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霧似幻的深紅色浸染了諾夫斯基的降維平麵,異化右江把玩它就如同拾起一張紙牌。諾夫斯基對這個平麵的控製已經完全失控,就在我帶他離開平麵之後,這張紙牌般的平麵呈現了新的“牌麵”——毫無疑問,那是一個怪物,但是,卻並非我所想象的“月神”。平麵的異動並非源於異化右江對它的侵蝕改造,而更像是它的本來麵具就是如此。我踏著碎片化的無形高速通道,在千鈞一發之際,用長矛掃開了這張平麵。它掉落地上,就如同脆弱的玻璃製品般碎裂了。下一刻,這隻藏匿在平麵中的怪物捏起拳頭,從裂縫中捶向異化右江。這一來去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然而,當這隻足足有五米直徑的拳頭砸中了那團紅圍巾所化的紅色時,每一個關節都瞬時扭曲,反折,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而本就滿是裂縫的平麵,也在這一刻徹底瓦解。怪物探身而出,它的身軀同樣巨大壯實,已經崩潰的平麵所形成的巨大空間裂縫也不足以讓它安然穿過。它擠壓著,拉扯著,出了已經扭曲折斷的手臂,還有三條完好無損的手臂抓住空間裂縫兩側,猛一用力,又撕開了更大的豁口,身體便從中一骨碌滾了出來。這個怪物的整體輪廓粗俗笨重,但肢體卻充滿了一種膨脹的力量感。看似肌肉的部分,其實並不是常見的肌肉質感,更像是某種無機的物質,好似有無數的齒輪取代了細胞,構成其最基礎的結構,但一晃眼,這些齒輪就不見了蹤影,仿佛隻是自己的幻覺。它有一個頭顱,雙腳和身軀都有人類身軀結構的影子,但是手臂卻足足有四隻,即便是被折斷的那一隻手臂,也在呼吸間就恢複了常態。我聽到它的體內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仿佛還有蒸汽轟鳴,杠杆聯動的轟鳴,但是,這個怪物到底是不是機械造物,卻完全無法從表麵上的姿態去辨認。倘若這不是異化右江製造的,那就是被諾夫斯基藏匿著的。我覺得這是一隻灰霧惡魔,但更確切地說,我覺得它就是席森神父——是的,並不是愛德華神父,而是席森神父。我無法舉出證據,因為這種想法,不過是沒來由從心底浮現的直覺,但正因為是直覺,所以我反而更加相信這種感覺。哪怕席森神父在過去從來都沒有表現出這副模樣,反而是愛德華神父的九九九變相,更容易解釋眼前的這個怪物。如果是愛德華神父從諾夫斯基的平麵中鑽出來,其理由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大體上可以視為一種戰術,但換做是席森神父,卻讓人感到十分突兀。首先就有一個問題:為什麼席森神父會在這裡?這個問題仔細想想,卻又不難找到一個理由:席森神父是愛德華神父的弟子,他此時的樣子和愛德華神父的九九九變相有關也不是難以接受。進而,席森神父雖然和愛德華神父因為理念之差而走上了對峙的道路,卻不意味著,愛德華神父和五十一區勾勾搭搭,席森神父就不能插足其中。更進一步說,如果席森神父和諾夫斯基的合作,乃至於和五十一區也存在某些協議,於我對他的了解,反而是十分正常的。哪怕在這個末日幻境中,席森神父的黑巢發展緩慢,更加入了NOG聯盟體係,是其中並不十分顯眼的一員,但是,黑巢就是黑巢,席森神父就是席森神父,其能力並不會因為一時片刻的差異,就產生截然不同的差彆。黑巢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是幾乎和末日真理教、網絡球兩者並列的中間組織,在我死亡之前,它甚至奪取了瑪爾瓊斯家天門計劃的極大一部分成果,並且即將完成自身組織性質和結構的調整。