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末日幻境被調整過至少一次世界線,無法感知到世界線變更自然無法感受,但是在末日真理教率先建造了中繼器之後,是否真的隻在近期才使用了一次這種力量?是否在過去那不為人知的時光中,它們反複調整了世界線,最終才營造出這麼一個龐大的神秘組織?世界線的變動涉及很長一段時間線的變化,在這條時間線上,最初的乾涉力量爆發所在的時間點往往並不是整條世界線變動的開端,而是接近於結束——簡單來說,末日真理教在某時某刻啟動了中繼器的世界線打擊,那麼,當它啟動的這一刻,過去的曆史就已經被修改,它此時的狀態也正是被修改過的世界線的結果。可以確定的是,末日真理教本身無法逃離世界線的變更——隻是,它或許有能力保證自己在受到世界線變化的影響後,結果趨向於有益,這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倘若無法保證身為使用者的自己可以在世界線變動後變得更好,那麼這種乾涉世界線的力量也就沒有那麼可怕了。這一次,末日真理教也打算使用這樣的力量嗎?這個問題其實在少年高川提醒之前,網絡球的管理層和智囊團都給出了十分明確的回答:會。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這才是倫敦中繼器無法從正麵戰場上,為這次計劃提供幫助的原因。另一方麵,納粹的中繼器也不會甘於隻做個旁觀者,因此,五十一區的中繼器也同樣需要靜默。兩台中繼器應對兩台中繼器,僅僅從數量上看似乎力量可以持平,然而,末日真理教和納粹的中繼器都是最早建立的中繼器,無論後來者如何追趕,在短時間內都無法抹消技術上的劣勢——讓NOG和五十一區稍顯底氣不足的更在於,目前為止,沒有人聽聞過,倫敦中繼器和五十一區中繼器有乾涉過世界線的征兆。如果倫敦中繼器或五十一區中繼器乾涉過世界線,並且同樣可以保證自己從中受益,那麼就“時間積累所帶來的優勢”這一點,應該可以更快地趕上末日真理教和納粹吧。畢竟,哪怕“現在”是短暫的,因為末日近在咫尺,從“現在”到“未來”的時間也同樣是短暫的,但代表“過去”的那一段時間線卻和末日真理教一樣充足。倫敦和五十一區中繼器是否可以阻止末日真理教和納粹的中繼器,義體高川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換做是其他神秘專家,答案可能還要更加悲觀一些。不過,當初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攻略,就是為了改變這一稍顯悲觀的境況而誕生的,就義體高川所知,其真正目標其實並不是讓NOG或五十一區得到第二台中繼器,五十一區大概是想自己得到的吧,但網絡球認為這個結果不僅太過理想化,而且極為容易讓形勢失衡,因此,讓“第三者”獲得中繼器才是最現實的考慮。原本這個“第三者”的優先候補是中央公國,因此,在攻略隊伍中隱藏有不少身份背景是中央公國的神秘專家——這些人行為低調,卻其實在整個攻略計劃中,擁有十分獨立的地位和行動權力。但是,似乎在攻略期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具體是怎樣的過程,NOG也好,五十一區也好,都表示自己知之不詳。總而言之,最終是少年高川得到了拉斯維加斯中繼器。這個明確被證實的結果,雖然並不完全符合NOG和五十一區的初衷,但中央公國那邊卻沒有傳來異義,似乎是默認了這個結果,NOG和五十一區也就隨同默認了,當然,其中的原因定然有很多,但也有不少風言風語指向義體高川和少年高川那若即若離的關係。就連義體高川自己,也覺得自己和少年高川的關係,在這種被大家默認的態度上占據了極大的比重。少年高川掌握了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當然比拉斯維加斯中繼器落入末日真理教或納粹的手中更好。