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渡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們起床的時候,聽到了男生們的爭吵聲,似乎和什麼人發生了矛盾。連鎖判定可以觀測到他們站在屋門處,一共有七個人,其中肯定有四個不是這個屋子裡的。兩個女生麵麵相覷,迅速換上衣服推門走出臥室,隻見到三個男生正和外麵的一群人以門口為分界對峙。兩夥人劍拔弩張,一副隨時會動手的模樣,兩邊的人都隨手拿了球棍、木條、鐵棍等等器物,甚至外麵的還有一人提了一把老式獵槍。高個女生二話不說,拉著我和矮個女生跑到另一邊像是雜物室的房間。矮個女生頓時明白過來,幫忙將成捆的稻草推開,露出下麵的木箱。高個女生用撬棍將蓋子撬開,裡麵竟然放著槍支彈藥。一共有三把長槍,兩把左輪,和少說幾百發的通用子彈。“會開槍嗎?”矮個女生問我。我點點頭。她於是將一把左輪塞到我的手中,自己拿了一把左輪,檢查了彈倉就彆再寬寬的腰帶上。她今天穿著牛仔熱褲,這條皮質金屬扣的腰帶足足占據了布料四分之一的麵積。襯衫下擺打了個結,露出肚臍,涼快又惹火,在抓起一杆獵槍前,她從一旁的桌上拾起一定牛仔帽戴上。另一邊的矮個女生認真檢查了自己手中獵槍的子彈,又抓起一條彈鏈掛在身上。我對這些玩意再熟悉不過了,不過,來到這個中繼器世界後,在正常情況下還是很少拿到槍械。若是在意識態世界,亦或者用意識力量去乾涉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話,俱現出KY3000是沒有問題的,但正常情況下,當然不可能有KY3000可以用。甚至於,建於中央公國的國情,就算是成年人,也很少可以獲得持槍牌照,更彆提我這一副未成年人的形象了。我想,就算是在禁槍相對不那麼嚴厲的歐美國家,未成年人持槍也絕對是違法的。不過,看兩個女生擺弄槍械的熟悉,就知道她們平時就沒少碰,對相應的槍支管製法律絕對不可能陌生,即便如此,她們仍舊沒有任何猶豫。我想,在她們看來,門口的狀況就意味著危險吧。她們的反應,比起普通的女生更加敏感和果斷。我一邊想著,一邊將左輪的彈倉推開,裡麵同樣已經上滿了子彈。目前來看,所有的槍支都是一直有人保養的狀態,而女生明顯不是這個地方的主人。難道她們過來旅遊,還特地帶上這麼一箱槍支彈藥嗎?明顯不可能。“應該是屋子主人的東西……如果這人真的是精神病人,還真是讓人感到害怕。”一旁的高個女生扼要解釋道:“我們剛來這裡的時候,意外找到了這些東西,於是藏了起來,那些男生應該沒有發現。”矮個女生默契地笑了笑,說:“我們從不放鬆警惕,哪怕邀請我們過來的,都是些乳臭未乾的家夥。”說那些男生“乳臭未乾”的她們,也不過是和那些男生一個年齡段而已。不過,心眼大概是要比那些男生更多一些吧。“你們平時就玩槍?”我不由得問道。“我爸是軍人,家裡開了一家槍店。”高個女生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膀,說:“我們在童子軍的時候就已經是黑白雙煞了。”“黑白……?”我掃了她們兩眼。她們當然明白我的意思,矮個女生完全沒有掩飾地說:“我是黑的那個,不過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是啊,那時你黑得就像是黑鬼。”高個女生調笑道。矮個女生的回答是,用槍柄作勢捶了捶她的肩膀。“好了,我們上去看看,如果是口水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大概會很開心吧。”高個女生的發言讓人覺得有些危險。從剛才目睹現場的開始,她的精神就有些亢奮,昨晚的她雖然也很活躍,但在態度上明顯有所區彆,明明對這裡是精神病院的事實感到有些緊張,但她似乎挺期待雙方打起來。不,毋寧說,在昨晚的緊張過後,她似乎開始期待這種普通人大都不會碰到的情況會有怎樣的發展。“家裡教育的緣故。”矮個女聲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在一旁解釋道:“她老爸在他人眼中就是個瘋子,十歲的時候就讓女兒穿防彈衣玩兒了。”