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夫斯基再次從我身邊掠過,蹲下,轉身,一腳高踢,直擊我的下巴。這古怪刁鑽的路線,是我在速掠的時候慣用的。隻要速度夠快,角度足夠刁鑽,襲擊的部位是要害,那麼哪怕隻是拿著一把小刀,也能很好地殺死敵人,而不用擔心失敗後敵人的反擊。首先,敵人無法反應過來,其次,哪怕反應過來了,正因為角度刁鑽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隻有“先防住這一擊”的選擇,而無法優先進行攔截和交叉攻擊。諾夫斯基看起來並不常用這種招數,但是,卻故意模仿了我的招數。就像是在挑釁一樣。這是來自諾夫斯基的反擊,並且,如此顯眼的攻擊,已經遠遠超過了“一擊”。我所在意的第一擊,和我預想的完全不同。我遍曆自身想象力的極限,然而,並不是會思考就能算無遺策。古怪的第一擊,並沒有在我的身體上造成明顯的傷勢,之後接踵而來的攻擊,也完全讓我不認為,那就是諾夫斯基當前的全力——明明它和我的特性是不一樣的,身體、神秘乃至於戰鬥意識方麵的差異,讓它在使用我的招數來對付我的時候,就像是戲弄一樣。可是,如果這並非是戲弄,而必然有其意義呢?我必須考慮,這種表麵看似幼稚的反激行為,實際在諾夫斯基的戰鬥戰術中,有其必然的位置。那麼,這樣的行為,很可能就是一種障眼法。正因為它足夠幼稚,足夠嘲弄,足夠讓對手的注意力放在這種行為上,反而就忽略了第一擊。第一擊,才是真正的殺手,我一直都這麼相信,而如果沒有這種堅信,又之後諾夫斯基的行為所迷惑,大概死到臨頭的時候,也仍舊懵懵懂懂吧。有一些神秘專家會在戰鬥中,強勢展現自己“神秘”的特性,甚至會對敵人進行解說;但也有的神秘專家,不會這麼做,甚至會用其他的攻擊來掩飾自己真正的“神秘”特性。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其出發點都是相同的——除了個人風格之外,就是個人所判斷的戰術有利。排除個人的習慣和風格,大多數神秘專家都會視情況地不同,對自己所施展的攻擊加以宣告和掩飾,這樣的做法,也在許多時候,會強化“神秘”本身。例如,我個人是經常在使用“神秘”的時候會用語言,亦或者在內心中進行“宣告”,但並不對任何人進行解釋,“宣告”的內容,會在一定程度上強化自身的“神秘”和意誌,並會對“神秘”最本質的特質進行掩飾。諾夫斯基的做法,大概就是不動聲色的第一擊之後,以更醒目的動作來掩飾第一擊的效果。這也意味著,第一擊的效果從觸發到得出結果,整個過程並非是“即時性”的。被騙了!我立刻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一定不會錯的!第一擊,看似已經過去的第一擊,根本就沒有防,或者說,在當時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抵擋,除非有針對性的“神秘”存在。儘管在綜合觀測影像中,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但因為實際效果並沒有直接在身體和意識層麵上展現出來。所以,被這個怪物之後的動作奪去了注意力。真是個狡猾的家夥。和之前的戰鬥比起來,它的戰鬥風格突然有了極大的變化。諾夫斯基的動作十分迅猛,但是,哪怕速掠受到極大的限製,要在一瞬間強行拔高速度,仍舊是可以做到的。我用力低頭,用全覆蓋頭盔的額頭部分,狠狠與諾夫斯基的高踢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僅僅是將我擊飛,但卻沒有感受到滲透的力量——果然,僅僅是動作相似,而在技術上,不要說富江了,連我的等級都沒有達到嗎?