也許少年高川對除了高川自己之外的其他神秘專家和神秘組織而言,都是立場有待商榷的陌生人,但末日真理教和納粹都是他的敵人,這一點卻絕對沒有判斷錯誤。敵人的敵人,哪怕不能成為朋友,也不會有人想要將之變成自己的另一個敵人。友善的信號早就釋放出去了。無論如何,義體高川都不認為,在如今這個末日真理教和納粹相繼發動中繼器的關節眼上,少年高川會什麼都不做,而他倘若要做點什麼,都將會是以末日真理教或納粹的其中一個作為目標,而且,也必然隻能將一個當做目標——就目前所得到的情報來看,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經過納粹的改造,在性能上存在一定的缺陷,在無法修正世界線的情況下,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彌補這些缺陷。如此一來,中繼器和中繼器之間的牽製,就不再是二對二,而是三對二,亦或者說,兩個半對兩個。數量上的增加,實際能不能提高自己這邊的力量暫且不說,但多少可以彌補心理上弱勢。“開始了。”少年高川的聲音拉回義體高川的思緒。在這個不斷進行著的極速運動,精神態和物質態之間的區分顯得極為曖昧的戰場中,義體高川仍舊無法像少年高川那樣可以清晰感知或觀測到中繼器力量的乾涉。不過,十體最終兵器的行為模式卻和之前有了相當明顯的變化。義體高川覺得戰鬥的壓力在減少。他可以直覺感受到,這並非是自己和少年高川的聯手愈加默契,亦或者十體最終兵器被削弱的緣故。有極為龐大,反而讓人看不清全貌的變化正在發生。哪怕是十體最終兵器也似乎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影響。中繼器在角力,這是義體高川唯一可以得出的,最讓他相信的答案。這種角力是極為隱晦的,倘若末日真理教中繼器發動了世界線打擊,那麼,所有正在產生的變化都是從被改變的過去部分帶來的。也許比眼下這個戰場更加顯著的變化,已經在其他的什麼地方發生了。就如同蝴蝶效應一樣,一定有許多人的“過去”,以及基於這個“過去”而逐漸豐富起來的人生發生了改變,最終營造出此時此刻的他們。這不僅僅是一種社會關係上的改變,更涉及到思想意識的變化。因為,人類的人格特點、社會位置和思想特征,都是經由這一個又一個的“過去”塑造出來的,是“過去”積累的結果。當“過去”這個材料發生變動的時候,“現今”也會發生或多或少的變化。然而,對大多數人而言,他們所能認知到的,屬於自己的過去曆史始終隻有一個。就是讓他們變成如今的他們這一個。下一瞬間,追擊上來,和兩個高川殊死搏鬥的十體最終兵器就變成了六個,又下一個瞬間,義體高川覺得自己發生了什麼,腦硬體中莫名存在了一些原本沒有的資訊,仔細回想的話,也能回憶起一些很自然的記憶,而在腦硬體的幫助下,義體高川可以肯定,這些記憶是上一個瞬間的自己所不具備的。換做是其他人,大概這些記憶會直接造成人格構上極為明顯的差異,然而對擁有腦硬體,身體也完成了義體化的高川而言,改變卻幾近於無。大量被變更的記憶,作為單純的數據流入腦硬體中,連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到,就被超負荷狀態下的腦硬體歸納整理了。少年高川的身影正在變得透明,他的存在感正漸漸被削弱,義體高川覺得這是因為拉斯維加斯中繼器也已經參戰的緣故。當義體高川意識到的時候——但他很確定,自己並沒有發呆——文蛛已經停止行動,漂浮於海麵上,天空的雲層也清澈得好似要被陽光撕裂一樣。湧浪依舊,少年高川卻已經不見蹤影,十體最終兵器隻剩下一個,而且,相貌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真江”了。義體高川猛然知道了,自己麵對的這一個最終兵器,已經不是編號一到十的最終兵器,而是相對更加普通的。