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738章 意識接口(1 / 1)

雖然不清楚哥特少女的名字到底是什麼,對方也表示稱呼並不重要,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稱呼的話,用女巫傳說中的名字也可以,但是,對於身經百戰的神秘專家高川來說,真的用“女巫”去稱呼對方,總覺得有點兒不妥。在正常人的社會學裡,一個人的稱呼,包括自己出身時,被父母賦予的名字,周圍人們給予的各種稱號和綽號,乃至於自己給自己起的另外一些玩笑或正式的名字,都是有意義的。而在神秘學中,這些用來表現某個或某些事物特征,用以將事物和事物區分開來的名字,都有著更加非同一般的重要意義。這種“名字”的重要性,在全世界範圍內的認知中,也都存在極大的共同點。在一些獨特的情況下,甚至會用“真名實姓”這樣的詞彙,來表述一些極為嚴肅的情況。“名字”和“稱呼”這一領域也同樣是高川所見識過的,神秘現象和神秘學最為貼近的地方。高川每一次遭遇神秘現象,往往都會從目標物的細節特征著手,去揣測一些情報,而在這些揣測中,從人、非人和事物自身已經存在的稱呼,以及他者對這些人、非人和事物的稱呼著手,所得到的情報,也往往比較準確。在自身的經曆中,原本無可名狀,高深莫測,難以解釋的東西,被人為賦予名字,亦或者被人得知其名後,那種無可名狀、高深莫測和難以解釋的地方,就會“消失”,亦或者說“下沉”,總之,就是變得不再那麼顯眼而強烈,從而在表麵上呈現出一些讓人稍微可以理解,仿佛不那麼難以解釋的地方。是的,當有了名字的時候,神秘並不會徹底被破解,但是,它那神秘的本質會變得內斂,從而騰出讓人可以對其進行處理的空間。這就像是把核反應堆放進的密封箱裡,雖然核反應仍舊在持續,但人們不需要處理核反應,隻需要處理密封箱就足夠了。這種處理沒有深入本質,卻的確可以解決一些問題。畢竟,誠然從本質上解決問題是最徹底的方法,但從實際情況出發,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是必須從本質上解決的。哥特少女就如同核反應堆,她用女巫傳說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外殼,高川覺得,如果自己也承認這層外殼,那麼,對自己而言,這層外殼會變得更加堅固。假設雙方會成為敵人,那麼,雖然轉換角度,直接處理外殼也許能夠解決問題,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要自行將它密封起來比較好。正是為了讓自己擁有更直接對其進行處理的可能性,高川一直都在用“哥特少女”這個比較膚淺通俗的詞彙,去稱呼對方。不過,他可以這麼做,三信使卻無法這麼做。哥特少女對三信使的處理十分謹慎,方式也十分特殊,高川至今為止仍舊找不出破解的方法。女巫傳說在三信使的意識中有十分特殊的地位,而除了司機之外的兩個信使,甚至有可能已經完成了某種契約儀式,例如讓哥特少女實現了自己的願望什麼的,這麼做的結果,自然是讓兩者和哥特少女之間存在更為緊密的關係。在神秘學中,這是魔鬼最常用的手段:嚴謹得苛刻的契約,曖昧又讓人充滿遐想的內容,以及完成契約後所產生強烈羈絆,再利用這種羈絆,去達成更進一步的目標。就這麼層層推進,被形容為“哪怕死亡也不會結束”。三信使很可能就是類似的情況。高川仔細觀察著如同人偶般,一動不動,坐在長椅上的三人:從左到右,分彆是愛德華神父、四天院伽椰子和不知其名的司機。四人如今所在的地方也極為特殊,高川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周遭的一片大湖,明顯是和荒野格格不入,截然相反的景色,而洋館裡自然是放不下這一片湖泊的。從察覺到司機的失蹤,到這個似夢非夢的湖邊,找到樣子古怪的三人。環境、人選、時機等等因素,都有著極為強烈的異常感和暗示性。這當然不會是什麼巧合。高川覺得,冥冥中,哥特少女在觀察著如今正在發生的一切。她無處不在,就如同這片漂浮在四周的霧氣。如果在這裡叫喚她,她會給出反應嗎?高川不禁這麼想,但在那之前,他仍舊更傾向於自行觀察一下眼前三人的情況:過去了一分鐘,他們真的一動不動,不僅僅是感覺上,同樣體現在更加精確的數值上——一個活著的人,哪怕靜靜坐躺站立,都不可能沒有半點起伏,生物生理的自然運作,會體現在那常人不會注意的細微動靜上,在常識中,最為符合“一動不動”這種情況的,自然就是“屍體”。一動不動,往往意味著死亡。有的時候,屍體甚至也會動起來。而眼前的三人的狀況,完全超乎這些常識。但是,高川卻覺得,他們沒有死亡,坐在這裡的,肯定不是什麼標本。隻是,三人被某種神秘力量乾涉著,從自己的觀測角度,無法認知他們的動靜。換個簡單的說法:他們其實是在活動的,隻是自己無法觀測到。為什麼三信使會在這裡,為什麼自己會在此時此刻遇到他們,這一切非是巧合,那麼,必然是在哥特少女有意識的引導下。如此一來,哥特少女到底想要做什麼呢?高川摸了摸四天院伽椰子,從臉部到胸部到腹部到腿部,親手確認了這具身體的活性,她一動不動,但卻和常人一樣溫暖,有著真實、美好而細膩的觸感,可謂是生機勃勃。料想愛德華神父和司機也是一樣,而不確認他們兩人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兩人的外表沒有什麼讓人觸摸的欲望而已。哪怕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也沒有讓四天院伽椰子表現出主動的動靜——她的身體會因為高川的觸摸產生反饋,但卻是被動的,像是無意識的。