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懸崖的邊緣,身體已經在狂風中搖搖欲墜,哪怕手中拿著趁手的工具,也無法讓自己的處境再好過一些。我每一次都覺得自己似乎下一次就要墜落懸崖,但是,下一次又變成了下下一次。我總是可以在間不容發的時候,硬生生用速掠將時間和空間拉扯,在諸多攻擊同時產生,卻不完全同時完成的節奏中,找到右江必然擊中,卻又最不可能成為決定性一擊的攻擊,以承受這個攻擊為代價,換取脫身的機會,然後,再通過魔紋對缺損的身體進行彌補。雖然身體已經是我認知中最堅固的材料所構成,然而,麵對右江那充滿侵蝕性的力量,仍舊感到力有不逮。右江每一次完成吞噬後,都會變得更加強大,儘管我猜測她的存在和神秘所體現的本質是“差異性”,不過,在大多數時間裡,她用以攻擊的方式,並不會十分明確地體現出這種“差異性”。儘管認為“概念逆反”才是她最本質的神秘,然而,她直接使用“概念逆反”的時間和時機,以及使用的方式,都讓我覺得有些模糊。除非一些太過古怪的現象,否則,大多數時候,我都可以將自己麵對的攻擊劃分為“思維鎖定”、“YPE”以及“沙耶和黑水的力量”這三個範圍,也正因為可以被這三個範圍概括的現象占據了絕大多數,反而讓我感到這場戰鬥十分彆扭——我無法忘記“概念逆反”的存在,可是,越是刻意將自己所麵對的問題和“概念逆反”扯上關係,在麵對其它方式表現出來的力量時,就不由得有些顧此失彼。但是,另一方麵,將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對抗“思維鎖定”、“YPE”和“沙耶黑水的力量”上,這樣的想法從一開始就不得不否決了。因為,我直覺感到,這樣的想法十分危險,或許在一定時間段內的確會讓自己的戰鬥更順暢一些,卻更容易在戰鬥節奏的牽扯下,倏忽了“概念逆反”的力量——這種倏忽並非大意,但在節奏加快的戰鬥中,很容易成為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我見識過許多人形江的力量,也存留有高川和許多最終兵器戰鬥的印象,然而,在這種種體驗中,並沒有哪一個最終兵器,哪一個人形江,展現出和如今的右江這般,複雜又多樣化的神秘。如果說,過去所遇到的最終兵器,都依賴於同步性的神秘,過去所認知到的人形江,都以一個相對單純的神秘為核心,以一招鮮的方式直接摧毀敵人,那麼,如今同樣身為最終兵器的右江,則更像是中央公國特有的神秘學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說法。以一種本質的神秘為核心,卻並不直接使用這種神秘作為攻伐力量的體現,而是以此延展出更多的神秘,另一方麵,又通過吞噬不同的敵人,獲得不同的神秘,又利用某種“工具”將自己所擁有的神秘拆開,再以更複雜的方式,重新組合成各種充滿了殺傷力的現象。右江擁有最終兵器所共有的神秘,擁有人形江所特有的神秘,擁有自己所吞噬的月神、黑水、沙耶等怪物所擁有的神秘,能夠使用末日真理教巫師的法術。這些神秘的多樣性,讓我找不出她外在的弱點——我曾經認為,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因為其法術的多樣化,在怪異現象頻發的戰鬥和生活環境中,擁有比任何神秘專家更強的適應性。這句話放在如今的右江身上也是可以成立的,甚至於,右江的多樣化,已經在極大程度上彌補了末日真理教巫師的法術施展上的弱點。可以說,她就是巫師中的巫師,是可以想象的巫師的頂點,我覺得,哪怕末日真理教的人親眼看到了,也會承認這一點吧。異常的血肉不斷侵蝕我的構造體材質身軀,從我身上脫落後,魔紋又會再度填補構造體材質,如此循環,這些灑落在宇宙虛空中的異常血肉在不斷增加。這些血肉會化作黑水,成為法術的原料,所帶來的結果,就是源源不絕的法術鋪天蓋地的湧來。右江在法術造成的異常現象中,毫無壓力地移動,因為“YPE”的力量,讓她完全使用這種已經十分複雜,還在變得更加複雜的戰鬥環境,而我在這種異常的環境中,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直接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倘若將這一方戰場看作是一個世界,就不禁會生出“整個世界都在針對自己”的感覺。我知道,這絕對不是錯覺。右江逐漸扭曲了戰場,改造成最有利於自己,也最能夠牽製住敵人的模樣,她的戰鬥在無法一擊就摧毀敵人的情況下,正在硬生生地製造出屬於自己的天時和地利,而我這邊也談不上“人和”,因為,就隻剩下我一個人還在戰鬥了。身體已經變得如同殘骸般的四天院伽椰子似乎連精神都即將崩潰,隻是停留原地,不停地喃喃自語。“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這個聲音就好似魔咒一樣,在本該無法傳遞聲音的宇宙虛空中擴散,仿佛在預言著某個更壞的結果,仿佛在述說這場戰鬥的勝利無望,讓人感到異常的煩躁。我雖然還對四天院伽椰子抱有期待,就如同我對阮黎醫生抱有期待一樣,覺得她們會在某個時候,突然又可以振作起來,做出某些讓人振奮的事情,但是,在期待變成結果之前,始終就隻能由我一個人來阻擋如此可怕的右江了。我不覺得自己一個人可以戰勝右江,雖然一直都有著,不依靠他人的力量,完全由自己來戰勝最終兵器的想法,不過,在戰鬥開始之前的種種準備,都並非是基於“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戰勝對方”的想法去進行的。