這樣的黑巢,哪怕在這個末日幻境中沒有那麼大的作為,但其潛藏的能量和可能性卻同樣可觀,這樣的神秘組織先天就具有和五十一區達成某些協議的基礎。從這個角度來說,席森神父躲藏在諾夫斯基的降維平麵中,對拉斯維加斯中繼器進行乾涉,也絕非是不能理解的情況。既然在假設這個怪物就是席森神父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擁有一個完整且自洽的解釋,那麼,我當然不會輕易否定自己的直覺。四臂的怪物,或者說,這個充滿了粗野力量的灰霧惡魔,一出了裂縫,就被充斥在四麵八方的深紅色團團圍住。它正在被一種奇異的力量侵蝕著,無機的身軀表麵已經染上了淡淡的紅色,在之前,它的手臂就是因此被折斷,這一次,這種力量便作用在它的全身,讓它的一舉一動就好似帶上了枷鎖。至少,從眼前它的掙紮情況來說,我覺得它吃力又煩躁,有一股出師未捷身的苦悶。異化右江的紅圍巾十分詭異,此時化作一種紅色的現象擴散開來,幾乎可以認為,所有被這片如霧似幻的紅色覆蓋的區域,都是異化右江占據絕對的優勢,就如同神秘學中常說的“結界”。紅色,既是結界,也是武器,它的侵蝕力讓我充滿了即視感,就如同看到真江釋放惡性時產生的濃稠血質,仿佛這些如霧似幻的紅色,就是那些濃稠的血色液體被稀釋,被蒸發,化成霧氣,折射了光。迄今為止,異化右江身上所展現出來的特性,總能讓人想到最終兵器,讓人想到其他的人形“江”,就好似把它們所有的特點都集於一身,隻是在程度上削弱了一些,但要說多種多樣,卻是沒有誰可以比得上的。哪怕,在鉚釘的口中,隻確認了“概念逆反”、“YPE”和“思維鎖定”這三種是神秘。我覺得用中央公國的神秘學中,最常見的理論反而更好解釋她的情況:無中生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異化右江身上存在的幾個看似具體的神秘,在此時的我的感受中,就是這千變萬化的基礎。而她在施展力量時的種種表現,同樣和末日真理教巫師的灰霧法術存在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多變之中體現出來的適應性——仿佛這如霧似幻的紅色,就是供以巫師施展神秘的源頭灰霧。我找不到如今這個異化右江的破綻,哪怕通過仿最終高川的超體驗完成了速掠超能的調整,能夠確認自己可以在這般急劇而嚴酷的戰鬥中擁有一戰之力,而不去懼怕異化右江所體現出來的壓倒性恐怖,但是否可以獲得勝利,卻完全無法進行評估。席森神父在這種情況下被異化右江挖了出來,也隻能說是運氣不好吧。我認為諾夫斯基原本是想要營造一個更好的條件,讓席森神父發動出乎意料的攻勢,一舉營造出更好的形勢,亦或者在關鍵時刻扭轉局勢。然而,異化右江對降維平麵的侵蝕,讓這些盤算都付之一炬。席森神父很強,在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已經是三級半的魔紋使者,但是,在這個戰場上,哪怕他比剩下的大多數神秘專家更強,也不見得可以獲得更多的優勢。畢竟,眼前的敵人,這個女體的怪物,可是連正常情況下的四級魔紋使者也無法匹敵的存在呀。這些形勢的變化,這些從腦海中閃過的想法,猶如流星劃破,在瞬間完成,又在瞬間變得不再重要,被拋出腦海外。這是再次加入戰鬥的第三秒,距離五分鐘的時限,至少還剩下五分之四。在比眨眼更短的每一個刹那,都會完成至少四五次的生死碰撞。我提著長矛,又一次遁入速掠之中。無形的高速通道碎片每一刻都在產生,借助誇克的眼睛,連鎖判定始終鎖定並觀測著這個戰場,被紅色浸染的麵積,並沒有超過從高空觀測可以覆蓋的極限距離——大約是方圓百米,之後就不再擴張。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連鎖判定,五十米就是基礎負荷內最穩定的觀測範圍,想要詳細觀測方圓百米的紅色|區域,就必須讓身體承受負荷。