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360章 突圍(1 / 1)

我無法確定我們如今所在的位置,在這個噩夢中沒有十分明確的坐標,雖然應該是一個半島或島嶼的形狀,但從來都沒有聽說有誰抵達過邊緣。如果在距離醒目的建築很近的地方,例如高塔周邊,亦或者在較高的山丘上,或許可以找到參照物,但是,我們此時的所在處,就是山丘腳下的一片樹林帶。放眼望去,樹木雖然不算茂密,但卻間雜著高聳崎峻的山石,根本無從遠眺。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按照地形,根據自己野外生存的經驗,選擇一個方向,然後一路走下去。不過,至深之夜的野外比正常環境下的野性生態圈更加危險,人們需要麵對的,並不是野獸,而是怪異。三級魔紋使者少年、接頭人、火炬之光的特納和安娜自發轉過身體,組成背靠背的隊形,警惕地注視著周遭的動靜。我跳上隊伍身旁一米外的大塊岩石,拔刀斬殺了藏在下方的,如同野狗一樣的怪異。灌木叢中,從樹木背後,從山石的陰影處不斷有怪異的身影冒出來,它們並非全都是實體,有的如同煙氣,有的如同流水,更有的隻存在一個影子,甚至於,有一些怪異隻在連鎖判定的感應中存在,而無法直接用肉眼觀測到。我也同樣不能肯定,是否還擁有連鎖判定也無法感應到的怪異在虎視眈眈。因為怪異的形態和存在方式差彆極大,所以,僅僅是肉眼所見到的,憑借自身能力感應到的怪異數量,遠遠不是這裡所存在的怪異的數量。龐大而又無法確定到底有多少的怪異數量,無形給人強大的壓力。我並不害怕這些怪異,在我的觀察中,其他人的眼中也沒有太多的驚懼。但是,如此古怪的噩夢,壓力也是客觀存在的,根本無法忽略。我不知道他們對意識行走有多少了解,不過,隻要有一定的了解,這種了解就會加重他們心理上的負擔。噩夢中的怪異,意識態世界中那些莫名的危險,其實都是類似的東西。哪怕是意識行走者,在一個意識態世界進行意識行走的時候,擁有著他人所不具備的主動權和適應性,但在麵對意識態層出不窮的,難以解釋的怪異時,仍舊不敢有半點鬆懈。噩夢也是意識態世界的一種,在這裡出現的怪異,是絕對不可能根絕的,倘若無法確認這個意識態世界的構成,甚至連這些怪異的起源都很難去想象。先不理會怪異擁有怎樣的能力,其源源不絕的數量,就是一個極大的威脅。更何況,在至深之夜裡,一切都在朝惡性發展。陰沉的天空,像是在流血,如同月亮一般的球體,仿佛被割裂出巨大的傷口,到處都是如飛雪般灑落的火星和灰燼,仿佛地獄一樣的景象,本身就是一種充滿了惡性的象征,無論是什麼人,隻要親眼看到,就不會對此感到懷疑,也絕對可以想象,這些麵目猙獰,乃至於根本沒有麵目而言的怪異,到底有多麼危險。更遠處的陰暗中,在依稀看得到,卻又看不清楚的障礙物周邊,有如同鬼火一樣的東西在飄舞,又有一些光亮在閃動,讓人不由得想到窺視獵物的野獸,而更讓人心悸的是,有眼睛一樣的紋路,於無機質的石頭上浮現,仿佛連石頭也變成了某種栩栩如生,又格外活躍的觀察者。窺視我們的視線在我們抵達此處後,就一直都沒有消失,反而愈加顯得躁動。儘管我們沒有在第一時間遭到攻擊,卻又一種感覺告訴我們,一旦開始動手,就會直接進入白熱化的搏殺中。我不知道其他人有什麼保命的本事,但是,隻有我自己的話,的確可以憑借速掠,在最短的時間內進行脫離。無論是戰鬥,還是逃跑,於我而言都不算是什麼難為之事。不過,倘若其他人沒有抽身而退的本事,在這樣的荒郊野外,被不知距離數量的大量怪異包圍,幾乎咩有生還的可能。怪異是殺不完的,殺死怪異也並不是目的,戰勝和殺死這些東西也沒什麼意義。也許,在意識態世界裡會有某些“關鍵的東西”會以怪異的方式出現,但這樣的怪異,也絕對稀少而特彆,敏銳的人基本上都能察覺出來。一般而言,大多數怪異,就僅僅是怪異而已,並不具備那種擊潰後就能解除危機的核心特殊性。最終,所有的殺戮都將服務於自保和離去。這是每一個意識行走者在意識態的世界裡行走時,都必須明白的生存法則。“高川先生,指條明路如何?”特納用一種戲謔風趣的口吻說,但聽起來卻更像是他不由自主地,以這樣的方法釋放壓力。“千萬不要戀戰。”我提醒他們。“突圍的方向……走那邊。”安娜給我們指了一個方向,但因為缺少參照物的緣故,也不能確定東南西北。正常環境中,樹木的長勢、年輪乃至於天空的星星,都能在指明方向,但在這個噩夢中,這些“正常”東西,是不存在的。哪怕外表看起來“正常”,其內在也絕對不正常。