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自己應該做點什麼?高川一直在思考著。隻有一點是十分確定的,他最初僅僅是想將司機找回而已。而現在,他想得知三人身上所發生的更多事情。從網絡球那裡得到的消息,愛德華神父和四天院伽椰子都參與了拉斯維加斯中繼器攻略,那邊的戰鬥十分激烈,兩人最終下落不明。不久前,兩個高川在新泰坦尼克號出航期間相逢,進而讓高川覺得,這兩人已經是凶多吉少。隨後有更多的細節,似乎都能證明這一點。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出現於澳大利亞,而且還是以這種看似毫發無傷的方式——高川撫摸著四天院伽椰子的身體,真的沒有一絲受傷的痕跡,透過肌膚感受其內部,雖然和常人內臟迥異,卻同樣傳來一種強勁的活力。讓人毫不懷疑,隻要她能動起來,她便是全盛的狀態。除了試圖理解三信使的情況外,高川也還在思考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自己如何離開這個地方。放眼望去,周遭是一片大湖,在霧氣的籠罩下,四人所在的地方,就完全像是一個孤島。三信使坐在岸邊的長椅上,仿佛在眺望什麼,那麼,朝陸地深處前進,又會遇到什麼呢?至少,從長椅處向裡邊眺望,很難撥開迷霧,看清裡邊的東西。沒有提示,高川隻能自己思考。高川嘗試把三人扛起來,輕而易舉就做到了。他用身上隨時攜帶的工具,以及岸上隨處可見的木料,製作了一隻木筏,將一動不動的三人捆束,放上去,拖拽著向內陸行去。過去在迷霧環繞的環境中,往往會讓人覺得心慌意亂,仿佛被無數的危險包圍著,被無數惡意的目光注視著,有許許多多看不清的怪物深藏其中。可是,這片湖岸,一如荒野和洋館般,有著類似的詭異卻靜謐安寧的氣質。讓人完全不覺得,會有不好的東西突然就從霧裡跳出來。高川走了很久,陸地上的景狀在迷霧的朦朧中,仿佛一直在重複,讓人覺得自己走在一條循環往複的道路上,而並非是一條沒有儘頭的道路上。無論朝什麼方向,都是一個樣子,無法找出一個明顯的可充當標誌的事物——隱約看去,有樹木從兩側遮擋,無論走哪個方向,哪怕突然拐彎,這些樹木的輪廓也隻會分從左右羅列,而人就在它們之間的夾道中行走,完全不需要擔心會撞上它們,與之相對的,也完全不可能真正走到這些樹木的近側,看清它們的樣子。這麼做有意義嗎?高川想著。也許對自己是沒有意義的,但是,對哥特少女卻有不同的意義吧。自己在這裡繞圈,完全看不到終點,這本身就像是某種暗示,而凡是有暗示的事物,無論是一種現象,一種過程,是過去還是現在,是發生過的事情,還是正在經曆的事情,都一定會存在意義,而從神秘學的角度,以及過去處理各種神秘現象的經驗來說:——意義才是最重要的。——完全沒有意義的東西是不會出現的。——對本人而言有存在意義,卻無法被旁人認知或認同這種意義的東西,是大量存在著的。——無論是從末日幻境的角度出發,還是從病院現實的角度出發,與其說這個世界是由能量和物質所構成,不如說,是由“意義”構成的:從宏觀和微觀,從自我到他人,從形而上到形而下等等角度去觀測和認知產生的意義。所以,如果可以感受到自己所身處的情況所包含的意義,往往能夠在應對神秘現象時得到助力。不過,哪怕有這樣的認知,但是,如何去感覺意義,是一種很感性又個性化的事情。從高川的經曆來看,準確估中的比率實在很低,更多時候,隻會讓人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徒勞等待彆的什麼現象的出現,以打破當前的狀況。因為不知道做什麼,察覺不到做什麼才是有用的,所以,在做了許多無用功之後,隻能疲憊地在一個毫無變化又封閉的環境中等待死亡——這樣的例子在人們接觸神秘現象的案例中也不在少數。總而言之,明明有經驗,有實力,有知識,卻仍舊對當前情況無法準確估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況,是公認最危險的情況之一。但是,從事後的總結來看,這種情況往往並不是真的無法做任何事情,而僅僅是自己的意識產生了“死角”。要發現意識上的“死角”,可不是輕易就能辦到的。高川走走停停,完全沒有頭緒,僅以自己的觀測所能得到的資料,自己是在白費功夫,且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沒有意義”。他雖然還不累,但還是坐在木筏上。再想想,他點了根煙,對自己說,再想想。他覺得自己忘了什麼。意識行走?這是最極端的辦法。自己的意識行走所呈現的現象是“橋梁”,一頭搭在他人的意識上,一頭搭在自己的意識上。當“橋梁”出現的時候,自己的意識也是打開的,暢通的,自己可以通過橋梁抵達他人的意識中,反過來亦是如此,尤其這裡環境特殊,而主人哥特少女,更是意識行走的老前輩,能力高深莫測。主動使用意識行走,實在太過危險了。反過來說,如果是必須使用意識行走才能擺脫當前困境,那麼,哥特少女的目標九成九就是自己的意識。哪怕不是直接乾涉,也是為了通過意識層麵,去完成某個目的——就如同“借道”一樣。自己的意識可以通向哪裡?高川粗略盤算了一下,隻覺得會出現一些意料之中的答案。至少,超級桃樂絲和係色中樞會察覺,然後是另一個高川,乃至於還有“病毒”,或者說“江”。哥特少女通過人類集體潛意識的深潛所找到的特例:高川,的確是和末日環境裡的其他人,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高川知道,自己很特殊。特殊的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被窺視的“接口”。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