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點兒不對,隻要是經曆過多次神秘事件的神秘專家,都能在異常發生的時候,產生這麼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難描述,但隻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就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危險的逼近。那或許是一次味道的微小變化所引起的漣漪,或許是看似什麼都沒有的陰影發生了微小的變形,亦或者是眾多無法用肉眼觀測到的動靜,經過重重障礙,以微量殘餘的形態,進入視網膜、耳膜和鼻子,乃至於每一次呼吸,都會和平時的呼吸產生差彆。這是一種來自於生命的本能,和長期麵對神秘危機的經驗進行發酵,產生化學反應的結果。普通人會下意識忽視這種反饋和先兆,被常識所掩蓋,認為是自己的幻覺或錯覺。但是,對於神秘專家來說,這就是自己的身邊正在發生某種異常變化的證明。而且,當自己產生這樣的感受時,就證明自己已經落入危險的境地,而不太可能亡羊補牢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麵對。“總之,在得到回複之前,你們先得保住性命。”我看了一眼再次失去信號的手機,對五人說道。“不是你們,是我們。”接頭人說,“我可不覺得,因為你是注冊過的例診病人,就不會受到傷害。當然,例診病人或許真的有些特殊……你感把自己的性命賭在這種特殊上嗎?”“我敢。”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引得其他人不由得翻起白眼,隸屬火炬之光的安娜撇著嘴說:“得了吧,例診病人都死了四個,剩下的三個裡,你是唯一一個活潑亂跳的。你覺得這隻是一種偶然?”我知道,他們認為我是在賭氣,在硬撐,隻是用嘴巴說說而已。但我十分確定,對比這五人,我的特殊性讓自己處於一個相對安全的狀態。這可不僅僅是“例診病人”這個身份所擁有的特殊性,反而,“例診病人”隻是我的特殊性所造就的其中一個結果。正如安娜所說的,但卻需要反過來看看,當其他的例診病人,服用了研討會新藥的普通病人,全都出了這樣那樣的問題時,就隻有我還活著,在一定程度上還能維係自己的意識,能夠獨立行動,這不正是證明了我個人的特殊性嗎?特殊的那一個,也許總會麻煩上身,亦或者背負更大的災難,但也意味著,在某種程度的麻煩和災難到來前,都可以確信,可以化險為夷。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的經曆都是極為特殊的,這些特殊的經曆,標記出一個我所能承載的壓力上限,那就是“最終兵器”。在最終兵器等級的敵人麵前,我不一定有生存的可能,但是,在這個等級以下的敵人,無論是人形或非人形,無論是具體的打擊,亦或者是詭秘無解的現象,我一定有比其他人更多的生存概率。當然,這種事情對於其他人來說,是難以置信而又絕對不會從主觀意識上承認的。我說的話,既不是誇大,也不是逞強,更不是修飾和嘴硬,而僅僅是描述一個事實。“也許渡過這一段時間後,組織的人就會把你們各自撈出去。”我這麼說道。其實,對於他們有了麻煩之後,竟然不是第一時間找組織,也似乎沒有得到組織的支援,仍舊是讓我稍微有些猜疑的。畢竟,雖然是研討會的行動,給他們帶來了危險,但他們各自所隸屬的組織,在研討會中也並非說不上話,而他們的身份,若說會被組織放棄,在其他地方或許有可能,但在這個攻略中繼器的任務中,在這個半島精神病院所囊括的神秘事件中,卻是絕對不可能很出現的情況。這些人哪怕在我的麵前出現時,是這麼一副狼狽的模樣,我也從來都不認為,他們是棄子。哪怕看起來像是棄子,我也側重於考慮他們的“棄子”身份就是一種偽裝。但無論如何,他們有此時必須渡過的難關,卻是可以肯定的。隻有渡過這一次難關,他們才有更多的選擇。而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不得不如此,我無法猜測,因為可能性實在太多。