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618章 異常內質(1 / 1)

我站在四天院伽椰子的肩膀上,從四麵八方騰起的萬道光束就如同流星飛逝,接連不斷地墜落在宛如巨大山巒的身軀上。四天院伽椰子蜷曲身體,宛如星球般自轉,也沿著一條清晰可見的軌跡砸入前方的船艦中。光束讓她身上的龜裂更加嚴重,撕裂的傷口下,是難以描述的神秘,是非物質的某種異常存在,就如同是一種錯覺,一種幻象,注視它就會迷失自我,而這些異常的內質,正從撕裂的表皮處,將自身的神秘彌散出來,反而讓近在咫尺的我覺得,四天院伽椰子身上這層類人的表皮並不是維持其形象,而僅僅是為了封印住這種異常的內質罷了。我感到難以呼吸,帶來巨大壓力的並不是宇宙艦隊這密如雨布的攻勢,而是四天院伽椰子本身。我有一種極為強烈的感覺,宇宙艦隊看似猛烈的反擊,更像是歇斯底裡的垂死掙紮。它們同樣恐懼著四天院伽椰子本身,而哪怕無懼死亡,也不願意成為眼下這個四天院伽椰子的獵物——這個四天院伽椰子是不正常的,我十分肯定,她已經在追尋“江”的過程中迷失了,她表現得就如同病情發作的那些末日症候群患者,不,或許更加嚴重,因為構成此時的她的,可是這個中繼器世界中六十多億人的存在,從病院現實的角度來看,也許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分裂出來的六十多億個因發病而陷入瘋狂中的人格。我覺得,四天院伽椰子麵臨的問題,已經遠超過一般末日症候群患者發病後,重新抑製自己的問題。她到底能不能恢複到正常狀態,我並沒有絕對的把握。反而,我可以肯定,眼下這個失常的四天院伽椰子所可能造成的破壞,也定然比她在正常狀態下時更加詭異。我根本無法理解,她到底為何自轉,為何蜷曲身體,為何能夠以一個必然的軌跡捕捉宇宙艦隊,又為何一改初衷,發起主動攻擊。她的扭曲,已經從她的形象和動作上體現出來了。而宇宙艦隊的集火攻擊無法阻止這個瘋狂的怪物,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它們的攻擊看起來加重了四天院伽椰子的傷勢,但卻更進一步讓她的內質呈現出來了——這很不好,很糟糕,會有十分可怕的事情發生——我覺得,不僅僅是我,就連宇宙艦隊也已經感受到了。正因為感受到了,所以才會在攻擊的氣勢中,顯得如此的歇斯底裡。即便如此,四天院伽椰子仍舊砸入了貨櫃狀的飛船中,一口氣在艦隊陣型中撕開一個大口子。就好似天降隕石,巨大的衝擊在草原中犁出一片焦土溝壑。船艦接二連三的爆炸,在宇宙中盛放出朵朵無聲的煙花,堅硬的碎片和破碎的血肉倘若沒有被燒儘,就會以巨大的速度在宇宙中漂流,我站在四天院伽椰子身上,用肉眼都能看到這些雜碎之物在上下四方皆一片空虛的背景中翻滾。四天院伽椰子的身體開裂越來越嚴重,但是,就像是那股扭曲了她的頭顱、身軀和四肢的力量還在持續發力一樣,我似乎聽到了這個身體被擰得咯吱咯吱作響,仿佛隨時都會斷裂的聲響。我對四天院伽椰子的問題束手無策,我從這樣的現象中感受到“江”的存在,但卻無法捕捉到其存在的實體。哪怕是身體被破壞的痛苦,也無法將之從迷失中喚醒,我隻能通過感受和想象去確定四天院伽椰子的狀態:她在追尋“江”的旅途中,墜入那片黑暗的深淵太深了,無法自拔。我對四天院伽椰子使用過意識行走的力量,可是,正如我所料想的那般,她的意識態世界根本就是一片混亂,異態又危險,說不清存在形態如何,也根本無從找尋到解決解決規律的異物到處都是,那就像是一個怪異橫行的迷宮,也無從分辨自己所處的位置和行進時的方向感。那根本不是我這麼一個半吊子的意識行走者可以應付的環境。