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624章 內在的戰場(1 / 1)

四天院伽椰子必須留下來不可,必須和異化右江發生衝突不可。沒有她的力量,要對付此時的異化右江幾乎沒有勝算,沒有她的存在,阮黎醫生的犧牲就會化為泡影。不僅僅是NOG和五十一區將賭注壓在如今的四天院伽椰子身上,我和其他許多人也是一樣的。所以,無論我對她的主觀印象究竟如何,都必須讓這個怪物掙脫追尋“江”的瘋狂,將這麼一個清醒的它送到異化右江的跟前。無論末日真理教有怎樣的後招,我都必須將之清空,這也是我堅持和四天院伽椰子同行的原因之一。不過,阻攔在麵前的,大概不僅僅是末日真理教吧。納粹在這個中繼器世界的戰鬥力,理所當然不應該僅僅體現在異化右江身上。再繼續向前,或許就會碰到納粹的大軍吧。他們也許就如同這支假借諾亞方舟的名義,由末日真理教引導組建的那支宇宙艦隊一樣,突然就會從宇宙背景中的某一處鑽出來吧。不過,清理這些攪局者,本就是我必須承載的任務。這個任務並非是某個人亦或者某個組織強加給我的,而是我為了保證自己的計劃得以順利執行,所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哪怕,直麵這些事情,不可能不受到傷害。我所目睹的無奈,所感受到的痛苦,所麵對的殘忍,以及那些舍棄和犧牲,都已經是我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繼續吧,四天院伽椰子,你想要的力量已經不遠了。沒有人可以阻止你。”我如此說道。“這不用你說。”四天院伽椰子頓了頓,又說:“雖然很感謝你之前幫了我一把,但是,我們一起行動,並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一旦我認為你的行為會帶來麻煩,也休怪我不客氣。”“你需要我,不是嗎?倘若再發生類似之前的情況。”我可以感受到她試圖表達的那種頑固的敵對意識,但就如同她所說的那樣,我們此時此刻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反過來說,我們所要做的事情,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有十分深重的矛盾。你死我活的對立,由始自終都存在著。我們在一起,僅僅是因為,那個分道揚鑣的時刻尚未到來而已。“就算你不在,那些末日真理教的小蟲子也拿我無可奈何。你若視自己為拯救者,那麼,唯一拯救下來的,隻是那群不知所謂的普通人。”四天院伽椰子從扭曲的姿態恢複後,人性的情緒似乎又多了一些,她的口吻帶來上了明顯的譏諷,這可是自從她變成如今的四天院伽椰子後,就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情況。有什麼變化,對她而言,這種變化仿佛就是自然而然的,以至於她似乎並沒有強烈意識到這一點。不過,身為旁觀者的我,卻對這種變化十分敏感。我不打算說出來,隻是沉默地觀察著,思考著,想象著,造成她這種變化的根由。在這個變化中,“江”的乾涉是定然存在的,另外最大的乾涉源,或許來自於六十多億人的黑水本身?沙耶形態本身?可能殘存的愛德華神父?以及……阮黎醫生?“嗯,倘若那些普通人可以幸存下來,也會讓我覺得來到這裡是有價值的。”我沒有任何掩飾,直接承認了這一點。雖然我的同行,導致四天院伽椰子在追尋“江”的過程中產生意外,但是,如果我不在這裡,而那支宇宙艦隊在同樣的情況下到來的話,哪怕四天院伽椰子放過他們,他們也會在抵達月之眼後成為祭品吧。瘋狂的四天院伽椰子摧毀了這支宇宙艦隊是不爭的事實,然而,也正因為如此,所以,至少有一部分人得以存活下來,重返地球。我的確在限定的條件和時間內,拯救了這一部分人,在這一點上,我不打算質疑自己。“真是虛偽的憐憫。”四天院伽椰子這麼說到——但是,在我的耳中,這樣的話反而更反映出她內在的變化有多麼強烈,會用上“虛偽”和“憐憫”這樣的詞彙,至少證明她在主觀或客觀上,以主動或被動的方式,站在“人”的角度上去思考過這種行為的意義。這可是最初剛剛成為怪物的她所不具備的,對怪物而言,人類的思維方式和情感毫無意義,也不會被人的感性和哲學影響。真正驅動怪物去產生行動的動力是什麼?至今我仍舊並不了解。人會為了身而為人的思想,為了身而為人的生存,為了身而為人的喜好和哀樂而行動起來,不過,這種行動是以人為本產生的行動。如此一來,倘若怪物也會為了同樣的原因而行動的話,那麼,就可以視之是有“人性”的——人在觀察事物的時候,難以跳出過人性的框架,去思考非人性的東西,哪怕常識中所說的“毫無人性”,也是基於人性的去觀測和理解,甚至於,這個基礎並非完全是以“全人類”的客觀角度,而屬於“個人”或“大部分人”的主觀角度,其實並沒有脫離人性的框架。那麼,真正和人性沒有半點乾係的事物,又是什麼樣子的呢?對我而言,真正意義上的怪物,是毫無疑問的“沒有人性”,而隻有它的本性。這個本性也絕非在人性所涵蓋的範圍之內,是以人性無法解讀的東西。四天院伽椰子剛剛結合黑水和沙耶的時候,其表現十分接近這種純粹的怪物意義,但是,經過了之後的這些事件,它的成長似乎反而偏離了這種“純粹的怪物”。我覺得,這樣的變化很有意思。是否可以認為,無論是什麼造成了這個變化,都意味著,對造成這個變化的源頭來說,這個變化是有益的?簡而言之,無論人的形態如何變化,讓人保持身而為人的人性,而不是徹底變成彆的什麼怪物,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麼,問題又來了,這種事情為什麼重要?站在人類的思維框架中,保持人性當然是無可厚非的,但是,真正讓“保持人性”上升到“重要事情”的源頭,是因為其也保持著人性嗎?倘若這個源頭是沒有人性的,那麼,人性對其而言,又意味著什麼?