並不一定是陰謀,也有可能是產生了某種“偏差”,讓每個人都措手不及,進而讓這些活躍在秘密戰線中的神秘專家意外失去了早準備好的後手。我的連鎖判定已經在交談的時候就已經張開,門外沒有任何動靜,所有的燈光已經熄滅,隻剩下雷電的閃耀才能偶爾照明,可那不詳的味道,卻源源不絕地從門縫鑽入室內。因為沒有具體可以觀測的異常現象,也無法確定敵人的位置、身份和形態,看似空蕩蕩的房間之外,誰都無法確定,會突然出現怎樣危機性命的變化,所以,一時間,眾人僵在房間中,無法做更多的反應。一般而言,如果呆在一個房間裡,可以等待這種已經存在,卻無法觀測到的“異常”,伴隨時間自然而然消失,而自己又沒有理由去冒險的話,我們這些人當然更願意呆在房間裡。雖然這種被囚禁的感覺不是很好,但麵對多變莫測,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神秘,不以身犯險往往才是保命之道。做得越多,以為自己解決許多問題,但實際上卻是出錯太多而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陷入必死之局,在神秘事件中可是屢見不鮮的情況。病房中好一陣隻剩下呼吸聲,沒有人有多餘的動作和多餘的聲音。和我使用連鎖判定一樣,我覺得,他們也同樣以自己特有的,而不會輕易被他人察覺到的方式,對環境進行監測。我想,他們也是這麼看待身邊保持安靜的同伴們的。這五人就像是特工一樣,獨立執行著隱秘的任務。我清楚這些任務需要怎樣的個人能力,也許他們正麵強攻的能力不算強大,但至少,在感知、眼力和獲取情報,分析情報的能力上,都是頂尖的。一分鐘後,我們開始交流視線。結果讓人失望,沒有人找到可以觀測到的異常情況,那種越來越清晰的異常感,仍舊隻停留在感覺上。“不出去的話,最好將整個房間封鎖獨立出來。”接頭人提議。其他人沒有什麼意見,但我卻隻能猜測她這句話的意思:關鍵在於“封鎖”和“獨立”,顯而易見,指的是用神秘的力量去完成。“我沒有這方麵的能力,但可以進行一次全麵的負麵驅散。”老男人說:“可以一次性將這個病房範圍內的異常全都清理,恢複成最正常的形態,而你們的布置當然也會失效,不過,不可能根除之後異常的繼續發生。”“你的淨化就留待以後吧。”接頭人這麼說著,從懷裡取出多麵巴掌大的鏡片,抖手射出,紮在門窗和角落中。繼而,她跺了一腳地麵,大量的光狀回路花紋從她立足之處展開,觸及鏡片的時候,立刻呈現出肉眼可見的波紋,在一個呼吸內,就覆蓋了病房的每一處表麵。緊接著是火炬之光的年輕人和女人,兩人並沒有什麼特彆的行動,也完全看不到任何神秘發動的現象,隻是在同樣一個呼吸後,對我們點頭示意,他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防禦工事。“任何試圖攻擊這裡的力量,都必須經受偏差的判定。無法通過判定,就會因為偏差受到傷害,倘若判定失敗,也會因為偏差,而得不到意料中的結果,但是,這種偏差的力量是有極限的。”臉色蒼白的年輕人特納解釋道,“也不需要為我們,到底是怎樣的上限,因為我們自己也不清楚。如果這種偏差崩潰了,我們才能感受到。”“你們以前沒有測試過最高強度?”三級魔紋使者少年一邊問著,一邊從懷中掏出某種果實,我從來都沒見過這副樣子的果實,但從外表給我的感覺來說,那的確是果實的樣子,當然,因為必然具備神秘性,也有可能其內部構造,根本就不是常識中的果實。“偏差無法進行提前檢測。”安娜解釋道:“因為,每使用一次,和上一次相比,都會出現偏差。”“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會需要這種無法控製的力量。”三級魔紋少年很老成地歎了口氣,直接把果實扔到門前。在眾目睽睽中,這顆果實陡然裂開,有什麼東西突然鑽進門縫,看起來像是去到了走廊上。“這是什麼?”老男人問。“一次神秘事件中偶然得到的東西。”少年也不知道是故意隱瞞,亦或者真的不了解太多自己手中的東西,隻是這麼含糊地解釋道:“孵化的東西免疫任何物理性的攻擊,可以在三百米的範圍內自由移動,但不受到我的控製,我可以感知到它們觀測到的東西,作為眼線使用再好不過。”