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頭人自稱自己不清楚係色的事情,但我卻不覺得係色在這個末日幻境的體現會隱藏得特彆深入,無論係色想要做什麼,都需要和其他人進行交互。從過去的末日幻境中,係色的先知身份就可以推斷出她之後的各種形象。也許並非是先知,但也一定是和“先知”有那麼一些相似的地方。這種身份並非是自己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我也好,桃樂絲也罷,以及我的熟人們都遵循某種規律,而讓大家在新的末日幻境中,哪怕改變了身份,哪怕際遇不同,但仍舊會抱有某種本質上的即視感。我不清楚接頭人在網絡球中擔當怎樣的職位,但是,理論上說,為了確保NOG隊伍的正常運轉,以及網絡球在NOG隊伍中的話語權。加入這隻NOG隊伍的網絡球成員在能力上絕對不弱,這種不弱的能力放在平時,也足以讓他們獲得網絡球中的地位。而其他的神秘組織,也大多會遵循這種規律。NOG隊伍中有許多自由活動的神秘專家,但是,在行動的主導上,仍舊會預先考慮成員的配比,繼而確保身為NOG常任理事的神秘組織能夠對整個行動進行有序地組織和規劃。網絡球和火炬之光這類明明沒有身處拉斯維加斯,卻能夠介入拉斯維加斯的事態的大型神秘組織,就是依靠這些看似人數較少,但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精銳的成員們,進行幕前和幕後的各種乾涉。這樣一種情況,足以確認接頭人在網絡球中絕對不是“無名小卒”。這樣的人,已經有八成的可能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所謂“高層秘密”。就算係色一直以來都保持“潛伏”的狀態,但隻要她在網絡球,就一定會和這種“高層秘密”扯上關係。我覺得,係色仍舊在網絡球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畢竟,網絡球仍舊是末日幻境中僅次於末日真理教的神秘組織,無論在人手還是背景深度上,都可以給她的乾涉帶來便利。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係色身為先知,接受過網絡球的創始人之一“梅恩先知”的指導,其能力暫且不提,背景可是極為深厚的。哪怕是末日幻境已經改變,我也不覺得,她會放棄這種優勢。我對“病院現實”中的係色中樞了解不多,但是,對於過去的末日幻境中,那個係色先知可是有過極深的接觸。對她的性格、能力、判斷傾向等等特點,都可以稱得上熟悉。因此,我認為接頭人在說謊。不過,即便她在說謊,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反過來說,倘若她真的在說謊,那就證明係色的身份、地位和作用,在如今的網絡球中有著比過去更加巨大的影響力。進而可以證明,她可以動用的乾涉力量,要比過去的末日幻境要大得多。可怕的家夥,已經一個個都行動起來了——我再一次確認了這樣一個嚴峻的事態。——係色中樞,超級桃樂絲,可以動用中繼器力量的瑪索和走火,瓦爾普吉斯之夜的特化怪物“丘比”和它的魔法少女十字軍,不明其真正實力的梅恩先知。——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瑪爾瓊斯家的巫師係統,最終兵器係列。納粹的異化右江,拉斯維加斯噩夢怪物,和末日代理人“卡門”同化的電子惡魔夜鴉誇克。——五十一區的“命運之子”諾夫斯基。——火炬之光的“大規模偏差乾涉”。——名義上被定性為“第一個大規模使用神秘的社會性組織”的統治局非人種群遺物“素體生命”。——哪一邊都不是朋友,可謂是所有人和非人的最終之敵的“病毒”體現,和與任何神秘組織相比都帶有更明確目的性,去研究“病毒”,並對其賦予概念的“病院現實”的研究團隊。當這些從各種角度來說,都是非常人可以理解的團隊,同時對某一特定事物展開行動的時候,所最終產生的走向根本就不是我個人可以想象的了。展現在我眼前的,是幾乎不可能抽絲剝繭的混亂,然而,這種混亂的最終導向卻有是明確的,那就是“末日”。我一個人,再加上“江”的力量,最終可以做到什麼地步呢?雖然富江提起過“理想鄉”,但那樣如同幻覺、幻象和幻想的東西,到底該如何才能抵達呢?在幻覺中,和“理想鄉”有關聯的歌謠“黃金碑文”,我是記得的,而且,從我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起,除了“黃金碑文”之外,其他的諸如“金蘋果之歌”和“飛蟲”等詩歌,都已經無法再聽到了。讓我不得不產生一種錯覺:之前和富江見麵的那一刻起,當時所做下的決定,就是我的人生中最為關鍵的一個抉擇。而在此之前所做下的任何決定,所產生的任何覺悟,都仍舊是有機會改變的,唯有之前那一次,決定了是什麼,我自身的命運,就會被引導到僅關乎那個決心的路線上——在這之後,哪怕反悔也已經是不可能了,儘管我並不覺得應該悔恨,做出那樣的決定並非是一時衝動。當我想要獲得最理想最完美的結局時,擺在我麵前的路,就隻剩下一條。我可以理解,完美就意味著唯一,意味著夢幻,意味著奇跡。可是,哪怕可以理解,可以接受,也不會反悔,有朦朦朧朧的線索和引導,可是,具體而確切的步驟到底該如何去做,卻又很難弄明白,隻能按照自己最初的計劃走一步算一步。這種時候,反而會希望有一個更明確的指示,亦或者是“當我有了想法的時候,路線就已經確定,而確定的路線會讓一無所知的我,自然而然走到儘頭”。“簡直就像是明明劇本很長的冒險遊戲,卻隻設定了一個決定最終結局的選項。”