期待和結果的不一致,會導致何種崩壞,我也同樣十分清楚。從目前的狀態來說,哪怕是抵抗都舉步維艱。我可以清晰感受到那致命的氣息越來越旺盛,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防禦姿態正隨著激烈的碰撞,一點點地變形,可以清楚認知到,自己單純依靠速掠的絕對速度和構造體材質的堅固,已經越來越難以適應還在變得更加複雜的怪異現象。當神秘的多樣化和差異性,全都集中在一個時間段裡爆發時,僅僅依靠“一個方麵的極致”就會顯得捉襟見肘。更快的速度,在不存在速度概念的神秘麵前無法發揮優勢。堅固的物質,在無視物質屬性的神秘麵前無法發揮優勢。高速的再生,在更加強力的侵蝕麵前也無能為力。“江”沒有回應,近似於臨界兵器的刀狀武器所產生的力量,也會被一些古怪,完全讓人摸不清頭腦的現象中削減。而這些克製著我的情況,在右江那複雜而多樣化的神秘中根本談不上什麼稀奇——我可以感覺到,她並沒有刻意針對我使用哪些神秘,而是一口氣讓神秘自行延展,滋生,產生化學反應,在我所能確認到的每一個最短的時刻,這些神秘的數量都在以次冪的程度倍增。就仿佛從一個奇點產生的爆炸,眨眼間就誕生出一個瑰麗多彩的世界。這個瑰麗多彩,怪異無窮,光怪陸離又危險重重的世界,將我的行動束縛在一個相對狹小的範圍中——大概是幾萬米,這個範圍不斷變動,但基本上,越是想要去往更遠的距離,所要麵對的阻力就會更強,總會在抵達某個距離時,產生看似偶然的情況,而迫使自己不得不轉向,而一次次不得已的轉向,其軌跡就好似劃著一個巨大的圓形,而以速掠移動的高速,所描繪出的無數個圓形的軌跡,堆積起來又會形成一個球形。這個軌跡的球形,不斷向外擠壓,又向內縮小,無法硬生生撕裂的移動範圍,便是我所身處的牢籠。我和右江的戰鬥,以常識中的秒為單位,但每一次力量的碰撞,則是在百分之一秒到萬分之一秒的範圍內。每一秒的結束,都會讓我意識到“一秒鐘”究竟是多麼漫長的單位。而在這每一秒的“漫長時間”中,右江已經很久沒有以近身的方式,和我進行正麵衝突了。上一次,她使用概念逆反來到我的正麵,是在多少個百分之一秒之前呢?右江在我可以清楚觀測到的視野中消失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可以感覺到,她就在視線的死角,有時則完全無法感應她的方位,甚至於無法感應她的存在,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在這極短的時間中脫離了戰鬥。然而,在這個戰場中,明顯作為她的敵人存在的,就隻剩下我和四天院伽椰子而已,但是,在我感受不到右江的存在時,也無法在四天院伽椰子的殘骸那邊找到她的身影。而明明已經感覺不到她的存在,那複雜而怪異的,充滿了殺傷力的各種現象,仍舊追逐著我,圍困著我,仿佛有意識地,明確地,將我作為唯一的目標。我所可以辨識的現象,大都集中在一些看似物理現象的現象上,但是,在此時的戰場,哪怕看似物理現象的現象,其發生過程也明顯有著許多無法用我的認知去解釋的情況,火不是火,水不是水,風不是風,扭曲也不是扭曲,而看似什麼都不發生的平靜,也絕非是一無所有的平靜。明明看似一無所有的“真空”,卻會在連鎖判定中呈現劇烈運動的狀態,而從“真空”中,仿佛無中生有的怪物更是比比皆是。這些怪物的形象窮儘了我的想象,我起初還為之感到驚奇,但很快就會被種類的繁多而變得麻木。這些怪物有的和我認知中的惡魔一樣,有的則根本沒有不同點,有時會充滿了即視感,依稀覺得在過去的某個時候見過,但想要找出一個清晰認定自己絕對見過的怪物,卻又根本做不到。曖昧,朦朧,危險,簡直就像是在做噩夢。是的,噩夢……我不由得想。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試圖提醒我,讓我從這麼一個提示中,去尋找擺脫擋下處境的方法。我還有什麼?隻剩下意識行走了吧。為了對抗思維鎖定,而將意識行走的力量全都收束起來,但實際效果已經被證明,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右江的意識力量甚至已經超過月神,麵對那無孔不入,難以察覺的侵入,自己的意識行走所構築的防線就好似一個巨大的篩子。意識行走的力量,一直都沒有產生足夠的作用。雖然有夠多次超乎想象的表現,但也都是偶然的情況,難以用主觀形態去催動。畢竟,我隻是一個半吊子的意識行走者啊。不過,即便如此,在其他的力量都已經發揮到極限的時候,也就隻剩下意識行走的力量還有不確定性。我又一次從複雜怪異現象的碰撞中,以極快的速度穿行而出,但身體已經被分成兩截,如果不是時刻用連鎖判定觀測著自己,我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竟然已經處於這種切斷的狀態。下半身從斷截麵處滋生出異常血肉,隨即整個輪廓都被更加肥大的血肉吞沒了,在這一大團血肉化作黑水之前,我已經揮動刀狀兵器,讓其在空間的震蕩中解離。右江並沒有出現於我的感應中,她又消失了,但是,新的現象已經開始生成。這一次,我沒有和之前一樣,利用速掠脫離這個地點。四級魔紋飛速運轉,以儘可能快的速度填補身體部分,但是,填補的方式同樣被我強行改變了——殖生的構造體材質從腰部的斷截麵湧出,如同泡沫一般將上半身也蓋住。快速增殖的構造體材質,以我的腦袋為中心,凝聚成一個巨大而堅固的球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