮的程度即便這邊的彈幕中也能清晰可聞。從位置來看,應該是左川追上了那三名主事人。那三人,或者三人中的一人,在片翼騎士的眼中似乎頗為重要,在黑煙之臉被彈幕風暴漸漸撕碎的時候,我可以感受到它的遠去。它僅僅在黑煙之臉內部進行跳躍的話,用肉眼幾乎是無法確認的,不過,這些無法移動的黑煙之臉的數量一直都在減少。眨眼間,抵達邊緣的片翼騎士就在一圈灰霧中露出身形,然後被約翰牛的“死綠之星”捕捉到了。藤蔓瞬息間鑽出空氣,纏住它的腳踝,那裡的色澤就像是被吸食了一般變得枯白。不過,這一次片翼騎士沒有掙紮,更沒有前往三人的方向,反而振動翅膀,加速上升。轉瞬間,視野中的它就隻剩下一個黑點。而我們四周的空氣,開始散發出危險的味道。“超出距離了。”約翰牛提醒道,片翼騎士和我們之間的直線距離,已經超出“死綠之星”的捕捉範圍,可即便如此,“死綠之星”的攻擊範圍仍舊大得可怕,完全達到了狙擊的標準。“它逃走了?”格雷格婭不太確定地說。“不,它正準備攻擊!”因為對方的異動,我才感受到,空氣中散發出來的危險,源頭是那些正在飽和攻擊中瓦解的黑煙之臉。瓦解之後的黑煙之臉算是什麼?之前,我認為構成它的最小微粒也會失去活性,無法進行在構成,過去的交鋒就是這個看法的證明,但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同。黑煙之臉似乎沒有因為自身的消散,而徹底失去活性。反而……“它們在膨脹?”約翰牛愕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