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瑪索現在的狀態,以及她種種行為背後的原因。雖然約翰牛說過瑪索已經具備NOG的身份,和需要救助的這幾名神秘專家和精神病人一起行動,然而在和幸存的神秘專家接觸後,我突然覺得他們同樣無法理解瑪索的行為,甚至不明白瑪索到底怎樣的能力,雙方之間完全不具備合作的基礎。為了避開可能產生的衝突,我選擇了率先離開這個不太尋常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以獲得時間從幸存者口中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幸存的這名男性神秘專家卻告知我一件情理之中,但仍舊讓人感到沉重的事情——被末日真理教列為叛逆,如今已經和席森神父一樣獨立行動的愛德華神父,已然在半島精神病院中顯露行跡。需要救助的神秘專家似乎在暗示,正是因為自己等人發現了他的行跡,才被他針對而落入如此下場。理論上,這樣的情況是有可能發生的,愛德華神父的立場、身份和能耐,被約翰牛視為大敵從而尋求外援,也完全可以理解。然而,我仍舊不覺得,這是約翰牛向我求援,讓我救助這些神秘專家的最大原因。毫無疑問,這名神秘專家知道一些更深入的情報,而同樣是唯一幸存下來的女性精神病人,或許也隱藏著某些秘密,被約翰牛等人視為一個也許不關鍵,但強有力的籌碼。我無法瞧出其中的秘密,僅僅是我做不到而已。雖然有這樣的猜測,但是,要從這樣一個經曆萬難存活下來的神秘專家身上,得到更準確的消息,是十分困難的事情。誠然我可以使用意識行走,但意識行走並非萬能的力量,我可以肯定,如今NOG隊伍中存活下來的,那些來自於末日幻境的神秘專家,已經完成了一套應對意識性質的神秘的方法。意識行走者的存在,對於這個末日幻境的神秘圈來說,並不是什麼高層的機密,能夠參與這次拉斯維加斯中繼器攻略的神秘專家,都已經堪稱精英,而經曆生死篩選活到現在的神秘專家,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們對自身能力的控製和了解以及由此延伸出去的應對複雜情況的能力,絕對不是誰都能小瞧的。我在晉升四級魔紋之前,在理論上和他們不存在高下之分。因此,我十分清楚,五十個沒有“江”的支援,擁有三級魔紋的自己,一旦聯手會產生多大的力量。哪怕之前遭遇的神秘專家似乎沒幾個能和我過幾招,但那不過是我自身“高速作戰”特性的展現,以及他們無法抓住速掠本質,再加上四級魔紋超乎他們預想的能力所導致。我不需要謙虛,達到四級魔紋,並開始意識到四級魔紋的真正力量後,自己的綜合實力的確比過去大有增幅,而他人並不清楚這種增幅有多大,進而無法準確對我進行判斷。但是,當這些特性、招數和能力,一一暴露出來,被觀測到,就一定會被研究並進行針對。哪怕在沒有足夠情報的情況下,這些身為精英中的精英的神秘專家,也一定會針對我過去所展現的能力有所布置。意識行走能力,就是其中之一。一旦我使用意識行走,是否可以挖掘出這名神秘專家隱藏的秘密還在兩說,更重要的是,一定會進一步破壞和約翰牛的默契。我必須判斷,真的需要破壞當前的合作默契,就為了挖掘此時神秘專家隱藏的情報嗎?就算這個時候無法獲知,當NOG隊伍回收情報後,就一定會選擇隱瞞嗎?說到底,在偏差效應的作用下,任何預謀的計劃都會大打折扣,而在如今混亂的情況下,沒有一個神秘組織,可以完全將情報抓在手中,而不作為和他人交易的籌碼。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放出情報以引導局勢,一直都是網絡球的拿手好戲。