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一向讓人覺得詭異,那格外明顯的惡意,可不是其他人同樣舉行獻祭的時候可以具備的。他們使用的魔法陣也和尋常看到的完全不同,說是魔法陣,但看上去更充滿了未來科幻的味道。不過,這同樣是集成自統治局的風格。明明是神秘,卻仿佛用通俗科學的方式可以解答,但如果真的把它當成是“高深的科學”而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讓知識積累到足以解析它的地步,最終的下場隻會慘不忍睹。在這裡,科學和神秘的界限看似很模糊,理論上似乎也有共通之處,但實際遭遇到的時候,一概而論隻會招來厄運和死亡。末日真理教的種種作為,有許多讓人不解的地方,而平時看起來,針對他們更好的解決辦法,卻往往不是真的很好。這些唱詩班的女人,這些末日真理教的信徒,一旦死亡就會成為獻祭儀式的祭品,但是,倘若說不殺死他們,僅僅是將他們囚禁起來,亦或者讓他們昏迷過去,以此阻止他們自殺,是否就能夠解除這種獻祭了呢?答案是不可能的。一個人想要死亡,總會有許多辦法,如果一個人打算讓自己成為祭品,也絕對不是讓他不省人事就能夠辦到。這些唱詩班的女人以一種毫無防備的姿態,跪在我跟前祈禱,就像是在催促著我親手殺死她們。那麼,我可以不殺死她們嗎?可以不按照她們希望的方式殺死她們嗎?答案也是無法做到。我很清楚,這些人如此怪誕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是獻祭儀式的一個步驟,當我按照她們所想的方式殺死她們時,本身就是促進儀式的一種行為。但哪怕我用其他的方法,例如僅僅是打昏她們,她們也有各種辦法死亡,並將“我打昏她們,於是她們自殺”這個行為,轉化成獻祭儀式的另一種前提。隻要是死亡,隻要這種死亡和我牽扯上關係,惡意就會糾纏上來,在儀式完成之前不可掙脫,在儀式完成之後,就必須承受隨之而來的惡果——所謂的惡魔,是真真切切的形容,並不會因為這些惡魔是“灰霧的產物”,就不符合“惡魔”這個詞彙的深意。隻有在明白這一點後,仍舊堅持自己行為,並去承載那隨之而來的後果,才能更大程度上保護自己。因此,我毫不猶豫,拔刀就斬。這些女人是如此柔弱,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僅僅是在一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以特定的方式,來到我的麵前而已。但她們的想法、存在和行為,本身就已經具備了針對我的惡意,哪怕這是一個陷阱,我也必須跳進去。女人的頭顱飛起,我看著她們的身體化作飛灰,躲開那失去肉體束縛,而徹底噴灑出來的血液。再明顯不過的儀式過程,我沉默著,眼睜睜看著地麵上的血窪宛如沸騰般鼓起氣泡,隨後,大量的光狀回路從教堂內延伸而來,將這些血液汲入其中。血光流淌的回路,從整體的輪廓上,已經充滿了不對稱感。這種不對稱讓人感到彆扭,讓人覺得,充滿了某種惡意的詛咒。這種感官上的異常感受,足以讓普通人恐懼不安。殺人是有罪的嗎?當然是有罪的。人無法擺脫人性和社會性,而“罪”這一概念,一直都依附在人性和社會性中,滲透於每個人的常識之中,倘若沒有常識,也會根植在身而為人的基因和本能中,不會因為個人是否認知到,是否在價值觀上如此認為,而產生半點改變。在神秘學中,獻祭儀式就是通過如此深邃的,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聯係,去完成“惡果報應”。它是針對“人”最為有效的,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多數以“概念”的方式呈現的攻擊,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不做人。