隻是呆在那樣的意識態世界中一秒,就讓人覺得自己求生無望,瘋狂的氣息就如同是秒速十米的颶風,從四麵八方毫無規律地吹襲過來,沒有遮蔽物的話,就必然會受到傷害,而哪怕有遮蔽物,也沒有任何一個遮蔽物可以堅持十秒以上。所有可以觸碰到的物體,就像是時刻都被無形的刀刃削割,漸漸變得單薄、鬆散終至垮塌,當然,這些東西無數次被摧毀,又會無數次生成,可是,這種往複循環而無法阻止的破壞,隻會讓人感到絕望。我在這樣的意識態世界中,連行走都十分困難,又談何找到四天院伽椰子的意識呢?而如此嚴峻的意識環境,也讓我下定了決心。我在四天院伽椰子和其中一艘船艦擦身而過的時候,跳出了她的身體,利用速掠的力量攀附在船體表麵,朝和四天院伽椰子相反的方向疾馳。哪怕隻是擦身而過,也有某種衝擊,裹挾著難以斷定效果的神秘,在這隻船艦內部肆虐。每一秒都在產生爆炸,爆炸的同時,各種腐蝕性的現象也在發生,金屬變成血肉,模樣端正的變得扭曲,就如同發了瘋的藝術家,用無形的錐子,雕琢著一個已經是成品的傑作,意圖將其形態更貼近自己那不被世人容忍的審美。我從船身的一條裂縫鑽入內部,用四級魔紋製造武器,撕裂那些在惡意又扭曲的意誌和力量下,變得富有攻擊性的怪異之物——它們原本可能隻是毫無靈智的物品,有可能曾經是一個人,有時從外表看得出是一張桌椅,有時甚至可以斷定,是一個戴著麵具的末日真理教巫師我,但它們曾經以怎樣的形象出現,在此時已經毫無意義,因為,它們都變得和原來截然不同,並非是外表上的,而是從本質上散發出來的味道,讓我深刻感受到,那已經是另外的一種東西——然後,接二連三的爆炸衝擊,將這些充滿了惡意的怪異撕成了碎片。我頂著神秘的侵蝕,爆炸的衝擊,以及隨處可見的惡意,從一處速掠到另一處,想要找到可能會在這種環境中存活下來的普通人——我想,如果真的有普通人存在,大概就能驗證這些船艦究竟是不是諾亞方舟了吧——然而,入眼所見,都是觸目驚心的變異和死亡,哪怕原本有普通的人類,此時從外表上也已經完全無法辨認出來了。我以極快的速度在船體內部穿插,卻感到自己已經沒有進行任何拯救的餘地。從船艦開始變異,到最終宣告死亡的自爆,前後不超過三十秒,然而,變異的速度要比我入侵的速度更快,哪怕是在速掠的狀態下,可以觀測到的,也全都是已經變異過的,充滿了惡意的物事。整個船體炸裂的時候,我已經脫離船體,置身於宇宙中,唯一的好消息是,速掠構成的無形高速通道,同樣可以排斥宇宙環境下對身體的任何負麵影響。我沒有感到自己無法呼吸,也沒有感到身體內外壓力的失常,不覺得寒冷,也不會因為沒有重力和踏足之地,就毫無前進的辦法。無形的高速通道中,那股恒定的推力維持著我的前進。隻是這麼一來,我也無法確定,一旦自己脫離速掠狀態會發生什麼事情——也許人體在宇宙環境中無法生存的壓力,就會在那一瞬間撲麵而來。正因為始終維持在速掠狀態下,所以,在這個無聲的宇宙背景中,無論是船艦的爆炸,還是四天院伽椰子那異常的運動,亦或者宇宙艦隊光束炮的射出,都以一種極為緩慢的姿態在我的視野中呈現。無形的高速通道,把前方所有可以利用上的物質貫穿,我便在這條通路中,以目前所有的攻擊都無法捕捉到的速度,闖入到尚未被四天院伽椰子擊破的其他船艦中。部分可以觀測到的炮台和人員的調動,足以證明船艦內部也在同一時間注意到了我的行動。然而,這支宇宙艦隊的目標仍舊是四天院伽椰子。這些船艦如同棺材一般遮得死死的,並沒有所謂的觀察窗,內部的環境倒是十分舒適,空氣、溫度乃至於重力都保持在一個合適的水平,完全不會讓人覺得難以行動。儘管是封閉的環境,卻因為內部空間視覺的開闊,而不會讓人在第一時間就覺得壓抑。在這種時候,根本看不到行走於船內通道中的人們,但卻可以聽到人們活動的聲響,感受到活著的文明氣息。