我這麼想著,借助這股力量遠遠落在另一側。落地後,才突然察覺到,右腳直到膝蓋的部分,有一種不協調感。而在察覺到這種不協調的下一刻,我的右半身猛然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我沒有摔倒,用長刀撐住了身體。沒有痛苦,但是,肉眼已經看不到右小腿了,也沒有其存在的知覺,腦海的綜合觀測影像中,這一部分,已經完全變成了虛線。不,應該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消失。我的右腿,隻是介於“存在”和“不存在”之間嗎?但是,如果自己拿不出相對應的“神秘”,就和實際消失沒什麼差彆了。果然,這是第一擊真正的威力嗎?我不由得想到,跟意識行走者的深度催眠有點兒不一樣。在最壞的情況下,如果離開當前這個降維環境的話,有可能會讓傷勢變得不可逆轉,反過來說,想要獲得完全勝利,就必須在這個怪物的主場答應這個怪物才行。這種時候,哪怕是電子惡魔使者使用出“固有結界”來排斥一部分降維環境的影響,也是有風險的。因為,這就和離開降維環境的意義差不多。如果對手隻是神秘專家之類的人物,在製造了主場之後,給敵人帶來的傷勢,往往都是“在主場內持續傷害,而離開主場後就可以恢複”的類型,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諾夫斯基的第一擊所造成的效果,正好是相反的——在主場內,隻需要承受逐漸放大的傷害效果,但如果找對方法的話,或許還有救,但如果出了主場,這種傷害就有可能被固化。要說證據,那當然是沒有,因為,如今已經受傷的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去實踐一下,看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如果必須要做出這個選擇,那麼,它一定是放在最後的位置。情況變得有點棘手。不過,大體形勢仍舊在計劃範圍內。很不可思議的,我的心情仍舊如此平靜。大概是因為,雖然沒有擋住第一擊,也沒有想出解決辦法,但是,這樣的第一擊在“時效”上的特殊情況,讓我成功存活到第一擊之後——無論如何,我都挨過了第一擊,沒有立刻死去。那麼,情況仍舊是按照既定計劃進行著。計劃本就是讓自己可以在第一擊之後存活下來,而並非是擋住第一擊。使用這種效果的第一擊,是身為怪物的諾夫斯基,在這一戰中唯一犯下的錯誤。諾夫斯基的身影再一次闖入我的眼簾。當我們一刹那間對視的時候,我的目光平靜,而它的目光,充滿了惡意和侵略。我想,它會注意到我的平靜吧。這麼想著,我拔出了長刀,結結實實擋住了它的飛撲。它的手腳已經從拘束服中解放,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並不為它的肢體可以和刀劍對撞而感到驚訝。將身體當作盾牌和武器,可不是素體生命獨有的做法。但除此之外,諾夫斯基並沒有其他武器。如果是之前,它還會放出黑煙之臉,亦或者是解體黑煙,進行類似灰霧法術的操作。不過,之前的第一擊,似乎已經讓它感到滿足了。亦或者說,在當前的狀態下,它直接選擇第一擊作為殺手,而將剩餘可以調動的力量,對第一擊進行輔助,因此遲遲沒有產生超越第一擊的攻擊。這樣的結果,也同樣在我的直覺預感之內。果然,能夠在第一擊存活下來,就意味著,我的勝算增加了。“你在想什麼?高川先生。”諾夫斯基趁我腿腳不便而失衡的時候,一腳將我踹飛在半空,之後緊跟上來的連續攻擊,總算被我用長刀擋下來。速掠和連鎖判定一直都很勉強,無法達到正常水準,隻能依靠時不時的爆發,來維持速度上不會太過落於下風,這種時候,反而是不參照任何運動的原始加速最為穩定。