隻要不是人類,殺人就不會是罪,但隻要還是人類,從物質肉體到精神思維的構成方式上,仍舊擁有“人類”的特征,那就不可能擺脫。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當我深刻認知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距離死亡不遠了。我深深吸了口氣,將自身擋在盾牌之後,用連鎖判定觀測著方圓五十米內的一切動靜。就在我殺死唱詩班的時候,那名神父的屍體已經消失了,無法捕捉其行動,當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不在觀測中。我一點都不驚訝,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連鎖判定無法觀測到的情況,而這種情況出現在末日真理教的神父身上,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正如我早就明白的那樣,哪怕神父在獻祭儀式中位於一個關鍵的位置,但優先選擇殺死他,在當時情況下,絕對不是最好的選擇。末日真理教的布置很有針對性,我明明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但是,他們所有的布置,都會讓人不得不著眼短期內的優勢,放棄長期上的考量。這樣的體驗對一些聰明人來說,大概是很憋屈的吧,就好似自己被耍得團團轉,但對於我,早就沒有了這種情緒。我不是特彆聰明的人,能夠走到如今的地步,也並非是因為足夠聰明,正好相反,隻有蠢笨如我,才會鍥而不舍地追逐。神父的屍體消失,唱詩班斬絕,十三名高速移動能力者,還剩下四人,加上其他的信徒,也一共不到十五人,全都是三級魔紋使者,但又比開戰的時候,那一群人總共加起來的壓力更大。我沒有證據,卻能夠感受到,剩餘的這不到二十人,的確比他們原先的時候更強,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死者的力量疊加在他們身上。雖然剩下的敵人,仍舊是三級魔紋使者,但是,已經不能夠再用之前的交戰,去衡量如今的他們了。這個時候,距離開戰,已經是第九秒。第十秒,空氣再一次被攪動,與此同時,我再次進入速掠狀態。四個高速移動能力者再次從四周包抄過來,剩下的信徒和一樣,籌備著再一次的集火攻擊。雖然人數減少,但是他們的個人能力已經得到強化,一旦完成“神秘”,最終凝聚在一起的力量,其攻擊力大概不會弱於第一次集火攻擊。而他們的行動,和我的行動,也不過是開戰前兩秒的翻版而已。在萬物都仿佛陷入停頓的高速世界中,能夠被觀測到明顯運動的事物不多,僅存的高速移動能力者因為人數上的缺失,已經無法如之前那般進行有效的攔截。他們的能力的確同樣因為死亡的人數,而得到相應的增強,然而,讓他們達成高速移動現象的魔紋超能,並沒有產生質變,仍舊會被速掠捕捉到,並進行參照。因此,在實際戰鬥的時候,我仍舊是比他們“更快”。上一次,神秘力量集火攻擊的形成,一共用去了兩秒的時間,這一次,在形成速度上更快,我認為隻需要一秒不到的時間,他們就能夠完成這一次的集火。不過,“不到一秒”這種在普通人看來極為短暫的時間,對速掠來說,也已經足夠漫長。我手持盾牌和長刀,在百分之一秒內侵入這些無法動彈的信徒身前,揮出的刀刃,頃刻間就將五人的頸脖斬斷。之後,高速移動的神秘專家才姍姍來遲。他們揮動的武器,和我的盾牌發生碰撞,比之前更加巨大的力量,甚至磕歪了持著盾牌的手,我跳躍,翻滾,以比他們更快的速度,從攻擊的縫隙間穿過。