我沒有遮掩自己的身形,也覺得倘若有人察覺了我的行蹤,應該會派人出來應付才對。可即便我以正常的速度向著印象中船首的方向推進,也沒有半個人影出來阻止。船體內部的結構有些古怪,我找不到供人居住休息的房間,甚至可以說,沒有正常意義上的房間——和那些受到四天院伽椰子釋放出來的神秘的侵蝕,從內到外變得扭曲怪異的船艦相比起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和細節,都足以讓人感受到正常的生活氣息,但就是找不到具體的人和物事。在變異的船艦裡,偶爾還能看到人形,甚至稍稍可以分辨出“這家夥是一個末日真理教巫師”,亦或者是“可能是一個普通人”。但在這個沒有變異的船艦裡,構成其內部的,就是一個又一個臟器般的內室,和一條又一條通道,這些內室和通道,就如同神經節點和血脈網絡,仿佛在輸送著什麼,我可以感受到這種“輸送著什麼的感覺”,但也僅僅是感覺到而已,根本看不到工作人員和輸送的貨物。就像是,我和他們雖然身處在同一個物體內,卻置身於平行的空間裡。這種時候,連鎖判定比肉眼更難判斷捕捉實物,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這裡就是什麼都沒有,而至少肉眼還會產生某種錯覺,讓我仿佛在一個看得不太真切的角落,仿佛有什麼東西晃過。我一路速掠而去,又在半途停下,我放眼四顧,似有似無的他人的存在感,反而讓我產生一種更深刻的孤獨感。這種孤獨感越是深刻,我就越是可以感受到他人活動的氣息和聲音。他們在行動,在焦躁,在恐懼,忙碌而煩亂——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的感覺,可也會在其中,偶然摻雜有格格不入的平靜又喜悅的味道,就像是在混亂的人群中,有某個思想異常的人士在冰冷地注視一切。我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將混亂的大多數和異常的小部分,以“普通的幸存者”和“主謀的末日真理教”區分開來——我也十分清楚,這全然是自己的感受,而並非是實際確認過的東西,所以,這樣的區分說不定會和事實有巨大的出入。可是,我遵循著自己的感覺,沿循著這條感覺出來的脈絡,前往自覺得是“核心區域”的地方。這些通道就像是迷宮一樣,倘若無法感受到這些似乎存在又無法確認的“人潮”,根本就無法辨識哪一個方向是正確的。我不太確定,倘若自己到了那個自己從感覺中辨析出來的“核心區域”,又是否可以找到什麼。而在那之前,我也同樣不能確定,這艘船艦會不會被四天院伽椰子擊破——在這個密閉的環境中,我根本無法感知宇宙中的四天院伽椰子的活動狀態。聲音越來越清晰了,仿佛是在證明我的感覺是正確的。仿佛是錯覺般一晃而過,從眼角不真切的位置消失的存在,也逐漸變得更加的頻繁。我幾乎覺得,它們就要從那個無法觀測和觸摸的平行空間中現身,可是,卻又似乎始終卡在一個臨界點上。然後,我看到了向前延長,仿佛沒有儘頭的通道側邊,出現了一扇紅色的小門。紅門的顏色和樣式,讓它成為這艘船艦上,唯一特彆醒目的存在,仿佛它被刻意製作成這副模樣,就是為了和船體內其它的部件區分開來。它就像是黑白色的電影中,唯一有顏色的,充滿了強烈暗示意義的存在。它像是在提醒什麼,像是一次久久尋覓後,所能看到的唯一的成果。它格外有一種吸引力,催促著我去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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