“你似乎覺得自己不會輸?”諾夫斯基的聲音又傳到我的耳邊,“但是,你看看,你的反抗,是多麼的無聊。真是的,你就不能開心點嗎?高川先生,再激|情一點,熱血一點,大吼大叫,歇斯底裡,把尿意都爆出來。我都使用百分之四十的力量了,你還在這樣磨磨蹭蹭的,再不醒醒,我就要結束戰鬥了。”“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揭開第二張底牌了嗎?”我反問,手中的刀刃和刀柄交錯,協同招架住諾夫斯基的近身攻擊——這個怪物,到了現在,招數反而變得樸實了,若非是第一擊如此詭異,還真要以為它隻是嘴巴說得氣勢高昂,但實際卻放水了。不過,哪怕是它的近身攻擊在技巧運用上存在極大的不足,然而,我並非是在完整的狀態下迎擊。自我檢測中呈現的虛線化還在持續,如今已經快要蔓延到大腿了。在失去一隻腳,在速掠也無法正常發揮的情況下,我的平均速度其實是落於下風的,而四級魔紋所強化的身體,也不在諾夫斯基這個怪物的身軀麵前占據優勢。我能看穿它近身攻擊的技巧,然而,最佳的應對,哪怕意識到了,也受限於自身條件,而無法正常做出來。哪怕隻是直麵硬碰,在失去一條腿的情況下,也難以發力,而在最基礎的力量上落入下風。下一刻,我就再一次被擊飛出去。好在除了身體的虛化之外,因為KY3001的著裝,哪怕被直擊也沒有更多的傷勢和痛楚。我在半空勉強調整身體,將長刀插在地上,讓自己停下來。之前的那一擊,產生的慣性還真是非同尋常。這個降維環境中,形狀、力量效果、觀測形象等等……仿佛任何一項因素,都可以是異常的。失去右腿的我,花了半秒,才重新調整好自己的平衡。我所預想的追擊沒有出現,諾夫斯基的臉猛然在眼前放大——它湊上臉來,斜著眼睛,眼神灼灼,充滿了一種異常的壓迫感。“剛才你說了有趣的事情呢,高川先生。你的意思是,你真的還有第二張底牌嗎?哇哇哇哇!真不愧是高川先生!真不愧是四級魔紋使者!”諾夫斯基說著,它的脖子就如同橡皮筋一樣縮了回去,躲開我斬去的刀鋒。緊接著幾個起落,它拉開了和我的距離,在十米外盯著我。“似乎是真的……高川先生,你的眼神,正在告訴我——”諾夫斯基猛然轉過頭去,看向身後,“嗯?什麼都沒有嘛。”“是嗎?原來你也感覺到了,說的也是,這裡畢竟是你的主場。”我這麼說道,卻又一股劇烈的痛楚傳遞到全身,仿佛所有的神經都被撕裂了。“不要得意忘形了!”諾夫斯基有些焦躁,它似乎感受到什麼了,“你在等什麼?高川先生,我現在就可以乾掉你!”它這麼說的時候,猛然消失在原地,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在我勉強做出反應之前,再一次將我擊飛。這一次,爆發性使用速掠也沒能完全避開,被它一個鞭腿踢中了腦袋。然而,這一次,同樣和之前一樣,沒有造成實際的傷勢和疼痛。是的,痛楚並非是這種近身攻擊造成的。但是,為什麼它一定要頻繁使用這種蹩腳的近身攻擊呢?我用刀身支撐著身體,對衝數據經由四級魔紋,製造出點燃的香煙。“因為,做不到。”我得出了這個結論。“你的確可以乾掉我。但卻不是立刻就能乾掉我。”我用力吸了一口香煙,減緩了神經上的痛楚,說道:“你不是想要玩弄我,也沒有半點放水。就如你之前所說的,這就是你在當前狀態下的全力以赴。你一次性將最大的力量,堆疊到了第一擊,這讓你在之後的攻擊,無法再產生更實際的傷害,不,大概連之後的近身攻擊,也隻是用來輔助第一擊吧。中了第一擊的我,的確離死不遠,然而,卻並非是立刻死亡。你明明應該有其他的招數,卻選擇了這樣的‘神秘’作為決定勝負的一擊,為什麼?需要我猜猜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