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如果必然是敵人的家夥站在麵前,卻仍舊先進行對話而不是動手,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行為。但是,我在麵對同樣的情況時,也有多次沒能首先付諸行動,總有一些難以言喻的念頭糾纏著我,仿佛可以從交談中,從對方身上收獲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我想從末日真理教這裡,得到什麼呢?從一開始,我就不讚同他們的信仰、理念和想法,他們那殘酷的行動,自毀的傾向,直接或間接摧毀了許多東西,帶給人們心靈上的傷害,而這一切我都親眼見證,並親身體驗過。而哪怕跳出末日幻境,從病院現實的角度去觀測他們的存在,末日真理教也仍舊是一種“病態”的體現。我想從這種瘋狂的、病態的,不符合自身觀念和道德的對手身上,得到什麼呢?為什麼,會在某些時候,無法在第一時間,就給予他們致命的打擊呢?就如同現在,當神父嘗試對我講述什麼的時候,我完全可以發動速掠。我不清楚這裡有何種神秘的防禦措施,也可以考慮到,定然有針對我這個四級魔紋使者的高速移動的神秘,不過,倘若我的戰鬥欲望更加強烈,更加迫切,更加急促的話,他們這些“想要交談”的想法,定然會阻礙他們的防禦。神父、唱詩班和信徒,加起來的總數將近五十人,在這個噩夢之中,對末日真理教來說也是可以針對個人所動用的人數的極限了吧?相比之下,隻有孤身一人的自己,仍舊會覺得處境艱難。我一定會取得相應的戰果,我絲毫不懷疑這一點。而在眼前的這麼多信徒,哪怕是減少一個都是有必要的。即便腦海中存在這些更為理性的判斷,然而,我仍舊在和這名神父對話,談論著他們的教義,理念,信仰和那些自己所排斥的東西。我想做什麼?是想要說服對方嗎?可誰都知道,末日真理教的信徒,從不存在“被說服”的可能。“一切都終將死亡。末日是死亡之前,生命是末日之前,而生命的源頭,那誕生的意義,正接駁了死的意義。沒有死亡,誕生同樣是毫無意義的。”神父平靜地述說著:“至於人類誕生和存在的意義,就是它是這個循環的一部分。”“毫無人性的道理。”我沉聲說。“人類誕生和存在的意義,是因為它是生死循環的一部分。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最核心,最關鍵的那一部分,但是,我可以希望它是,可以祈禱它是,這就是人性。”神父斷然說:“末日真理以最人性化的方式,儘可能闡述最本質的死亡必然性,這就是它可以存在至今的原因。任何有形的主,都必然消亡,但對無形之真理的祈禱,卻能帶給人新的希望。我們在生命中的一切戰鬥,都是為了貫徹和證明這樣一種希望——”神父說到這裡停下來,而信徒們緊接著齊聲述說:“血肉如草木,榮耀如曇花,草會枯萎,花會凋零,然而死亡並非終結,一如真理永遠長存。”真是一群瘋子,他們打算用末日,用死亡,去驗證死亡並非終結——沒有驗證的希望,僅僅隻是希望而已。如果要濃縮他們的想法,大概就是這樣感覺的對話吧:“死是什麼感覺?死了之後還會有什麼?”“想知道的話,就死一次吧,我們用事實說話。”“所有人都會死,所以,沒有人是孤獨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這並不是太新鮮的想法,但是,真正付之行動的人,卻不會有幾個。而如今的末日真理教卻能夠讓所有人都為此付出。