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488章 疾風特攻 2(1 / 1)

上一次和諾夫斯基遭遇的時候,我還是身處下風,若非富江參戰,大概隻能疲於奔命,然而,這一次再見麵的時候,它卻在頃刻之間敗走。我不覺得自己比之前更加強大,隻是,過去的我雖然竭儘全力,但也僅僅是竭儘全力而已,我很難體會富江所說的“單純的戰鬥”究竟是什麼樣子,然而,現在我卻親身體會到了。哪怕是在過去,我也曾經在超負荷的狀態下戰鬥,可如今的超負荷給我的感覺,和過去截然不同。超負荷會讓人心生恐懼,而永無止境的神秘力量,也同樣會在每一次邏輯的思考後,產生巨大的恐懼。這種恐懼太過深沉,有時是主觀意識無法察覺到的,但是身體的每一個行動,都會受到這種恐懼的遏製。恐懼,就是一種自衛本能的體現,它抗拒著每一個有可能摧毀自己的自身行為,對於脆弱的人類來說,對於每一個正常的智慧生命來說,它就是一道保險閘。我知道,這種恐懼對生存極端重要。然而,我深深感受到,當自己突破這種恐懼,超出主觀意識上的“竭儘全力”而去戰鬥的時候,其實也正意味著,其實自己真的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即便是擊倒了諾夫斯基的現在,我也沒有任何喜悅,巨大的恐懼感也從未消除。這種恐懼是如此混沌,我甚至無法分辨清楚構成它的每一個由來,可是,身體已經不會在顫抖,不是因為克服了恐懼,而僅僅是因為,已經沒有了顫抖的餘地。在我的體內,恐懼就仿佛是那股最強的力量。它超越一切念頭,超越痛苦,超越絕望,超越希望,超越所有的善念和惡念。我感到身體和靈魂都在這種恐懼中呻|吟,如果可以的話,我不願意再承受這一切,可是,我經受這一切,不正是因為我沒有選擇嗎?正因為是竭儘全力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所以,才要達到比“竭儘全力”更深的黑暗中。我聽到了諾夫斯基的呻|吟。這呻|吟同樣是痛苦的,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感情。隻有在這個時候,名為諾夫斯基的它才更像是一個人。我將它扔在地上,聽它仿佛喘不過氣來般,歇斯底裡地叫喊著:“怪,怪物!你這個怪物!”我對“恐懼”這樣的情緒是如此敏感,所以,我比任何時候,都更能體會到它心中所彌漫的這股情緒之強烈。明明是怪物的它,如同人類一樣,把我視為“怪物”。我們的立場,就好似在這一刻顛倒過來。它突然變得如此脆弱,就好似過去強大的它不過是一個玩笑。但對我來說,無論它是怎樣的表現,都無法讓我產生半點動搖。因為,恐懼已經填滿了我的身心,讓我無力去思考這些東西。我隻是活動了一下手腕,不可思議的力量席卷了灰燼,又在我的手中凝聚出一把新的鋸齒大刀。我用力甩動大刀,鋸齒便發出尖銳的聲音開始旋轉。火星再次濺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一邊鋸齒大刀仿佛比過去的那一把更加凶狠,它就好似怪物在咀嚼,刺耳而尖銳的金屬摩擦聲,正是它的牙齒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我凝視著諾夫斯基,它已經沒有五官,卻讓我覺得,它在避開我的視線。這個末日幻境中,本應該沒多少東西可以讓它感到恐懼,可是,它此時散發出來的恐懼就像是一個懦弱的人看到了可怕的東西。我的左眼瘋狂跳動起來,若有若無的聲音,在我的心中響起,在我的耳邊響起。我沒有理會,我隻是一步步走上去。諾夫斯基仿佛用儘了一切氣力,從地上爬起來逃跑。在上一次戰鬥的時候,它的動作哪怕利用連鎖判定也很難捕捉。然而,如今它的運動在連鎖判定中,是非常筆直的一條線,就像是它隻能沿著這條筆直的路線逃竄,不能左拐也無法右拐。