不過,不久前再誕的誇克,為我分擔了一部分的壓力,讓我可以用這種細致又無死角的方式,觀察內中事物的每一個變化。我的腦海中,每時每刻都在產生和肉眼所見截然不同的場景,腦內呈現的和肉眼所見的情報,不斷在發生碰撞,在矛盾中凸顯差異,又從差異中直覺去分辨真實性。我已經感覺到了,不僅僅是肉眼的觀測會欺騙自己,帶來錯誤的信息,在麵對特彆異常的神秘時,連鎖判定也同樣不是萬能而準確的。但是,同時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法去觀測同樣的東西,一定會在觀測結果的衝突中,呈現出被隱瞞的一部分真實。我的速度優勢沒有變化,隻是更加靈活,更加準確,對大範圍的神秘現象更具有適應性。所有正在發生的變化,隻要擁有過程,就無法阻止無形高速通道的構成和貫穿。所有擁有節奏和頻率的事物,在節奏和頻率變化之間,必然會因為相對速度的差異產生破綻,這並非是現象本身有破綻,而是因為變化本身就是一種動態,而所謂的“破綻”和“空隙”,便是構成這種動態,進行這種運動的基礎。無形高速通道的碎片化,讓它可以出現在任何零亂的破綻中,而不被外在的神秘力量擠壓破壞。哪怕用肉眼觀測不到,連鎖判定也無法將之呈現於腦海中,也還有著直覺。直覺是如此準確,不需要思考,隻要發動速掠,所形成的無形高速通道碎片就一定會切入破綻之中。這是我行走於這片被浸染成紅色的區域內,卻絲毫不被這些紅色侵蝕的原因。我其實是行走在紅色流轉侵蝕的時候,其變化被觀測和參照後,對比即時速度所產生的差異,而生生製造出來的破綻之中。這些破綻,隻相對於我此時此刻的運動才存在。這些破綻每時每刻都在產生和消失,其產生和消失,不存在規律,隻在極端短暫的刹那之中。其他人若想要複製這一舉止,理論上必須將每一個相對運動的因素都複刻出來,而這在實際中,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存在這樣的神秘。可這裡存在這樣的神秘嗎?我沒有感覺到,所以,沒有人可以如我這般自在穿行於紅色的區域中。這些紅色,就如同無處不在的枷鎖,無處不在的觸手,無處不在的板塊。無處不在的利刃和重錘。它擠壓,撕扯,彎折,打擊,哪怕是新出現的,疑似席森神父的灰霧惡魔,也無法單純依靠身體的強度去抵禦這股龐大的力量。它會侵蝕已經表現出來的任何一種現象,無論是自然產生的,還是神秘力量產生的,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一旦被染成紅色,那麼,其變化的主導權就會轉移。異化右江以自己的意誌,以難以言喻的方式,控製著所有“紅色”的東西。在諾夫斯基的降維失利,連疑似席森神父的灰霧惡魔也被強行撤出之後,兩者在這片紅色的區域內就隻剩下自衛的應對。我不斷遊走,不斷試圖拉近和異化右江的距離,不斷牽扯她的注意力。任何遠程攻擊的方式,都會在一定距離外被紅色侵蝕。速掠超能可以讓我免於被紅色侵蝕,卻無法讓我在某一個地點停留超過一秒的時間,而這個時間還在愈發短暫,我一旦運動起來,除非徹底脫離這片紅色覆蓋的區域,否則就無法停止奔走的步伐。不僅僅是不能停頓,也不能在同一個行動節奏上保持超過一秒的時間。我快慢交錯,但是,這種交錯是無法重複的,每一次的“快慢”都要和上一次的“快慢”有所區彆,否則就會反而被紅色抓住這一節奏滲透進來。一旦無形的高速通道碎片被染成紅色,我也會失去對這個碎片的控製,反而被異化右江利用起來——雖然很驚人,但是,事實就是如此,一旦無形高速通道碎片被侵蝕而被她利用,她就能利用這一碎片,達到極短時效內的“相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