“我記得你們的偏差是偏向於惡性的。”三級魔紋使者少年說。“是的,朝那個方向,就可以避開眼下的麻煩,但是,也一定會遭遇到更大的麻。”安娜毫不避諱地說:“但是,不走那個方向,卻不保證可以解決眼下的問題。”氣氛再度變得沉默,但也僅僅維係了不到一秒的時間,接頭人腳下的陰影中,有一大片玻璃珠一樣的物體噴向四麵八方,擦過了眾人的身體,落入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怪異群中。我在她出手的一瞬間就確定了,她是電子惡魔使者,這些玻璃珠般的東西,哪怕不是電子惡魔,也定然是電子惡魔的能力。“走!”在接頭人的聲音落下前,我已經展開速掠,無形的高速通道繞過眾人的身邊,向安娜所指的方向延伸。我已經從岩石頂落下,在其他人以放慢了幾倍的速度,緩緩做出反應的同時,我已經抱住接頭人,沿著無形的高速通道疾馳。我的身後,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破裂了一樣,沒有發出實際的聲音,但那種敲碎了什麼桎梏的感覺,卻十分清晰。我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一股龐大的氣勢,就好似一群奔騰的野獸般,朝我們洶湧而來。巨大的數量在疾馳,仿佛要後發先至,將我們所有人吞沒,但就在這個時候,來自四麵八方的爆炸聲接連不斷響起。在疾馳中的我聽來,這種聲音是沉悶的,稠滯的,但卻讓人下意識想要遠離。我知道,這個感覺,恐怕就是接頭人的電子惡魔,對怪異大軍的阻撓,也同時向怪異發出了戰鬥的信號。爆炸很猛烈,但卻隻能影響一小部分怪異。怪異的數量太多,分布範圍也幾乎是噩夢的每一處荒郊野外,身處爆炸範圍外的怪異極多,而哪怕被爆炸波及,亦或者直接擊中,而不受到致命影響的怪異,也是存在的。而攻擊一旦展開,就再沒有什麼退路可言了。我帶著接頭人,朝安娜所指的方向一路速掠,大部分怪異無法在這個速度下反應過來,但也仍舊有一些擅長速度亦或者有特彆本事的怪異,不是以慢了一步的距離緊隨在我的身後,就是試圖從側旁包抄。在我的觀測中,這群可以做出反應的怪異,就像是沙堆中自行分離出來的一小掇沙子,在複雜的地形和密布的怪異中不停穿插,合圍,試圖將我攔截下來。我的速度很快,但仍舊不是極致,或者說,我從來都沒有確認過,自己的極致速度是多少,而一直都隻是用“相對快”去解釋。在這個至深之夜裡,受到老霍克的封印的影響,魔紋力量總是無法以最流暢,最徹底的方式使用出來,這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數據記錄和對照,而僅僅是一種感覺。仿佛自己還能做得更好,但就是難以發揮出來。因此,當出現了速度無法徹底擺脫的存在時,我也一點都不覺得驚訝。我仍舊相對比任何參照物都更快,隻是,這種“快速”無法快到一瞬間就擺脫它們。我和敵人之間的速度差值,在這個噩夢中,大部分情況下都很小。當參照物眾多的時候,根據具體選取的參照物自身的運動變化,以及參照物的變換,自身速度的調整,也會變得不太順暢。就像是一台老機器,在運轉的時候,內部的組件時不時會磕絆一下,甚至會突然停頓一下,無法達到正常值的運作效率。即便如此,我仍舊很快。在快上一線的交錯攻擊中,我也從不懷疑,最後的勝利者是自己。怪異陡然出現在前方上空,被選取參照的怪異突然停下,被連鎖判定一直關注的緊隨身後的怪異,陡然化做一條螺旋的細線,加速撲上,亦或者噴出大量的液體、火焰、粉塵、尖銳的固體,空氣的溫度也驟然降低。來不及思考,戰鬥本能已經讓身體躍起,之後連一秒都不到的時間,以原先落腳的位置為中心,一層帶刺的冰霜眨眼間就蔓延到二十米方圓。緊接著,就是尖銳的冰刺騰空而起。有些遲鈍的速度感,再一次變得潤滑起來。速掠超能一直在作用,連鎖判定也沒有死角。在連鎖判定範圍內確定了新的參照物後,速掠再一次進行加速,新的無形高速通道,在驟然變得複雜的攻勢中重新確立。我扭轉身體,冰刺擦身而過,而我則從縫隙中鑽出,左手掏出手弩,射出箭矢,射穿了幾隻如野獸般的怪異的身軀。加速落入地麵後,長刀以更快的速度斬出。並非所有的怪異,都能在攻擊的同時保持高速行進,也隻有極少數的怪異,可以再一次提升自己的速度。哪怕是可以瞬間移動的怪異,在現身和鎖定目標攻擊之間,也存在一定的時間間隔。這樣的時間差,在他人眼中是十分短暫的,因而在他人的眼中,此時此刻,怪異發動的攻勢,就如同滔滔洪水,勢不可擋。