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這五人都是隸屬於哪一個神秘組織,不過他們的目光都透露出一個信息:他們知道我的一些信息。在神秘的世界裡,情報泄露幾乎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們的眼神帶有探尋和警惕,我知道,他們並不完全相信他們得到的情報,而這也是大多數人的通病,亦或者說,是一個好習慣。要認知任何一項事物,都必須具備一個參照物,但如果沒有真正接觸過要認知的事物,而僅僅是聽從他人利用雙方都認知的參照物做出的判斷,其本身所獲得認知,也仍舊是難以形成實際印象的。我並不介意他們對我做出任何試探,以及在這之前,所表現出來的各種態度。說到底,當他們清楚自己在麵對的人是誰之前,他們的確隻能基於自身的個性和認知,對來者做一個模糊的判斷。他們不知道我,所以輕蔑我,亦或者不擇言辭,但這不是世之常情嗎?在我踏出陰影,直麵他們的時候,這五人的態度頓時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轉。他們之所以試探和警惕,在我看來,正是他們無法在輕蔑我的表現。在我的眼中,哪怕他們拿起武器,做出一副攻擊的姿態,但這種僅僅保持姿勢而又卻步不前的樣子,或多或少讓我可以猜測,他們對我的了解有多少。“那麼,你就是高川?”發現我的那人一改之前的狂傲,變得冷靜又謹慎。“我是高川。”我說:“你們又是什麼人?”“為什麼你會在這裡?”那人的口氣,就好似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一樣。他的態度,讓我想到了關於偏差效應的問題,或許在他所知道的他們自己的計劃中,我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這個問題實在太愚蠢了。”我平靜地回答道。“所以,又是偏差效應?真是倒黴透了。”之前一副苦笑的神情哀歎偏差效應的一人再次一臉苦色,“高川先生你這麼做讓我們很為難啊。你知道,我們不想和一個四級魔紋使者成為敵人。”“敵人?”我咀嚼著這個詞語。其實,在他承認自己是敵人之前,在我的眼中,他們是否為敵人的幾率隻有一半。儘管是不明身份的神秘專家,但是,如果可以,我仍舊希望和他們好好談談,以臨時合作的方式各取所需。這個半島上的漩渦,已經開始讓人身不由己,偏差效應的出現,總會讓各方在失去對自身計劃的絕對掌控後,對一些身份特殊的人變得十分敏感。即便如此,如果可以隻動嘴不動手的話,我也是十分樂意的。不過,既然眼前之人說了我此時的情況,讓他們感到為難,已經完全表明了他自己,亦或者這裡五人的立場。所謂“不想和誰誰成為敵人”,其實就是“肯定會變成敵人”的意思吧,正因為“不想卻肯定會成為敵人”,所以才露出這麼一臉苦澀的表情。當然,我並不認為,對方露出這樣的苦澀,就意味著他們有不得已的初衷,亦或者自認戰鬥力不足,而對自己的境遇感到無奈。說到底,神秘專家之間,不真正死戰一次,用性命作為籌碼,理論上是無法確認出高下的。外表、神情和裝束等等,這些構成對人印象的因素,在很多時候,都僅僅是一種陷阱罷了。不過,對於剛剛踏入神秘圈,不得不麵對老資格的神秘專家時,往往會因為這些因素,而在戰鬥中無法保持正常的水準。想要相信一個陌生的神秘專家難之又難,正是因為,麵對麵交談和觀察時,所得到的情報,都有可能隻是一種偽裝。雖然不能說,全都是這樣,但是,隻要有一次,徹底相信了對方而中計,那就是要命的情況。