頓了頓,跟在高個女生身後往外走,一邊問我:“按你的說法,這個屋子的主人是個精神病人,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收藏槍支?不,應該說,為什麼病院會放任他帶槍?我們過來的時候,這些槍都是保養好了,一直都有使用的樣子。”“誰知道?也許這間屋子的主人是看守員。”我說:“保護這些放養的病人,亦或者製服他們。你們過來的時候,沒有見過主人嗎?那幾個男生,就這樣對你們說,這是他家的房子?”“啊,他們說,是親戚的彆墅。”高個女生頭也不回地說:“不過,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們在說謊。但其實無所謂,我們隻是要住一個星期而已。沒想到,竟然整個地方,都是精神病院的範圍。”我們聊著天,空氣的緊張開始蔓延,門口處出現騷動,哪怕沒有連鎖判定進行觀測,也能聽到器物砸在地上的聲音,不過應該沒有打起來,隻是作勢威嚇。直到現在,我們仍舊不清楚,為什麼一個早上起來,就會在門口看到這種事情。到底是哪方的錯誤,亦或者是一種誤會,暫時都沒有必要理會。因為門口的氣氛看起來已經漸漸走進死胡同,而且,雙方沒有一個是女性,也意味著這邊的兩個女生在赤手空拳的狀態下,根本就沒有說話的份。哪怕她們的胸部都很大。我們光明正大地提著槍走到眾人跟前,立刻迎來眾人的矚目。三個男生露出詫異又震驚的表情,但也夾雜著一些欣喜,氣勢一下子更足了。而門外的人鬨哄哄的,卻沒有半點退卻的意思,反而顯得十分激動,說了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這些話配合他們的裝束,就像是蹩腳演員一樣。有的喊著:“敵人的增援抵達,快隱蔽!隱蔽!”突然就翻滾到一邊。有的在碎碎念叨著,卻很難聽清是什麼。還有一些就像是沒看到槍支一樣,死死盯著我們這邊。“所以呢?發生了什麼事情?”高個女生問道。男生頓時露出苦笑,說:“一群精神病人。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被堵在門口了。和他們根本無法交流,他們想進來,但我覺得讓他們進來,會變得很麻煩的樣子。於是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做得好。”矮個女生點點頭,說:“的確不應該放他們進來。”說罷,突然抬起槍口,在門口幾個人腳邊開了一槍。有人嚇了一跳,但另外三人則是完全視而不見,根本就沒有被恐嚇的表情。這讓高個女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對方是精神病人的說法,她有點兒相信了,不僅僅是他們說話中,那有些瘋癲的用詞造句,還有前言不答後語的無法溝通的感覺,更因為,正常人當然不可能在麵對槍支的時候無動於衷。“這下難辦了。”高個女生說:“無法溝通的話,怎麼才能讓他們離開?你們帶我們過來,一定準備好對付這種情況了吧?”她有些責問的姿態,對三個男生說道。男生臉上有些訕訕,顯然完全沒有考慮過,會出現這種事情。“我聽說這裡的病人都是很溫和的。要不他們也不會讓他們單獨住在這裡,還不和外界劃分界限。”一個男生辯解道。但在眼前的情況來看,根本沒有半點說服力。“退後!”矮個女生隻是反複大聲說這個詞語。從之前的情況來看,就算將話說得再有條理,也不會得到對方的理解,但是僅僅是“退後”這個詞語,對方應該是能明白的吧。看到對方還沒有動作,她又立刻開了一槍,這下,四個精神病人中,有兩個真的後退了。矮個女生開始換彈,這把獵槍一次隻能塞兩顆子彈。就在這個時候,側邊的窗戶突然被砸碎了,男生和女生都嚇了一跳,目光不由得轉向那邊。突然間,沒有退後的三人之一,一個身穿老舊軍裝的四十多歲中年人猛然撲了上來,他的膝蓋明顯有問題,跑動的時候,左腿一矮一矮,但是在這個距離內,他的速度和爆發力,仍舊讓男生們反應不及。一個呼吸,在他們剛剛因為動靜轉回視線的時候,站在最前方的男生就被撲倒了。那個中年人壓著他的雙手,嘴巴大張,挨在他的脖子旁喘氣,在寂靜又緊張的空氣中,濃烈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他就像是發狂了,要一嘴咬下去的樣子,女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敵人和自己人打成一團,而且,她們也沒有立刻對人開槍的果斷。