或許,末日真理教的傳教,相比這種在正常人看來可笑又破綻多多的說法,還隱藏著更多的東西,正是那些隱藏起來的,不是一次交談就能知曉的東西,讓人越是深究,就越是沉迷,當和自身的親身經曆結合起來,就越是會墮落其中。我相信,末日真理教隻是一種個例。它的魅力,它的基礎,擁有一個最關鍵的核心。那就是——“這個世界,必然迎來末日。”神父再一次強調道,“就在眼前,就在不久之後。”是的,這個世界必然迎來末日,這才是讓末日真理教變得強大的原因。隻要前提環境是“必不可逃的末日”,並且,可以讓人感受到這種必然性,那麼,末日真理教就能存在,以恐怖的速度壯大,誰也無法阻止。相對的,在任何一個正常的,乃至於雖然死亡也是必然,末日也有可能來臨的世界,但隻要不是“必然的末日”,那麼,末日真理都不可能發展壯大,變成如今這個模樣。隻有一個確定了末日必然降臨的世界,才是末日真理最豐沃的土壤。因此,比普通人更加接近神秘,對末日更加敏感的先知和神秘專家,才是受到末日真理教影響最大的一群人。末日幻境,就是這樣一個扭曲的世界。而末日真理教,就是這樣一個扭曲世界所誕生出來的扭曲的結果。我討厭這樣的世界,討厭這樣的結果。我不否認死亡的必然性,也從不否認末日的可能性,但是,如果可以選擇……不,應該說,我希望可以擁有選擇的權利,而不是像末日真理教的這些人一樣,以如此坦然而又瘋狂的態度,迫切地推進死亡和末日的到來,而無論他們到底是帶著怎樣的理念和想法。“真是,太令人憤怒了。”我環視著所有人,那種糾纏著我,讓我和他們進行對話的念頭,漸漸又平靜下來,我對所有人說:“我會結束這一切。”我抽出長刀,將刀柄用勁壓在刀鞘的鞘口上,機括發出清脆的聲響,將兩者緊緊扣死。在唱詩聲和人聲複歸沉寂的這一刻,鏗鏘的聲音在大堂中回響。“那麼,開始迎接你們的死亡吧。”我在說話的同時,速掠的無形高速通道,已經如同蜘蛛網一樣,籠罩了整個大堂,連接著每一個人。這是一個足以讓我在十分之一秒內遍曆的網絡,世界的運轉仿佛正在我的眼中減速。在我移動腳步的同一時間,比起我稍微慢上一步,但比起其他運動都更要快速的敵人,是在場的三分之一人數——撇開可能存在卻沒能觀測到的潛伏者,在場的將近五十位神秘專家中,就有三分之一是可以進行高速移動的,這個數量在我所經曆過的場麵中也實屬罕見。誠然,展現高速的神秘並不罕見,然而,出於戰略戰術的需求,卻很少聚集在同一個戰場上。每一個神秘專家,倘若持有的是高速的神秘,那麼,他最終可以抵達的速度,和其他同類型的神秘專家不會產生太大的差距,儘管彼此產生高速的原因會有所不同,但是,卻會體現出一個很明顯,適用性極為廣泛的速度闕值,一般認為,那就是以“人”的身份,所能承載的速度極限。與這種更為普遍的情況相比,我的高速顯然是不正常的,而且,這種不正常是從三級魔紋的時候就已經體現出來了。而這正是我任何神秘專家,在速度上都更像是“怪物”的原因。追上來的一共是十三人,真是一個微妙的數字,我認為,這並非是末日真理教可以派遣的人數,而是針對這次作戰,他們特意準備的人數。按照過去的經驗,殺死了他們之後,必然會出現更加異常的情況。簡單來說,真正的戰鬥,或許是在殺死這十三人之後,才會發生。不過,如果隻是這麼簡單的前提,那麼,在速度差值無法彌補的狀態下,我是有更多選擇的。然而,如今的情況是,我必須殺死在場的所有人,否則戰鬥就不會結束,而聚集地發生的異常也很可能無法得到解除。雖然聚集地到底發生了什麼,暫時無法確認,但是,“這是末日真理教設下的陷阱”卻已經可以確認。他們迫使我必須和這裡的所有人殊死搏鬥,殺死他們,或者被他們殺死,而殺死他們之後,他們的死亡會進一步成為獻祭的步驟,去製造一個更強大的敵人。這是末日真理教慣用的,且總是相當有成效的方法。