其他人看起來釋然。我們的確需要這麼一個東西,以避免在囚禁自身的同時,了解外麵的變化。以過去經曆過的神秘事件來看,一直呆在房間裡,等待異常自行消失的情況並非沒有,但堅守房間的時候,不明白外界的變化,仍舊是極為危險的事情。如果以為自己把自己裝進了鐵籠子裡就能安全,那麼,有太多的神秘會給一個深刻的教訓。最簡答的例子,就是末日真理教完全可以使用廣域魔法陣,將整個病棟都“獻祭”掉。在固守的時候,保持對外界一定程度的警覺,是十分必要的。我認為,這個果實孵化出來的怪物,就是這個三級魔紋使者的“使魔”。這個時候,我有些懷念誇克。我知道誇克就在我所在的任何地方,但是,誇克卻不一定會以實體的方式,出現在我的眼前。誇克的異常,並不在於它的陰影力量,而在於它的存在方式。我無法確定,它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又會在什麼情況下突然消失。有很多時候,我都是無意識的。而從病院現實的層麵來說,誇克就是基於我心中的陰影所呈現出來的幻象,於末日幻境中變得更加直觀,可以去接觸,去觀測,乃至於去互動。但它從來都並不是實物。在各自施展了手段後,他們看向我,似乎在期待我也露一手,不過,我可沒有他們這麼多的準備。因此,我隻是向他們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好吧,看來暫時就隻能這樣了。”接頭人說,其他人臉上也沒有任何驚喜或失望的神色變化。病房施展了神秘,一如接頭人之前所說,將這個病房空間儘可能封鎖,並孤立於整個病棟。雖然從物理結構上看似仍為一體,但從神秘學的角度,如今的病房和病棟已經被某種力量分割開來。這樣的準備讓眾人安心了不少。“感覺如何?”我問道。這種做法是不是真的有效,其實隻需要他們自己捫心自問,細細感受一下,來自於直覺的悸動就能明白。倘若他們真的覺得安全不少,那情況十有八九會是這樣。“嗯……還行,但仍舊覺得不保險。”接頭人有些猶豫,她知道這個感覺意味著什麼——眼下的準備,並不足以讓他們度過這次危險。“但是,足以確保我們不會在確認具體情況之前,就不知不覺被|乾掉。”安娜回答道。“你們也是病人,吃過藥了嗎?”我轉開話題,問道。“我們不是真正的病人。”接頭人平靜地回答:“因為不是病人,所以不需要吃藥。”不過,我取出裝有粉紅藥劑的箱子,打開取了五瓶,一一扔到他們的手中:“不管你們知道多少,但還是拿著這些藥以防萬一吧。如果情況真的很糟糕,那麼,有它比沒有更好。”“這是什麼藥物?你們過去服用的研討會藥物?我聽說,研討會雖然承認這批藥的效果,但因為某些問題,已經放棄了。如今他們在研究的藥物,和過去的完全不一樣。”老男人問道。“阮黎醫生也是這麼說的,但這些藥物,也並非是研討會的藥物,而是阮黎醫生近期內製作出來的藥物。”我解釋道。“有什麼效果?聽起來不像是給我們這些正常人使用的藥物。”三級魔紋使者少年皺著眉頭,帶著懷疑的口吻問道。“秘密。”我隻是這麼回答。我不清楚,把這批藥物給這些“正常人”使用,到底會讓他們產生怎樣的變化。但我的考慮,是在最壞的情況下,可以讓他們有死馬當活馬醫的機會。正因為到目前為止,都無法確定,久經會產生怎樣的異常,所以,哪怕隻是做一個噩夢,意識前往至深之夜,理論上也都是有用的。五人不清楚我的考慮,但是,他們沒有追問,也沒有猶豫,將藥瓶放入自己的口袋中。他們沒有拒絕,並不出戶我的意料,反而,這才是符合神秘專家標準的判斷。魔紋使者少年開始閉上眼睛,感受他釋放出去的怪物,但最先感受到更確切征兆的人並不是他,而是火炬之光的特納和安娜。這對男女的臉色同一時間有了變化,兩人壓低聲音,但房間中的每個人都能聽到:“偏差生效了,第一波進攻已經開始。”“第一波?”接頭人不由得重複道。“無法形容,但是,很多很多。”特納解釋道:“隻能感受到這麼多。”“敵人的正體呢?”老男人急切地問道,但我覺得,他其實已經明白了,特納的意思是什麼。“正體不明!”安娜繃著臉,有些緊張地回答道:“存在方式不明,攻擊方式不明,數量不明,隻能確定是複數,並具備高神秘性,我們為這個房間製造的偏差正在被|乾涉。