我輕聲自言自語,“不過,或許這個決定性選項到底是幾選一,是由之前的各種選擇所決定的。”“你說什麼?”接頭人問,哪怕她聽清了我的自言自語,也大概不了解我是什麼意思吧。“不,隻是無用的題外話而已。”我平靜地笑了笑,但她看不到,因為我戴著麵具。而且,除了平靜和笑容之外,我不知道還能怎麼做。身而為人的我,擁有極限,抵達極限的我,無論生活是怎樣的怪誕、無稽和惡劣,除了坦然麵對之外,還能做什麼呢?我仍舊抱有希望,我雖然身患絕症,死又活來,是一個精神病人,卻沒有對絕望低頭,這已經是我的最後戰鬥,也隻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戰鬥。“你打算改變形象?”接頭人問。“為什麼這麼說?”我問。“因為你戴上了麵罩,說實話,這樣看起來有些像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師。”接頭人說。“你應該知道這個麵罩樣式的起源,那和末日真理沒有任何關係。”我說。“歐洲中世紀的大瘟疫事件……據說末日真理教在當時就有活動了,也有傳聞說,正是因為當時如同末日一樣的混亂,才促成了末日真理教的誕生。最初的成員,就是那些實際投身於阻止瘟疫蔓延和侵害的醫生、學者、神秘學專家、宗教的信徒和傳教者。”接頭人說:“據說,在那個時候,任何一個敢於戴上這種鳥嘴麵具,親自走入瘟疫之地去實踐的人,都被視為瘋子,都有可能就是末日真理教的創建者。”“是嗎?可是,倘若這是事實,那麼,誰也不會想到,當時那堅強的意誌、美好的願望和非常的魄力,會隨著時間,變異成如今的表現形式吧?”我不由得說道。“最初的末日真理……隻有從席森神父那裡,才能看到一些端倪。但是,雖然如今大多數人都認為,席森神父的末日真理是原教主義,但實際上,他的教義距離最初的末日真理有多大差距,根本就無法辨認。”接頭人說:“信仰這種東西,其實一直都在變化。”“算了……怎樣都好。”我中止了這個話題,不管末日真理教的起源到底如何,是正義還是邪惡,是惡性還是美好,其現在都變成了眾所周知的模樣,我們要對付的,也隻是如今的末日真理教,而並非消逝於曆史中的他們。“有什麼事情嗎?”我問。“約翰牛讓我通知你,不要插手至深之夜,孤身寡人的你太過深入,下場不會很好。”接頭人平靜地說。“這是警告?”我反問。“不,隻是鑒於一直以來的情分所做出的勸告。”接頭人說:“其實我也覺得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你無法離開這個噩夢,也能收到約翰牛的消息?”我記得,接頭人他們一度被研討會視為“失格者”,正是因為他們無法進入這個噩夢。儘管,之後也仍舊迫於形勢,而被卷入了至深之夜的噩夢。而除了我之外,所有進入至深之夜的人們,都不會在正常的半島精神病院中醒來,在上一次分彆的時候,接頭人也沒有例外。正因為她陷入了噩夢,所以,在半島精神病院中的處境反而暫時變得安全了。“我們有特彆的方法。”接頭人露出一個保密的笑容。“是瑪索吧。”我說:“中繼器的力量,通過瑪索進行滲透,隻要至深之夜的觀測坐標仍舊位於拉斯維加斯中繼器中,就能通過倫敦中繼器的力量進行乾涉。你們不用做太多的事情,這是因為,你們有瑪索。”接頭人的微笑變得有些僵硬,但很快就緩和下來。這種輕微的變化,在連鎖判定中無法隱藏。我知道自己說對了,“瑪索”就是最關鍵的中繼點,換做是八景和咲夜,都是無法做到的,因為,她們和中繼器無關。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八景和咲夜的生活才是相對平靜的。“在這個中繼器世界裡,沒有走火他們,卻有瑪索……我很想知道,倫敦中繼器建設之初,網絡球是如何確定使用瑪索為人力柱的。”我頓了頓,在她開口前說:“不要說,完全是梅恩先知的預言。我了解先知,也了解梅恩先知,她無法針對某個人進行預言,而且,基本上先知的預言都是隨機性的,基本上,都是以某種涉及世界命運走向的關鍵結果為中心。不僅僅是瑪索,恐怕連五十一區的命運之子,都並不是先知預言的範疇吧?”接頭人的眼神產生波動,明明表情平靜,卻讓我有一種“她在驚愕”的味道。“你們借用了梅恩先知的名號,去掩飾第二個類預言能力。”我凝視著她的雙眼,“那是係色,對不對?或許你們不叫她係色,而且,也不一定是人類的形態。”“……這是機密事項。”接頭人最後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但是,已經足以證明我的判斷。我不再繼續提起這件事,因為對方的態度,讓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也隻會陷入進退不能的尷尬而已,對我們雙方的關係沒有半點好處。“我不會放棄的。”我沉默了半晌,給了她一個明確的答案:“約翰牛的提醒或警告,算是我承情,但是,我也有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必須從這裡得到。不隻是我,所有來到拉斯維加斯的人,所有乾涉當前事態的組織,都有著不可退避的理由。哪怕是對拉斯維加斯中繼器最沒有需求感的火炬之光,也因為自身的另一些需求,而進行了大規模偏差乾涉的儀式。我不覺得,會有誰會覺得這是危險就放棄行動——說到底,對神秘專家來說,危險才是常態,而追逐可能性就是其本質之一。”接頭人歎了口氣,有些苦惱,說:“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你走吧,接下來會變得很危險。我們是朋友,就算未來會是敵人,也是未來的事情。”我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