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396章 穿界者瑪索(1 / 1)

狂風暴雨中,半透明的碎片在飛舞。在四級魔紋的感知中,之前還在散發劇烈波動的臨時數據對衝現象正在迅速削弱。原本無人的地方,陡然出現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她身穿黑白色的禮服,打著猩紅色的雨傘,宛如一直都站在那裡,隻是此時才被注意到。女孩的相貌、身形和穿著都給我強烈的即視感,但又無法具體聯係到記憶中的哪一個形象。即便如此,也不能讓我感到疑惑。那強烈的直覺在對我說話,讓我知道她的名字:瑪索。現在的瑪索,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和我過去看到的瑪索都有些相似,但又有很清晰的差彆感,以至於,和之前於噩夢拉斯維加斯中接觸的她也有不少區彆。她身上的變化,就如同小時候的朋友,在出國多年後,於偶然間再見時,那朦朧的記憶,和現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瑪索?”我這麼自問,但是,我願意相信直覺的答案,“的確是瑪索。”儘管眼前的瑪索和記憶中的每個她都有差彆,但是,我所遇到的奇詭之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發生在這個末日幻境中的我所認識的那些人身上的怪異,更是難以用語言來描述。雖然有些人大致是沒有變化的,但是,也同樣有不少人無論性格還是際遇,和過去的認知產生巨大的差彆。我一直都認為,自己的觀測是片麵的,而無法真正而完全地認清一個人,因此,哪怕眼前的瑪索給我的感覺,和過去都不相同,我也不覺得應該將她視為陌生人。哪怕是我自己,哪怕是高川,也會在不同的高川之間,呈現出差異,但總體仍舊可以稱之為高川,不是嗎?瑪索是變大了,還是變小了?就身材來說,比起之前更年幼了一些,更貼近病院現實中的瑪索的年齡,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又格外的成熟。然而,無論如何改變,瑪索就是瑪索,無論其相貌、身材、裝束、氣質和人格有什麼不同,但其本質上,也一定存在其身為“瑪索”的本質。就如同我和其他高川都不同,但仍舊是高川一樣。“瑪索!”我的心緒平靜下來,和眼前的女孩對視著。在這個時候,我無比希望,自己所有的善意都可以在眼睛中表達出來,讓和我對視的她可以直接叩問我的心靈,進而明白現在的我。但另一方麵,瑪索現在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她的遭遇,不是我所了解的,而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我也已經看不明白。隻有一點,我一直都堅信,那就是,她仍舊是我的親人。“好幾天不見了,阿川。”瑪索的表現過於平靜,和之前與她的兩次遭遇,以及在噩夢拉斯維加斯中的相處都有不同,“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這翻湧的情緒。”“……你不覺得自己的穿著和說話方式都很中二嗎?”我沉默了片刻,不禁說道。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瑪索的臉皮產生了微微的變化,她看過來的眼神,也帶上了不同的味道。“帶阮黎醫生離開這裡吧,阿川。”瑪索說:“我不可能將這個中繼器讓給你。”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讓給現在的你。”我覺得她的話彆有深意。“現在的我?”我重複了一次,猜測著她這句話的背後所隱藏的秘密,因為瑪索看起來一點都不打算向我透露。有一點都是可以確定的,她說不打算將中繼器讓給我,這是十分認真的。這至少表明,她知曉我的目的,同時自己也因為某些原因,對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有著和其他原住民截然不同的看法,並且,同樣擁有奪取中繼器的意願。眼下的瑪索給人強烈的彆扭感,就像是她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她所說的話,立場都並非站在身為這個世界的原住民的立場上,視野也不局限於這個中繼器,我覺得,或許是約翰牛對她說了些什麼,但另一方麵,要接受“自己的世界隻是一個幻境”的說法,不是正常人都可以做到的。是的,瑪索的說話,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她同樣來自於這個中繼器世界之外。“你知道多少?”我不由得問道。“瑪索知道的,我都知道。”瑪索這麼回答。而這樣的回答,又一次給我一種極度彆扭的感覺。“你知道外麵的世界?”我求證道。“因為,瑪索也同樣存在於外麵的世界呢。”瑪索的聲音再度平靜下來,她的平靜再次帶給我充滿了即視感的無機質感,該說是機器一樣的冷漠,還是明明有情緒,卻排除了所有的情緒,以理性的步調,對事物進行理解呢?總之,這種平靜又生硬的感覺,不是一個正常人,乃至於不是她過去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癲狂的精神病態所擁有的。“外麵世界的瑪索……”我似乎想到某些可能性了,“網絡球的瑪索?你和她……真的會出現這種情況嗎?”我所想到的可能性,是目前為止最讓我覺得驚訝的情況。不過,假如真的發生在眼前,卻又不覺得有什麼突兀,因為,雖然我感到疑惑,但從理論上來說,卻又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情況。“身處這個世界的你,和網絡球的瑪索統合了?”“並非是統合,因為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瑪索。”瑪索回答道。“原來如此。”我有些恍然:“這是網絡球的計劃之一嗎?利用你來貫通倫敦中繼器和拉斯維加斯中繼器?”“具體說來是十分複雜的操作,我和這個中繼器的我的連接,在連接之前需要很多的布置,哪怕有了最徹底的布置,也隻有百分之二十的機會。但是,隻要完成連接,成為一個瑪索反而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瑪索平靜的回答道。