之前的架勢,現在看來隻是裝裝樣子而已,顯然平時被管教得很好,雖然家裡就是開槍店的,還有個軍人老爸,也參加過童子軍。不能嚇阻他人,而麵臨不得不近距離開槍的情況,兩個女生都有些猶豫。中年人沒有咬下去,反而在湊著鼻子在他臉上亂嗅,還伸出舌頭舔了舔,一副美妙的表情,就像是吸了大麻一樣。這樣的景象讓男生也驚呆了,剛想上前將兩人分開。門外的另外三人立刻就衝了,這一次,兩個男生有了準備,立刻和他們扭打在一起。因為對方丟掉了手中的武器,所以,男生也沒敢於拿著棍棒朝他們的頭上打,反而被他們繳械了。現場簡直是一塌糊塗,四個病人對付三個男生,男生看起來一點勝算都沒有,就像是被強|奸一樣,尖著嗓子叫起來。最先被撲倒的男生驚恐地抓住褲頭,試圖從中年人身下掙脫出來,對方的做法嚇壞他了。“法克!法克!法克!”他對兩個女生大叫:“快幫幫我。”兩個女生現在也看出來了,這些精神病人似乎沒有致命的攻擊性,而僅僅是想做點彆的什麼……至於到底是做什麼,誰知道呢?她們抬起槍口,不再瞄準,聽著男生們驚恐的尖叫,一副袖手旁觀的態度。三個男生在遭到意想不到的招待時,每個人所麵對的景況也是不一樣的,除了第一個男生必須爭奪自己的褲子,另外兩個男生,一個是被不停地打屁股,另一個則是必須麵對一個暴露狂——這個精神病人穿著睡衣樣的大褂,就在他跟前,不停將衣擺揭開又合上,露出下麵一絲不苟的胴體,還一邊跳著奇怪又猥褻的舞蹈,發出奇怪的笑聲。這個男生悲哀地按著眼睛,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被打屁股的,就像是孩子一樣,被大漢擱在大腿上,雙手被壓在背後,根本無力掙脫。他和不得不應付暴露狂的男生對了一眼,大聲求救,但是,那個男生想要過來,就被暴露狂掀開衣服擋住,而他似乎有潔癖的樣子,一點都不想和這個精神病人發生任何肌膚接觸。看到這樣的混亂景象,高個女生和矮個女生都不禁哈哈大笑。我雖然也覺得這樣的景象簡直讓人精神崩潰,也是第一次見到,但更多的精力卻轉移到被砸爛的窗戶上。這四個精神病人不像是砸碎剝離的凶手,而這個窗口被砸碎的時機也太巧了,讓我覺得,肯定有彆的什麼人,在窺視這邊,有意識地促成了這邊的情況。左輪在食指上打了個轉,我輕步移動到破損的窗口,隔著一米的距離向外看,根據玻璃碎裂處的情況,以及石頭的樣子和方位,多少可以推算出一個拋物線來。那人在砸窗戶的時候,大約是站在三米外靠右的地方。那人沒有出現在連鎖判定中,當時隻有石頭就這麼突然砸了進來,這很奇怪。我覺得,肯定有什麼神秘力量在作祟。對方是精神病人,但放在我所目睹到的這個世界裡,也有可能是電子惡魔使者。精神病人成為電子惡魔使者的時候,會比普通人更容易異化。不過,正因為精神病人的思維異常,所以也不能確定,對方到底是懷著惡作劇的想法,亦或者殺戮的想法,來挑起這次爭端的。我覺得,這次爭端一定是被某人刻意挑起的。看眼前的情況,有點惡作劇的感覺。所以,因為是特異性的電子惡魔使者使用了固有結界,所以才逃過了連鎖判定的鎖定嗎?的確,連鎖判定雖然一直都很好用,但是,在魔紋體係中,卻算不得神秘超能,而僅僅是一種極限的才能而已。因為神秘而產生的現象,有的可以用連鎖判定觀測,有的則不可以,甚至會在同一時間,於“可以”和“不行”之間轉換,到底標準是什麼,我也沒能找出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無法被連鎖判定鎖定觀測的,必然擁有神秘性。連鎖判定失去效用,我不覺得自己可以用雙眼找到對方,能夠依靠的隻剩下直覺,而直覺雖然一向準確,卻又不是隨時都能產生。我是四級魔紋使者,但是,同樣有自己的局限。和過去一樣,我也必須應付這種局限。哪怕是被針對,該戰鬥的時候,若找不到辦法戰鬥,就會死掉,這點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樣的。我聆聽聲音,感覺氣氛,感受空氣,嗅出氣味。細微的變化,在五官中擾動,就像是隔著一層水播放喇叭聲,也會讓水波蕩漾起來,讓人看到喇叭波形的變化。