這可真是折磨人的問題。但卻又讓我覺得十分重要——不,或許這個問題並沒有我想象中這麼重要,但是,我的確想要得到一個答案。這個答案也許不是正確的,但應該至少是可以讓自己感到滿意的。我沉浸在思考中,不太記得四天院伽椰子後來又說了些什麼,而自己到底又是如何回答的。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剩下一半的航程終於抵達終點。期間沒有更多的阻撓,我站在四天院伽椰子的肩膀上,遙視正前方的異化右江,那取代了月球而存在於其位置上的月之眼,若非表麵上有一層深深的裂縫,就如同閉起眼睛時的眼縫,簡直就和月球沒什麼兩樣。我想象著,倘若真正降落在它的表麵,會覺得那眼縫一樣的存在,就是一個深深的大裂穀吧。隻有從遠處宏觀觀測它的整體,才會覺得那是一顆“眼球”。僅以眼前的情狀而言,此時的月之眼和在半島上最初看到它的時候,有著極大的差彆。不僅僅是體積上的,更是表麵化的,讓人感受到,是因為內質的變化太過巨大而強烈,才帶動了外表的變化。無論怎麼說,在這樣的宇宙背景中,以這麼一個自然衛星球體的方式,呈現於麵前的月之眼,的確比在半島上最初看到的它,更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壓迫感。僅僅是體積上的差彆,就會讓人覺得,在半島上看到的它,或許更容易對付。而現在的話,該如何下手呢?哪怕是如同山巒般巨大的四天院伽椰子,一旦距離這顆月之眼更近,也會變得不夠份量吧。異化右江的身體懸浮在月之眼上,雖然體積的差距巨大,但存在感卻比月之眼更加強烈。她平展雙手,宛如十字,沉睡的臉宛如在等待裁決。但是,在感受到她存在的這一刻起,就讓人不由得懷疑,到底是怎樣的裁決,才能在真正意義上讓她“死去”。雖然沒有更多明顯的神秘現象,但是,當我注視著她,精神層麵上的衝擊就源源不絕地在我的腦海中激蕩,讓我看到幻覺,產生無力的雜念,並不是什麼聲音在述說自己的弱小,而是自然而然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雖然帶著呼吸麵罩,因為置身於四天院伽椰子的神秘中,在受到保護的同時,身邊的壓力也很沉重,可是,這一切都無法和前方更遠處的那個最終兵器所帶來的窒息感相提並論。之前的戰鬥中,四天院伽椰子的表殼被破壞,暴露出的內質也讓人難以抵擋,可是,正因為直麵過那種詭異又可怕的內質,所以,才有了比較,並在比較中,深切感受到四天院伽椰子和異化右江之間的差距。“怎麼樣?打得過嗎?”我問道。四天院伽椰子早已經停止向前,她停下了多久,就沉默了多久,而這種沉默也同樣讓人感到不安。“就這麼看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又說。四天院伽椰子還是沉默,壓抑感更加濃鬱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感受到了恐懼,倘若感受到了恐懼,又是否和追尋“江”時的恐懼相似,但我覺得,她可以從感知中,體味到兩者之間那似有似無的相似感。“我總算弄明白了。高川。”四天院伽椰子終於開口了,“你的身上,有最終兵器的成份。不,或許,你就是一個半成品的最終兵器,亦或者說,是最接近最終兵器的偽物。你真的知道,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嗎?你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份嗎?你和倫敦的高川是什麼關係?你是他的一部分?還是他的一部分和最終兵器的一部分結合起來的產物?”她這樣的說法,倒是很接近我對自己的了解——既然“江”在這個世界上的體現方式有過“最終兵器999”這樣的身份,那麼,體內存在“江”的我,被視為移植了“最終兵器”的一部分,也沒什麼不可。“高川”和“江”各自一部分的產物嗎?不錯的想法。“你現在應該思考的,不是我的事情,而是前麵那個怪物的事情。”四天院伽椰子的猜測被我輕輕放置一旁,“無論我是什麼,我都自認打不過麵前這個怪物。如果你想要我幫手,就給我一點信心如何?”“你想知道我的戰鬥策略?”四天院伽椰子轉過頭來,盯著我看。“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打算否認。“很簡單。”四天院伽椰子也沒有任何猶豫,就這麼對我說:“被它吃掉。”“戰場不是這片宇宙,敵人也並非你眼中所見。你也感覺到了,不是嗎?以眼下的方式展開戰鬥的話,勝利的希望幾乎可以說沒有。”她說:“所以,我們要在它的體內,把它的意識和身體變成戰場。”“意識行走?”不由得我這麼去想,但是,隻是普通的意識行走,對上異化右江卻也有著極大的缺陷,首先,對方吃掉了月神後,意識行走的能力絕對堪稱強大。其次要突破她的意識態,以半吊子的意識行走能力而言,也根本做不到。“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意識行走。”四天院伽椰子如此回答道:“要和她融為一體,成為它的人格。”“人格?那可是怪物……”我覺得這個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是的,對方是怪物,大概是沒有人格的吧,所以,我們去成為怪物的人格。”四天院伽椰子說:“然後殺死這個怪物的本格。因為是人格和本格之間的戰鬥,所以不需要再考慮它有什麼外在的力量,隻需要去麵對它的內在。在最好的情況下,我們作為人格所要麵對的,隻是內在的一半力量,因為,那個時候,我也已經成為其內在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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