我不認為,在這次末日幻境中會有所改變。也許他們放出的情報有所隱瞞,但是,得到情報就是得到情報,輾轉從約翰牛那邊獲得,和直接暴力從這名神秘專家的意識中獲得,在情報量和準確性上,又有什麼區彆呢?我的思考,在不到一秒的時間中,就已經做下決定。我決定按照這名神秘專家的暗示繼續下去。“愛德華神父打算做什麼?”我問,“僅僅是製造新的惡魔嗎?你應該清楚,製造惡魔也好,召喚惡魔也好,都需要特彆的獻祭儀式,而且在這個中繼器裡,目前並不具備舉行獻祭儀式的條件。這個世界的確正在神秘化,然而,更多是納入了電子惡魔使者的神秘係統,換句話來說,對其他神秘的排斥,比起之前那個完全不具備神秘的環境寬鬆一些,但對於我們本來擁有的神秘仍舊具備極大的抗性。進入這裡的神秘專家,有許多人都不得不轉化為電子惡魔係統,而為了改造出足以滿足其他神秘需求的環境,幾乎所有的神秘組織又花費了多大的精力,才讓這個世界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你們也是親手推動這一切的人,應該明白,僅僅是這樣的情報,是不足以作為報酬的。”這名男性的神秘專家已經平靜下來,他眼中的深沉,無法掩飾他的思考。之後,他對我說:“重要的不是製造新的惡魔,真正填補六六六變相到九九九變相之間的空缺。愛德華神父的變相所使用的惡魔,每一個都有獨特的能力和特性,所以,新的惡魔也不會例外。”“你的意思是,新惡魔的能力和特性?”我看著他說。他沒有避開我的視線,沉靜的點點頭:“新惡魔的祭品是特彆的精神病人,這些精神病人以研討會的話來說,就是失格者,是服藥後沒有產生預想變化的殘次品。愛德華神父對這些病人再次進行藥物調整,進而產生新的變化。愛德華神父可以做到這種事情,他原有的六六六隻惡魔中,也擁有相關的能力。”“可以理解,他可是製造了沙耶病毒的家夥。”不僅如此,他和五十一區的合作,以沙耶病毒為模板,讓五十一區完成了性質上相近的特洛伊病毒,而特洛伊病毒也正是製造黑煙之臉的前提和基礎。如今的黑煙之臉經過多次調整,已經證明這種神秘的適用性,進而作為目前五十一區最主要的神秘力量,在整個中繼器中活躍著。僅僅從名字的意義來說,“特洛伊病毒”就不難讓人聯想到“木馬病毒”,那種潛伏於電腦程序中,完全竊取和破壞的惡意程序。將其視為早有預謀的,針對拉斯維加斯中繼器完成的“木馬”,也未嘗不可。畢竟,五十一區的總部就在拉斯維加斯,他們早就對這個中繼器垂涎已久了。五十一區和其他神秘組織完全不同,他們擁有國家政府性質,他們絕對不會滿足,隻擁有一個中繼器,也不會局限於神秘組織的立場,而具備比網絡球更強烈的政治性。他們接受政治理念的引導,為了政治目的,和任何神秘組織合作。末日真理教也好,NOG也好,其立場和形成立場的原因,對五十一區來說毫無意義。“五十一區為愛德華神父提供援助和庇護,所以,愛德華神父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同樣可以視為五十一區的行為。”神秘專家頓了頓,說道:“愛德華神父製造的新惡魔,會直接促進黑煙之臉的成長,進一步強化五十一區的力量。”“但新惡魔的作用,絕對不僅此如此,不是嗎?”我說。“是的,我的判斷是,愛德華神父利用特彆調製的病人進行獻祭後,所誕生的新惡魔,在強化五十一區現有力量的同時,也會讓他們獲得奪取中繼器的根本能力。”神秘專家說:“但到底是怎樣的能力,暫時無法判斷。”“黑煙之臉,特洛伊病毒,顧名思義,當然是寄生和侵蝕吧。”雖然這麼說,但我也無法預估,五十一區到底可以做到何種程度。在更早之前,我就懷疑過,五十一區會不會想要吞噬噩夢拉斯維加斯深處的那個怪物。五十一區所擁有的力量,因為其起源,在一定程度上,和愛德華神父是相似的。