更何況,眼前之人,哪怕是一臉“不想在這裡見到我”的表情,那種對立的態度,卻是十分清晰的,根本就沒有刻意掩飾。他們能及時來到這裡,看樣子還對這裡的情況知之甚詳,並為這裡情況所產生的偏差產生彆樣的情緒,這一切都讓我對他們有一個更深的猜測。“安娜他們進入噩夢,就是你們做的手腳嗎?”我直接問道,然後凝視著他們的眼睛,意識行走的力量已經發動。哪怕是同時和五個人對視,我也仍舊可以同步完成對五人的意識行走,如果,他們沒有特彆的,守護自身意識的能力,這場戰鬥會變得更輕鬆。但正如這麼一句老話:事實總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以眼睛為入口,走近對方的心靈——這麼一個意識行走的效果,引發了一種無形的反彈。我在推開他們的心靈之門時,立刻掉入了一個劇烈旋轉的漩渦之中。猛然清醒的時候,我仍舊站在原地,除了強烈的暈眩感之外,眼前的五人卻跟著消失了。並非是真的離開,而是攻擊已經抵達。最前方的是子彈,在即將被貫穿腦門的一瞬間,速掠已經開始。包括風雨在內,一切運動都變得遲緩,有兩人就像是懸浮在半空,以一種可笑的速度,將斧頭劈下。而仍舊在地上奔馳的三人,反而顯得更加靈活。可即便如此,我在速度上的優勢仍舊是決定性的。在他們自身擁有的神秘完成具有殺傷力的現象之前,我揮動刀鞘,拍開子彈,在緩速下落的密集雨珠中快速穿行,沿著無形的高速通道,一一經過他們身邊,如同拍開子彈一樣,用刀鞘擊打他們的胃部。在意識行走中對我做出反擊的那名神秘專家,麵對速掠時,連防禦的反應都無法產生,而其他四人之中,雖然睜目而滿臉驚色,也嘗試做出守護自身的動作,但真正可以將防禦完成的人,卻隻有一個。而且,是極為熟悉的防禦能力。看似什麼都沒有的空氣中,傳來巨大的阻力,單憑此時揮動刀鞘的氣力,根本無法強硬突破。不過,當我回到原地,解除速掠的時候,那產生阻力的空間,陡然浮現出半透明的罩子。僅僅是不到一秒的顯現,繼而又隱沒於空氣中。與此同時,被擊中胃部的四人如同炮彈一樣,倒飛向四周,重重砸在地上、樹上和裝飾用的巨大石塊上。無法抵擋速掠的他們,已經可以視為退出了這個戰場。他們哪怕是想逃跑,也根本無法辦到。所以,對我來說,真正可以談得上對手的,也就隻剩下成功防禦住一擊的最後一人。在電閃雷鳴劃破烏雲的時候,借助在大地上閃爍的光亮,我認真觀察了一下這個人的樣子——身穿防水的大衣,粗寬的皮帶束在衣外,整體深沉的顏色,就像是要和此時雨幕中的昏暗融為一體,然而,他的身姿太過高大健壯,又彆有一股特殊的氣質,而讓人無法真正將其忽略。他還帶著帽子,帽子的兩側邊緣向上卷起,有一種複古的美感,而帽子下的臉卻好似被刻意被昏暗的陰影遮擋著,而難以看清其真麵目。不過,似乎不打算再掩飾身份般,他主動摘下了這頂帽子。果然,就如同我猜測的那樣,仍舊看不見他真實的麵孔,因為,他戴著麵具頭罩,正麵的麵具花紋並不是規則的,也並非是形象代表某種事物,就如同隨便畫上去的,難以形容是什麼塗鴉,但整體的觀感來說,有一種荒誕可笑的味道。儘管不是熟悉的圖案花紋,但卻是熟悉的麵具頭罩。“巫師麵具。”我對自己說。眼前之人,是來自末日真理教的精英巫師。隻有精英巫師,才會帶著這麼富有個性的巫師麵具,而又不需要穿戴巫師長袍。在很多時候,所能見到的精英巫師,穿戴、語言和作息,和身邊的普通人沒什麼區彆,隻是他們總是帶著麵具,而麵具本身也往往讓人覺得,才是他們的正體。防禦住速掠攻擊的,正是末日真理教巫師們拿手的防護罩類灰霧法術。