它的一切動作都是如此清晰了然,比起充斥在此時的我的身心中的恐懼,它曾經帶來的忌憚就好似微塵一樣渺小。恐懼的它,正變得弱小。而比它承受著更強大的恐懼的我自己,似乎變得更加強大了。我又一次擦去鼻血,這一次還有眼角的血跡,擦去之後,左眼所看到的一切都染上了血色。我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但是,“受到傷害”這個現象本身,卻能讓我心中平靜。伴隨著恐懼而產生的力量,本來就是可怕的,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人類身上的,我承載了它,還活了下來,倘若連一點副作用都沒有,那麼,那時的我是否就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呢?當我變成這個樣子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正在失去了許多身而為人必然具備的東西。當恐懼徹底壓倒了一切,讓人不再可以感受到自身的希望、絕望、熱血和惆悵,一直處於一個平靜的,除了恐懼之外,什麼都沒有的狀態中,那麼,我自身也不過是一種恐怖的化身而已。我突然間,理解了為什麼已經變成了怪物的諾夫斯基,在麵對此時此刻的我時,竟然表現得更像是一個人。那一定是因為,此時此刻的我比它更像是一個怪物吧。我無法看清自己的樣子,我覺得自己還是人形,沒有從外表上變成某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可是,也許諾夫斯基看到的,並非是我的外表,而是一種更本質的東西。這種東西,我已經習以為常,亦或者說,在此時此刻的狀態下,視之為正常,可放在它的眼中,卻絕非如此。那麼,此時此刻,在它眼中的我,到底又是怎樣一種形象呢?諾夫斯基跑得飛快,然而,在這條直線上,無形的高速通道將我們彼此之間連接。這樣又能跑到哪去呢?我無聲問著,當然沒有回答。我提著鋸齒大刀和盾牌,再次奔馳起來。諾夫斯基的身影在閃爍,每一次閃爍都讓我覺得,它做了某些事情,可是,在觀測中,那些事情的效果完全沒有體現出來。對它而言,也許已經儘可能做出規避吧,也許,在它的認知中,自己並非是“沿著一條直線”奔逃。可是,在我的觀測中,它僅僅是身影閃爍著,除此之外,既沒有突然消失,也沒有突然改變方向。在科學理論中,“降維”是十分恐怖的,雖然可以用各種公式理論去解析,降維之後的存在會發生怎樣的情況,會麵對怎樣的情況。但是,因為沒有人親身體驗過,所以對降維後的世界,也僅僅是處於想象中而已。我稱呼諾夫斯基的這種力量為“降維”,但具體到底是不是科學理論中的“降維”,當然是不可能進行確認的。因為,這種力量的來處是神秘。正因為是“神秘”,所以,哪怕眼前發生了這樣那樣的情況,也無法真正理解,而隻能去感受,去適應,將其視為既成事實來看待。當糾纏的神秘超過某一個界限時,一切現象都是曖昧的,不可理喻的,難以解釋的,無法用邏輯進行剖析的。這是我在這場戰鬥中,最為深刻地體會到的東西。三個呼吸,我已經追上諾夫斯基。我覺得自己沒有加快速度,但也不覺得,諾夫斯基跑得太慢。實際上,自己和諾夫斯基到底有多快,因為沒有足夠的參照物的緣故,已經無法通過觀測來判斷了。唯一能夠確認的就是,“在三個呼吸內追上了諾夫斯基”這一情況。諾夫斯基尖叫著,身周的一切,就好似有某個簾幕被撕開,露出後麵的東西。我再一次觀測到山頂祭台,就好似它一直藏在這張簾幕之後。諾夫斯基的身體偏了一下,它終於改變了方向,而被我揮動的鋸齒大刀,僅僅是擦過他的身體。即便如此,諾夫斯基仍舊像是輕飄飄的布偶,被颶風一吹,立刻被掀到十幾米外的地上。諾夫斯基的樣子很狼狽。其實它無法做出“狼狽”的表情,身上也沒有多少傷口,隻能說,我覺得它的全身上下,都散發出這麼一種“狼狽”的氣息。