在其中一人反應過來前,從他的背後貫穿了心臟部位。在剩下三個高速移動的魔紋使者調整好自己的路線和姿勢前,我還來得及踩住死者的背,將長刀拔|出|來。之後到來的,是一種沛然的扭曲之力,在我的身周凝聚,旋轉,就好似要把我所處的空間都扭成麻花。然而,在這股扭曲之力完全展開前,我就已經速掠而去,隻有死者的屍體被徹底扭曲,血液好似被壓榨一樣湧出,繼而又被地上的血色回路汲取。我就這樣,揮舞著盾牌,擋住所有試圖擊退自己的攻擊,又用右手的長刀,一個緊接著一個收割了剩餘信徒的性命。在半秒之後,斬殺了所有在速掠麵前無法動彈的信徒。信徒的大量死亡,讓最後剩下的三名高速移動的三級魔紋使者散發出更加強大的氣勢。當他們的武器再一次和我的盾牌碰撞時,我必須向後撤步,才能消除那變得異常強大的衝擊。最後的三人,在純粹的力量上,已經超過我這具被四級魔紋強化過的身體了,然而,他們的魔紋仍舊是三級,超能也仍舊無法擺脫速掠的參照,進而在速度上,我仍舊占據著優勢。當我如影隨形地追逐其中一人時,這名不斷高速移動的神秘專家放棄閃避,挺著胸膛迎上來。當我再度轉移到他的身後,進行刺殺的時候,他主動向後靠上,讓長刀徹底貫穿自己的心臟。隨後,雙手發生奇異的變形,如同抽掉了骨頭,柔軟得不可思議,閃電般朝著我的喉嚨和心臟襲來。我拔不出插入他體內的長刀,隻能用盾牌擋住這個將死之人的反擊。沉悶碰撞聲,緊接著是爆炸的聲響,劇烈的衝擊橫掃了以我們兩人為中心的周遭範圍。儘管擋住了衝擊,但我持盾的手在這股巨大的衝擊下高高彈起,將身體暴露在盾牌外。剩下的兩人,一言不發地直擊而來,一個瞄準了心臟,一個瞄準了我的頸脖。即便如此,他們的速度仍舊是相對太慢了一點。我放開盾牌,以更快的速度從圍攻的縫隙中逃脫。最後的兩名神秘專家同時進攻,也同時揮空,而我就在兩人揮動的一刹那,再次進入原來所在的位置。我一隻手抓住還沒落地的盾牌,另一隻手從已經被吸乾血液的屍體中拔出長刀。哪怕在高速移動狀態下,仍舊可以看到這具屍體迅速化為灰燼。我沒有太多的想法,再一次斬向身邊的敵人,對方隻能微微調整姿勢,就被我砍斷了胳膊,連人帶武器,被盾牌橫掃出去。雖然沒有被斬成兩半,但那種碾碎了什麼東西的感覺,仍是極為真實的。這個人的腦袋,被我用盾牌生生砸碎了。剩下的最後一名神秘專家,趁著我殺死之前的同伴,已經迅速撤回教堂內部。我在無形的高速通道中疾馳,追逐著他,從牆壁的豁口處,再一次進入教堂中。這個時候,還剩下零點一秒,這一秒就過去了。身後城牆外,不會因為主體死亡而消失的神秘,再一次彙聚起來,形成一股比之前毫不遜色的強烈衝擊,橫掃了這一帶,就連教堂的牆壁也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我向側邊翻滾,一股衝擊波陡然從身後的豁口中噴湧進來,將破碎的教堂內部再度撕扯了一遍。流淌著血液的回路,綻放出格外明亮的光,不到一個呼吸,氣流的暴動就徹底消弭了。我脫離速掠,緩緩起身,審視著教堂內的情況。這裡的灰霧比外麵濃鬱許多,似乎可以聽到從四麵八方傳來讓人作嘔的呻|吟和哭嚎。之前退入教堂中的最後一名末日真理教信徒,正以一種安靜地怪異的姿勢,半跪在一具屍體跟前。那是神父的屍體,信徒就像是在對這具屍體祈求著什麼。在他的腳下,回路的紋理格外密集,讓人不由得想象,他此時就處於這個獻祭儀式的中心。很顯然,最後的變化,將會發生在他的身上。認知到這一點的瞬間,我躍入無形的高速通道中,向他疾馳而去。幾乎是同一時間,這最後一個信徒,三級的魔紋使者,緩緩向後仰倒。他的胸口,被一把裝飾華貴卻又充滿了陰暗色彩的匕首刺穿。他自殺了。而這不過是一個開始。獻祭儀式已經完成最後一步,我看到了,灰霧正在旋轉。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