這種法術的特彆就在於,它可以預先構建,而在真正遭到攻擊之前,不會暴露出來,而又可以避免在麵對高速作戰的敵人時,來不及進行防禦的缺點。正常的灰霧法術,雖然千變萬化,應對不同的戰鬥和生存環境,有著幾乎是目前神秘圈內最強的適應能力。但是,這些法術的施展需要花費比其他神秘更多的時間,哪怕隻是慢上一秒,也足以構成致命的缺陷。而努力規避這種缺陷,也往往體現於末日真理教巫師們的作戰風格中。預先準備好防護罩和傳送門,正是這些末日真理教巫師最擅長,也最通用的保險。因此,認真說來,眼前之人並非及時應對速掠,同步做出反應,而僅僅是他的預置防護罩法術被動激活了而已。不過,既然防護罩已經激活,那麼,不打破這個防護罩,也的確難以攻擊到巫師本身。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七零八落躺在四周的神秘專家,正捂著肚子試圖站起來。似乎才剛剛意識到這名還能完好站著的同伴的真實身份般,一名神秘專家難以抑製自己心中的驚愕,而完全表現在臉上。很不巧,這五人從來時的路線,分成了三人的一組和兩人的一組,而這名驚愕的神秘專家和末日真理教巫師正是兩人結伴的那一組。明明是神秘專家,卻沒能認出自己同伴的隱藏身份,到底該說是神秘專家的粗心,還是末日真理教巫師的偽裝太好?亦或者,這本來就是雙方的默契。“有誰要和這位巫師合作的嗎?”我盯著巫師,卻是問著其他四人。如果他們是NOG的人,那麼,就算私底下有和末日真理教合作的默契,這種默契也是不能辦上台麵的。雖然NOG並不是網絡球,自身的行為宗旨,也不完全參照與網絡球,但網絡球對NOG的影響力,卻是毋庸置疑。網絡球對末日真理教的敵視,以及末日真理教於末日幻境中的立場,也絕對不允許,NOG中存在公開與對方合作的神秘組織。我並不覺得,在當前複雜的形勢下,末日真理教的巫師摻雜於神秘專家的隊伍中,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反而,如果神秘專家的隊伍真的很純粹,那麼,在清楚雙方有勾連的情況下,他們又是如何保持各自的默契呢?而且,除了理論上應該堅決站在末日真理教對立麵的NOG之外,這裡的神秘組織還有五十一區這種相當政治化的勢力。麵對我的問話,沒有人出聲承認或否定。而這種沉默的態度,在我看來,正是代表了這種勾連的曖昧。“看來,還真的沒有一個網絡球的家夥。”我平靜地說:“大概也沒有火炬之光的人吧。”目前來說,因為接頭人和安娜的緣故,我大致上隻和她們分彆代表的網絡球和火炬之光有合作關係。其他的神秘組織,哪怕也是NOG的一員,也同樣是陌路人。如此一來,就不需要有太多顧忌了。因為約翰牛的交情,我可是十分清楚,此時NOG內部那貌合神離,看似分裂卻又不得不黏合的狀態。倘若接頭人和安娜五人進入至深之夜的噩夢,並非他們自己所想,而是被某些人的惡意推動。那麼,這個惡意的來源,是五十一區的人,是末日真理教的人,亦或者就是NOG中的其他神秘組織,都不是什麼難以想象,難以理解的事情。我分彆抓住刀鞘和刀柄,將長刀緩緩拔出。在閃電越過長空的時候,刀身變得明亮有質。“竟然是真的武器!”其中一人似乎想到什麼,叫起來:“怎麼可能!病人是禁止攜帶危險用品的!而且,之前的他的確沒有武器吧!”“是不是真的,之前不是已經挨過一擊了嗎?”我平靜的說,“感受一下四周吧,這裡也已經被納入臨時數據對衝的範圍了。”所以,這把刀,也不過是利用數據對衝的混亂所臨時製造出來的尋常武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