“因為瑪索本來就是一個人。”我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末日幻境網絡球的瑪索和中繼器世界中的瑪索看似生存於不同世界,有著不同際遇、個性、人格和思想的不同人,但正如我和其他高川都是高川一樣,瑪索也不會因為這些差異,而存在本質上的差彆。哪怕從病院現實的角度來看,末日幻境中不同的瑪索,也都隻是瑪索破碎人格的一部分。這一點,對於咲夜和八景兩人也同樣使用。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發揮核心作用,不是在預料之中的事情嗎?而預料到這樣的作用,也是包括我在內的高川,都在這一次的末日幻境中竭儘全力去搜索和收集這兩種神秘奇物的原因之一。由瓦爾普吉斯之夜改造而來中繼器,其核心本質就是精神統合裝置,這是很早之前就已經注意到的事情。而在我之前的高川,也已經完成兩枚人格保存裝置的收集,可以進一步猜測,網絡球已經對人格保存裝置進行了研究,並持有實物。那麼,被改造為倫敦中繼器控製核心的“瑪索”,可以同時接觸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並利用兩者的特性,完成對自身存在的統合,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反過來說,當我明白眼前的“瑪索”到底是什麼的時候,除了最初的驚訝,就隻剩下濃濃的喜悅。因為,眼前的瑪索已經用實例證明了,高川過去的猜測,和一直努力的方向,是正確的。瑪索的成功,也昭示著咲夜和八景的成功。從病院現實角度來說,那三個因為病情惡化而人格破碎,陷入末日幻境不可自拔的三個女孩,將會在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的作用下,有可能恢複成原狀。不,不僅僅是原狀,在末日幻境中經曆的一切,都會成為她們的直覺感受、經驗乃至於記憶,而讓她們在短時間內,就獲得尋常人所不可能做到的成長吧。僅僅從瑪索、咲夜和八景三人的角度來說,我不覺得,眼前瑪索的變化是一種壞事,反而,她的存在讓我看到了希望之光。因為對於這三人來說,僅僅是消滅“病毒”,恢複身體上的正常是不足夠的,她們人格精神方麵所受到的破壞,比桃樂絲、係色和我都要嚴重。因此,想要她們真正“康複”,就必須做到精神和人格方麵的補救。而這種補救,是過去的高川也一直都在考慮的事情。“是嗎?”我不禁鬆了一口氣,打心底的喜悅,讓我全身上下都變得輕鬆。儘管眼前的瑪索有可能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上,對我說了這些話,而她此時所關心的,也大概正如她所說,是站在這裡的我這個高川吧。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哪怕是被視為敵人,哪怕她知道了許多事情,而更加讚同桃樂絲和係色那一邊的計劃,我也從不覺得,這是一種背叛。是的,從一開始,我就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去責怪她們,去質問她們為什麼不站在我這一邊。我十分清楚,自己的存在有多突兀,多奇怪,和“江”的緊密關係,會不被認可,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我就像是從墳墓中爬出的幽靈,而身處末日幻境倫敦的高川,才是本來會唯一存在的高川。一個高川人格死亡後,才會誕生新的人格,而不會同時存在兩個人格,更不會因為同時存在兩個人格,而在末日幻境中呈現出兩個高川——如果不是“江”的力量,情況本該是這樣的。而過去所有的計劃,也都是基於這一情況而製訂的,而不可能隻因為我的存在,就做出根本性的改變。更何況,我的存在,對她們來說,也仍舊存在著巨大的疑慮。我對自己的存在,不持任何否定,我不覺得,已經死而複生,已經存在於這裡的自己是“不應該存在”的,但是,我也不會因為自己這麼認為,就去否認她們覺得我“不應該存在”是錯誤,是不應該的,是一種背叛。說到底,我之所以不否認自己的存在的原因,就在於她們——我,同樣作為高川,也是想要拯救她們的啊。如果我不存在就可以拯救她們,我不覺得自己會猶豫,如果基於高川的正常人格替換而作成的計劃,可以獲得最終的成功,而她們一定可以被拯救的話,我會坦然地接受消失。然而,正是因為,我曾經作為高川,參與過那個計劃,也不斷思考過,那樣的計劃到底有多少成功的可能,到底是基於怎樣的背景,才必須接受那樣的計劃,所以,我十分確定,那並非是真正完美的計劃,反而,雖然經過幾代高川、超級桃樂絲和超級係色的努力,但是其所基於的理論並不是絕對正確的,其所可能達到的極限,也先天具有局限性。麵度“病毒”這樣的東西,成功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了。所以,我才必須執行,以我自己的理解,去思考和指定的計劃。也許,我的計劃,也是不完美的,在她們眼中更是可笑的。可是,倘若沒有這份計劃的話,超級桃樂絲和超級係色她們所執行的計劃,一旦失敗,就是完全徹底的失敗,再沒有任何機會了吧。那一定是讓人無比絕望的吧。我一直都這麼想著,所以,哪怕站在對立麵上,不被她們所認可,甚至被她們視為敵人,也沒有關係。“我啊,是不會就這樣放棄的。”麵對瑪索的要求,我隻是平靜的笑起來,“瑪索,你必須明白,哪怕你們不承認,我也是高川。我想,這一點,另一個我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我不是誰的幻影,也不是因為扭曲的力量,從記憶中爬出的幽靈。我就是高川,是你所不知道的末日幻境中成長起來的,最速的優等生高川。如果你想阻止我——”我出示長刀,“那就戰勝我,殺死我。但倘若在你們的計劃中,我還有一點用處,那麼,繼續這樣的對話,想要僅憑口舌之利,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原來如此,是我失禮了。果然,阿川就是阿川,隻是用嘴巴說說,是完全不行的呢。”瑪索手中的猩紅色雨傘開始旋轉,就像是打開了戰鬥意誌的開關,有違她表情,但卻又無比熟悉的惡意和癲狂的氣息,好似泥漿一樣流淌出來,仿佛連雨水都被染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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