一個更加具體的景象,在我的腦中勾勒出來,這是在充滿殺機的冒險中,逐漸積累起來的經驗和能力。然後,我感受到了異樣。不算清晰,就如同一粒芝麻混在一把米中。恰好撥到的話,就能看到,但是粗心大意的話,也無法察覺。我舉起左輪,朝側後方的房頂開槍。還沒能擺脫近在咫尺的麻煩的男生無暇他顧,而女生卻被嚇了一跳,不由得看過來,與此同時,房頂傳來聲音,就像是某人的腳步有點兒重。但是,沒有擊中。因為目標不是很清晰,無法進行鎖定,所以,不可能做到和以前那樣準確,也無法進行跳彈攻擊。基於連鎖判定產生的攻擊方式無法在這種情況下展開。“怎麼回事?”兩個女生疑惑的看著我。“還有人!”我說:“現在的情況,是被有心人推動的。”“幕後黑手?”高個女生眯起眼睛,看向之前沙沙落下塵土的房頂。我知道,她沒有任何感覺,那個家夥雖然失足,但發出的聲音還是太小了。高個女生朝矮個女生使了個顏色,矮個女生點點頭,走到拔走了男生內褲的中年人身邊,猛然砸下槍托,擊中他的腦後。精神病人立刻昏迷,嘴巴壓在男生的兩腿間,讓男生不由得一陣哆嗦,他愣了一下,立刻如火燒屁股般,用力推開精神病人的身體,捂著下體,將內褲找回來。矮個女生已經走到另外兩個男生那邊,依葫蘆畫瓢,挨個兒解決了注意力都放在兩個男生上的精神病人。男生們都鬆了一口氣,看向女生的眼神滿是尷尬。“都看過來。”高個女生用力拍了拍手掌,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的身上,不過,她和矮個女生的眼神,仍舊有一部分在四周打溜,顯然沒有放鬆警惕。“這些家夥可不是無緣無故闖進來的。”高個女生說:“有人利用了他們,給我們下了個套。”男生們麵麵相覷,似乎有點兒不相信。高個女生看了我一眼,我指了指一旁的石頭:“有人刻意將這個扔進來。”高個女生立刻恍然,顯然和我想到了一塊,有人故意用這種做法,吸引男生的注意力,才給了精神病人機會。但是,為什麼要調動這些看起來不具備攻擊性的病人呢?從兩個女生的眼中,我也看到了疑惑。“在我們對峙的時候,有人砸壞了玻璃,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才發生後麵的事情。”高個女生這麼一說,男生們也反應過來,頓時一臉恍然的表情,緊接著又是憤憤,誰遭遇了之前的一幕,都不會開心起來。“看起來像是惡作劇。”高個女生繼續說:“不過,我們打了病人,被精神病院的人知道的話……”“我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一名男生憤懣地說。“這裡是他們的地盤,而我們是不告而入的竊賊。”高個女生瞪了男生一眼。男生的舌頭不由得打結,不消片刻就沉默下來,因為事實的確如此,這裡是不對外開放的私人產業。他們這些人拿了他人的東西,當作自己的使用,在出了事情後,不被追究責任就算是好的了。如果發生命案和嚴重傷害,倒是可以和精神病院談談,但是,現在隻是被嚇了一跳,如果真要問責,十有八九是自己這邊要負起責任來。“那我們該怎麼辦……”另一個男生猶猶豫豫地說。“說什麼廢話!”矮個女生瞪了他一眼,說:“當然是收拾鋪蓋,立刻離開,越快越好。雖然不知道幕後黑手是什麼人,想做什麼,但對方肯定知道了,我們都是外人。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對待外人,而且還是彆有想法的時候,對方可能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吧?”男生們似乎真的受到了驚嚇,沒有再反駁,決定按照女生的話做,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行李去了。我和兩個女生對視一眼,也一起進了臥室。我覺得女生的選擇是正確的,不做死就不會死,這個說法雖然不完全正確,但大多數時候都適用。雖然不明白對方的意圖,但是,假設對方帶著惡意,我剛才的那一槍,也很可能會促使對方的動作越來越大。越早離開,就能儘早避開麻煩,何況,對方很可能是擁有神秘力量。這個精神病院的性質,讓它本就麻煩重重,根本就不如表麵上這般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