世界線的變動已經足夠明顯了。可義體高川仍舊可以感覺到,這種變動還沒有結束。眼前的世界,就好似從一幀調到了毫無接續性的另一幀,義體高川在短短的一秒內,覺得自己是在內地,在海上,在山中,在平原,在城市,在宇宙……有那麼一刹那,甚至去到了月球,但回過神來,卻仍舊呆在文蛛裡,漂浮於這片海上。最終兵器也變化了好幾次,並不是每一次都是相同的麵孔,但那十體最終兵器卻始終沒有再出現過。大量的過於“過去”的記憶就讓人分不清真假,洶湧地湧入腦硬體中,提取出來的數據讓人啼笑皆非,就好似自己在同一時間同時身處在多處地方,做了不同的事情,和許許多多看似相同,卻在行為、性格和經曆上有所差異的人相處——隻有義體高川自己明白,這不是真正的“過去”,而是“過去”的可能性。這些不儘相同的“過去”讓人產生錯覺,認為自己的命運不止一條,可實際上,隻有自己所身處的這個現在,以及從這個現在反推回去的過去,是唯一的,而被這個過去和現在推向的未來,也是唯一的——仍舊是末日。世界線理論並不隻有一種,但義體高川所知道的那一種,當人置身於某一條世界線中,其他的世界線都將隻是泡影,隻是數字上存在的幻覺,是可能性的冷笑話。末日幻境沒有改變,無論自己置身於哪一個世界線,這條世界線的儘頭,仍舊收束於末日的命運中。那龐大複雜的,讓人看不清的“劇本”,其存在感在這樣的必然中是如此的強烈。此時唯一和文蛛對峙的最終兵器雖然也是靜立著,但在義體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它的變化還在持續。隻有戰場環境的變化減少了,讓人有一種穩定的感覺,就仿佛在暗示,中繼器和中繼器的相互乾涉已經陷入某個僵持的狀態。可是,這種僵持並不意味著穩定,隻要中繼器還在世界線的範疇上進行運作,“過去”就從未停止變化,“現在”也不會固定於一個可以如常觀測的狀態。義體高川毫不懷疑,眼前的這個最終兵器,會在下一瞬間,就不是“靜止在那個坐標”的姿態——並不是它移動了,而是因為世界線將會決定它的存在與否,決定所有構成它的因素。換句話來說,哪怕真的可以在此時將這個最終兵器擊敗,甚至是摧毀,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世界線的變動隨時會讓此時所做的一切都成為無用功。隻有在中繼器中止對世界線的直接乾涉後,存留下來的世界線才具備真正的“現在”和“未來”。乃至於,義體高川也不覺得現在的自己是“確定而真實”的存在,自己依靠腦硬體而保存了所有變動過的世界線中,自己所經曆過的那些“過去”,進而得以觀測世界線的變動。但是,這種觀測取決於腦硬體受到世界線變動的影響有多大——倘若連腦硬體都無法支撐到世界線變動的結束,那麼,下一瞬間,自己就會變成不擁有義體和腦硬體的普通人類。那個時候,自己當然就會失去對世界線變動的觀測能力,而隻會是世界線變動結束後的那一個高川——某種意義上,現在的自己會死去,而存在的則是新的高川。反過來說,就算自己被眼前的這個最終兵器殺死,也不會真正死去,世界線的變動,將可能讓“義體高川會活下來”變成一個既定的事實。義體高川有時會覺得,這才是NOG做出“超級英雄高川將會安全抵達澳大利亞”這個保障的真正原因。從這個角度來說,目前所執行的每一項計劃,都成為了“啟動中繼器對世界線進行乾涉”這一局麵的陪襯。亦或者說,都是為了促成這一局麵,達成這一能力,製造這一結果。“通過中繼器可以對世界線進行乾涉”這一事實成立的時候,其它會影響這個事實成立的事實都將不成立。倘若從陰謀論出發,那麼,過去的失敗和勝利,變化和不變,想法和行為,無論有多少偶然,都在“中繼器乾涉了世界線”的時候,就已經被確定為必然。世界、他人和自己一定會變成眼下所見的樣子,因為,讓其不成為這個樣子的可能性都會消失,亦或者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