而我在看到這些人時,所感受到的既視感,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預感到這樣的戰鬥形勢而產生的。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走火和銼刀等人的死亡,以及桃樂絲的退場,都是末日真理教這種戰鬥方略的成果。以將近五十人的神秘專家——其中十三個高速神秘的持有者——作為祭品,所最終召喚出來的,十有八九是擁有高速移動能力,或者對抗高速移動能力的惡魔吧。倘若這裡的人都是祭品,那麼,一定還有主持獻祭儀式的人……應該也是一名神父。而眼下的這名神父到底是祭品還是主持……我思考的同時,反手斬下第一個信徒的腦袋。而對方的阻攔,也在同一時間抵達。說是飛行道具並不合適,並不是槍械或直觀的能量釋放。它是無形的,肉眼無法看見,但是,神秘專家的戰鬥直覺可以感受到,乃至於連鎖判定也能通過觀測到異常運動進而確認。那是一種現象,而無法確定,到底是怎樣一種現象,又會導致怎樣的結果——除非讓其作用於身上,堵上自己的性命去確認這個結果——這麼做的人,也許會死,也許不會死,但隻要腦袋還有點常識,就不會做這樣的決定。我的速掠路線開始偏移,這還是攻擊現象產生之時附帶的結果,我必須不斷對進攻路線進行糾正。距離最近的高速移動者還有五米,我們之間的速度差,讓這五米的度過,需要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即便如此,我還是比他更快,無論是速度、反應、靈活性還是其他任何有過程的運動上,都是如此。在第一個被斬掉的腦袋呈現飛騰之勢的時候,我已經和對方的匕首短兵相接——我的刀柄接駁刀鞘,總共的長度,同樣有四米左右。這個距離對這名神秘專家而言,是十分惡劣的。他勉強用匕首擋住刀刃,但立刻就被打斷了運動,一旦神秘不足以在戰鬥中維持高速移動,就會在速度跌落的一瞬間,麵臨束手無策的敗亡,這就是高速戰的殘酷——倘若對方能一直保持高速,自身也必須一直保持相對應的高速。我對高速戰所需要的各種素質和前提,以及獲勝的方法再熟悉不過了。刀刃在這個神秘專家陷入“停頓”的一瞬間,直接劈開了他的胸膛。他的身體在強度上,沒有任何特彆的地方。我越過他的身側時,他的身體已經被斬成兩半,但還來不及分開,甚至於他的眼球還在追尋著我的蹤跡。但這並沒有什麼用處。在他的眼球移動的同時,我已經再一次斬殺了身邊來不及做出反映的信徒。鮮血的噴濺,也是異常緩慢的。這一切緩慢的運動,在觀測中彆有一種奇異而殘酷的美,一切都仿佛是無聲的,你可以在死一般的寂靜中,看到猩紅色的綻放。我已經躍上天花板,那是距離地麵將近十米的高度,敵人的反擊蹣跚到來,產生的衝擊讓下方的空氣變得扭曲,但卻沒有誤傷到任何一個信徒。有一種莫名的神秘,讓力量可以區分敵我。即便如此,仍舊有許多人和物體無法徹底消弭衝擊帶來的慣性,緩緩地跌倒在地。然後,有沉悶而節奏悠長的聲音傳入耳中,我知道,那是人們發出的聲音,而且,是在更早之前發出的聲音。如今才追上我的身影,傳達到我的耳中,但已經變形的聲音,根本就聽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內容。第一次移動,戰果是五人。而這條路線,也不過是遍布整個大堂的蜘蛛網般的高速通道路線的一部分。我收縮膝蓋,加注力量,從天花板上反彈下去。大力揮動的長刀,收割著五米方圓內的頭顱,然後和第二個趕上的高速移動者發生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