它們……它們在修正偏差。一旦修正了偏差,它們的行進路線和攻擊,就能直接作用在這個房間上。”“你那邊怎樣?”接頭人轉向三級魔紋少年,卻不由得罵了一聲,“真是見鬼!”隻見到這個少年的五官痛苦的扭曲起來,仿佛一下子脫力般摔倒在地,鼻子和眼角都流出血絲。他掙紮著要爬起來,明明是三級魔紋使者,卻如同普通人一樣無力,我拉了他一把。他擦去鼻血,沒有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地對眾人說:“就是見鬼了!”“你的那玩意不是免疫物理攻擊的嗎?”老男人問道。“沒聽明白嗎?那些東西,和靈異片裡的鬼物一樣!”三級魔紋使者少年說:“無法解析,無法觀測,無法判斷,無法防禦,隻有在受傷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被攻擊了。”“無法觀測?隻能從被攻擊本身,確認它們的存在?”我問道。“是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棘手的東西。”三級魔紋使者少年仍舊有些震撼,“這真的是研討會弄出來的?是他們有意準備的?他們用這東西來捕捉失格病人?他們可以控製這些東西?不可能!這些東西隻會殺死所有人!”“冷靜!”接頭人伸手按住三級魔紋使者少年的腦袋,“我們之前討論過,現在的研討會內部行事複雜,也許這些東西,就是在這種混亂中,因為偏差而導致的意外結果。而我們隻是第一批遇到它們的人。如果其他人不行動起來,他們也會吃虧的。”“你的意思是,我們製造出來的偏差,陰差陽錯地製造出了這種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都是我們的錯?”火炬之光的兩人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但卻完全沒有反駁:“沒錯,大概真相就是這樣吧。在邀請我們的時候,我覺得你們應該做好了準備。”“抱歉,我並非在苛責誰。”接頭人冷靜地說:“我隻是想要大家冷靜下來。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們早就知道必須麵對的情況之一。”“的確如此。”老男人看向火炬之光的安娜,問道:“預計還有多久,這些……暫且叫做鬼怪的東西,可以突破你們的防線?”“最多十分鐘。”安娜說:“它們正在乾涉、消除亦或者適應偏差,它們每一個所采取的方式,都是不一樣的,或者說,我沒有感受到它們之間有相同的兩者。”“都是極具個性的東西?”我問道:“有配合嗎?”“不,沒有配合。”安娜回答:“雖然數量很多,目標也一致,但感覺上是各行其是,各有其路。”“有點像是人。”我直接將我的感覺說出來:“個性強烈,卻同時具備一定程度的共性,雖然擁有共性,卻並不完全以共性為基準。如果這些正體不明的東西,可以和人類扯上關係,那麼,它們本身就具備人類意識的一部分特征,進而可以當作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來看待。”“的確,這樣看待的話,問題就變得簡單了。”接頭人同意了我的觀點:“把他們當成是具備某些神秘力量的新人來看待,他們剛剛獲得力量,精神極度興奮,行動上卻沒有章法,它們就隻是本能地使用自己突然得到的力量,來展現它們的特殊——這樣的家夥,我想在座的人都遇到過不少吧?”三級魔紋使者少年已經平靜下來,他的眼睛似乎已經恢複,漸漸得以睜開:“的確,如果這麼想的話,似乎也不是太難對付。首先,必須要讓它們顯形。”“可以調整偏差的趨向性嗎?”接頭人問特納和安娜。“趨向於讓它們顯形的偏差嗎?”特納和安娜彼此看了一眼,沒多做保證,隻是說:“我儘量試試。我們的偏差都是偏向於惡性的,所以,有可能在顯性後,它們反而會變得更加強大。”“沒關係。”接頭人斬釘截鐵地說,“隻要可以觀測到,可以攻擊到,就有機會取得勝利。相反,無法觀測也無法攻擊,隻能被動承受攻擊的話,失敗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