我沒有繼續追擊,因為,有彆的動靜已經出現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我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一種表現,腦海中由點和線構成的立體影像十分複雜,這些點和線一直都在變幻,複雜而有規律,而這種複雜的規律,其實也會因為新的運動現象,產生某種波動。這種波動,在這種複雜的變幻中,就好似藏在樹林中的一根木頭。我可以感覺到,樹林中出現了新的木頭,卻無法判斷,這根木頭到底在什麼地方。正在產生的新動靜,倘若是由神秘專家帶來的,那麼,對方一定很強。產生動靜的源頭越來越清晰,因為,它們的運動因為靠近的緣故而變得強烈,當我注意到它們的時候,連鎖判定的觀測已經將它們單獨標記出來。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然後,突入最為清晰的五十米範圍。它們躍出山頂,各自占據了幾個方位,俯瞰著祭台內的情況。這個時候,哪怕不用連塑判定,我也可以感覺到,視線集中在自己和十幾米外的諾夫斯基身上。我將鋸齒大刀插在地上,抬頭看向這些新來的闖入者。山頂祭台是如此重要,也並非是隻能由五十一區占領,這裡正在進行的一切,都關乎所有進入噩夢中的神秘組織和每一個神秘專家,因此,我一點都不意外,會在這種時候看到其他人。一群久違了的熟人。包括NOG隊伍中,那些被視為領軍人物的角色,例如總指揮“鉚釘”,沒想到,他竟然也到了這裡。瑪索和愛德華神父也終於現身其中。他們在末日幻境中的立場不一,理念不一,甚至算得上是敵對,然而,他們卻聯袂而來,一副已經聯合起來找麻煩的架勢。我覺得,他們的目光,就如同聚光燈一樣,在和諾夫斯基的身上來回掃過,而停留在我身上的時間是最多的。“看起來真慘呀,五十一區的命運之子。”同樣是NOG隊伍,曾經的同伴,卻到了現在都叫不出名字的女性神秘專家說。諾夫斯基隻是沉默著,看起來沒有任何辯解的打算。“真是出乎意料的偏差,引出了一個可怕的怪物呢。”看上去是火炬之光的人盯著我說。“儀式就快要完成了,在那之前,我們有過協議。”鉚釘說道,“不管有多大的偏差,隻要儀式可以完成就沒關係。”“但是,看起來五十一區還是沒有能力完成儀式呢。”又有人用刻意般的譏諷語氣說:“我們也不是自願過來摘桃子的,隻是,我們不來的話,你看上去就好似要被高川先生乾掉了,諾夫斯基。”這群人之所以出現,是為了確保獻祭儀式的進行嗎?不過,不管這是不是全部的理由,但也是合情合理的。儘管這個計劃本身,是各方默契進行,據我所知,並沒有達成一致的口頭或紙麵盟約,但是,就算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又產生了什麼改變,也不覺得是該覺得詫異的情況。這群人出現在這裡,可以證明五十一區已經是油儘燈枯了嗎?“交給你們了。”諾夫斯基突然這麼說著,化作光消失在原地。我可以追上他,但是,卻不得不防備新出現的眾人,這其中可不缺乏和諾夫斯基同等級,乃至於更加強大的怪物。倘若必須戰鬥,那一定是比剛才的戰鬥更加危險和殘酷吧。不過,從他們的態度來看,隻要我不繼續做出有損儀式的事情,他們也會繼續保持沉默。的確,從各方的需求和所要麵對的情勢來說,在此時此刻戰鬥是得不償失的。所以,諾夫斯基剛出現的時候,也是打著和我交談的想法,隻是我完全不想和他對話而已。之前的戰鬥,已經讓祭台出現多處裂痕,巨大的魔法陣,已經被切割得七零八落,它仍舊在運轉,但是,也無法判斷,會不會在接續的戰鬥中,因為更大的破壞而被中止。“高川先生,你的氣也出了,就安靜一會如何?要打的話,等會可以打得更加痛快。”鉚釘首先對我說道。我沒有應聲,隻是拔起鋸齒大刀,抗在肩上,朝祭台的一處角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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