那麼,五十一區可以做到的事情,愛德華神父也同樣可以做到。而五十一區想要做的事情,愛德華神父也可能有相似的謀劃。現在所有已經展開的計劃,儘管都是以這個半島為中心,但是,在我能看到的範圍內,都直接或間接地指向噩夢拉斯維加斯,指向噩夢拉斯維加斯深處的惡魔。有人想要破壞它,有人想要利用它,但更多的人,想要吞噬它。假設這個中繼器之前的無神秘性,正是因為納粹將所有的神秘性都拿去供養那個怪物,那麼,吞噬了這個怪物,就意味著奪取了目前為止,整個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積蓄——仔細想想,那還很是一份質量相當可怕的力量。那個噩夢拉斯維加斯深處的怪物,就像是一大塊長刺的肥肉。如果連那個怪物都無法解決,攻略拉斯維加斯中繼器就隻是一句笑話,反過來說,解決了那個怪物,那麼攻略拉斯維加斯就有了更大的可能。我所能想到的,其他人也一定可以想到。哪怕這位神秘專家還有隱藏,但透露出來的情報,已經足以讓我感到滿意。“那麼,瑪索又是怎麼回事?”我靜靜盯著這名神秘專家的眼睛說:“約翰牛可是和我說過,她和你們是一起的。”“是的,一起的。”本來已經恢複沉穩的神秘專家再次露出情緒波動,我無法判斷那是怎樣的情緒,但其中充滿了意外的味道,卻是輕易就刻意覺察出來。我隻聽到他繼續說:“在撤離的時候,瑪索主動要求斷後,和愛德華神父打了起來,我們以為她不可能逃離,但看來是我們的判斷出錯了。不過,我個人懷疑,愛德華神父是特意放開瑪索的,所以,我們在分開後,就一直避免直接碰麵。沒想到,她仍舊找到了這裡,而且在時間上還如此巧合。”“反過來說,如果沒有瑪索,那麼,你們本應該是全軍覆沒的結局,對嗎?”我說。神秘專家隻是聳聳肩,用沉默代替了回答。“那麼,最後一個問題,這裡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是怎麼一個情況?”我繼續問道。“不清楚,但現在看來,好像是被瑪索鑽了空子。”神秘專家搖搖頭,說:“不過,我不覺得,現在貿然接觸瑪索是一件好事。”他看了看我,猶豫了一下,才說:“她的精神本來就有問題,和愛德華神父接觸後,有可能變得更加瘋狂。”“然而,我是不可能放棄她的。”我清晰直白地說道。“既然如此,那請我等不能奉陪了。”神秘專家抱起女精神病人,說:“現在的我不在全盛時期,和那樣的怪物交鋒,大概會被打得屁滾尿流吧。不——現在也僅剩下我和她了。”這麼說著,他仿佛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懷中的女人。“可以了嗎?高川先生。”神秘專家直勾勾盯著我問道。在我點頭默認後,他毫不拖泥帶水,轉身跳下平台,於快速的竄動中,隱沒入瓢潑的大雨中。我打開手機,手機信號果然還存在。將這次委托的結果,給約翰牛發送了一份簡要的報告短信後,我再一次感應到平台上的異常。已經很容易分辨出來了,那是臨時數據對衝空間整體產生了變化,變得不穩定而產生了更能清晰被四級魔紋感知的波動。下一刻,有什麼東西從空氣中排斥出來,從透明變得半透明,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小的這個建築的模型。它旋轉著,既然炸裂,半透明的碎片在大雨中,也閃爍著獨有的光澤。而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身穿黑白色的禮服,打著猩紅色的陽傘,宛如一直都存在於那裡般,站在飛濺的碎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