但是,對於真正精擅於高速戰鬥的專家來說,隻要攻擊有間隔,行動有間隔,無法將所有人的行動維持在某種程度的連續性上,哪怕表麵上看起來井井有條,也同樣是充滿了破綻,可以用手術刀一樣的方式,將其分解並一一擊破。我穿插在這些怪異的攻擊間隔和行動間隔中,它們的行動沒有連續性,沒有配合性,也沒有任何節奏。在連鎖判定中,它們的位置,以及它們的攻擊,疏密十分明顯,雖然張開一張巨網,卻像是一張破破爛爛的巨網。無形的高速通道貫穿了這張巨網,根據網眼的麵積、變化幅度和位置,不斷調整方向和曲線——而這就是我的反擊路線。哪怕抱著一個人,隻能騰出一隻手來使用武器,但是,速度和節奏上的優勢,哪怕隻能維持幾個呼吸,也足以讓我斬殺被連鎖判定鎖定的獵物。我在奔馳,萬物都變得遲緩,它們的動作是如此彆扭。長刀揮出,我想,如果怪異們有眼睛,那麼,一定隻能看到一道閃光。所有被刀鋒掠過的東西,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無論是實體的,亦或者是沒有實體的,無論是肉眼可以看到的,還是肉眼無法看到的,全都被斬斷。無法彌合的縫隙,不斷擴大,令上下左右分離。當這切割的景象平息下來的時候,我已經抵達另一座十多米高的山石頂部。而這個地方,當然也處於安娜所指的方向。安娜並非預言者,她的力量是偏差,具體的原理不清楚,但大概就是利用偏差的力量,對事物的發展進行乾涉,與此同時,也能對事物的發展進行一定程度的觀測。觀測和乾涉,是同步進行的,因而,她可以指出一個“暫時正確”的方向。但因為偏差趨向於惡性發展,所以,暫時的正確在更長遠的未來中,反而更像是一種錯誤。不過,在很多時候,如果連暫時的正確都沒有,恐怕也連錯誤的未來都看不到吧。沒有人可以確定,不選擇這個“暫時的正確”,自己是否一定可以活下來,所以,哪怕明知這隻是“暫時的正確”,也沒有人可以抗拒。至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選擇了這個“暫時的正確”。我居高臨下,用手弩狙擊圍攻其他人的怪異。雖然沒有我的速度,但是,三級魔紋使者少年和火炬之光的兩人配合默契,以一種野蠻的方式,直接撕開了怪異們的包圍圈。龍卷一樣的灰燼,包裹著兩人向前橫衝直撞,而居高臨下時,也才能以一種全局的方式,感受到正在怪異中產生的某種混亂——就像是它們無法全身心投入到戰鬥中,有什麼看不見的情況拖住了它們的手腳,讓它們無法正常施展。我想,這是特納和安娜的“偏差”力量,但就惡性偏向而言,哪怕眼下似乎對我們“有利”,在更長遠的時間來看,應該仍舊是對我們“不利”。例如,此時讓這些怪異變得不正常的,最終會讓這些怪異變得更強。灰燼龍卷帶著兩人落在我和接頭人的身旁,之後又凝聚回三級魔紋使者少年的身軀。“需要休息一下嗎?”我問。“還行。”三級魔紋使者少年看了一眼右手腕的魔紋,“高川先生,這些怪異……可以被魔紋吸收?”“可以,但是,你要小心。”我以善意勸告他:“吸收了這些東西,也許會讓你變得瘋狂。”“也許?”三級魔紋使者少年有些驚疑不定。“我隻是得到了這個情報,但沒有具體確認過,不過就個人感覺來說,是這樣沒錯。尤其是在至深之夜裡。”三級魔紋使者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懸掛在天空,仿佛月球,但又格外巨大,格外顯得沉重,仿佛還裂開一個口子,流淌著鮮血的球體。看似月球環形山的表麵陰影,在高塔處進行觀測時,卻是噩夢拉斯維加斯的景象,我不知道,他用肉眼是否可以看出來,但是,在此時此刻,我是看不出來的。噩夢拉斯維加斯的景象是否清晰,應該受到多方麵因素的決定。此時在高塔上,觀測這個球體的話,那個裂開的口子,是不是噩夢拉斯維加斯通往這個噩夢的通道,也不禁讓人遐想,不過,就結果而言,也不過是各方神秘組織的計劃,已經進入到新階段的征兆罷了。當至深之夜給這個噩夢帶來的變化更加深入的時候,噩夢拉斯維加斯深處的怪物,就會被從那道口子,“解放”到這個噩夢之中吧。而在那個時間點的前後,這個噩夢應該會和半島精神病院產生某種重合,進而變成一個特殊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那才是被各方神秘組織布滿了陷阱的戰場。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