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方空中傳來的聲音宛如悶雷一樣厚重,間夾著仿佛要撕裂金屬般的尖銳,隻是聽到聲音就會讓人不自禁生出雞皮疙瘩,這聲音從耳道鑽入心臟,讓高川三人不由得僅皺眉頭。先不提聲音之後會有什麼,這個聲音本身已經具備明顯的攻擊性,若是體質稍差一點的普通人聽到,說不定會立刻惡心暈厥。高川、銼刀和牧羊犬卻不為這片看似突如其來的聲音所動搖,畢竟就在幾秒前,三人都已經讚同這片區域已經被臨時布置成陷阱的推斷。敵人的出現再出其不意,攻擊的方式再稀奇古怪,在神秘專家的眼中都不再具備太大的衝擊力。三人抬眼望去,隻見到綿延的丘陵帶樹林的頂端升起大量的物體,哪怕背對著朝陽,也無法用肉眼看清它們的形體,隻能從反光依稀判斷它們是由金屬物質構成。它們就如同鳥群般騰起,升至半空後又以拋物線的方式下墜,目的地當然就是三人所在的位置。自己被鎖定了。三人擁有一致的判斷。被鎖定後的打擊,如果是麵對不知情的敵人,或許還會進行一次次試探,按照每一次攻擊的結果提升強度,但考慮到敵人或許對己方知根知底,強度很可能一開始就很高。會把自己所在的地方全部夷為平地的水準吧。高川如此想著,在他的視網膜屏幕中,這些看似飛彈,掛著尾煙的金屬物體可比肉眼看到的要清晰許多。它們雖然的確是金屬的外表,但卻不是正常戰爭所用的導彈之類,那隻是一團團直徑大約兩米的液體金屬團,在正常的溫度下,保持著極為強烈的活性。不定形的金屬液快速翻轉,讓人一看到這種運動趨勢,就會生出“掉進去就會巨大的力量撕碎”以及“裡麵肯定有很高的溫度,能夠將肉體燒成灰燼”的感覺。它們自身劇烈的運動,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走鋼絲一樣,一不小心就會破壞平衡,然後整個兒炸裂。爆炸、撕扯、衝擊、高溫,以及質量重力,這是從外部觀察就能體會到的殺傷方式。但不僅僅高川,銼刀和牧羊犬也能肯定,它的威力絕對不僅限於此。在高川開始速掠之前,腳下的泥土已經從下方翻開,尚未徹底消解的屍體殘軀或是用手腳,或是用牙齒,甚至將骨頭粉碎的身體當成蟲蛇,糾纏住三人的肢體。若要說躲開,當然是可以躲開的,但是,如果不會飛的話,遲早要被這片亡者的大地俘獲。以三人所在的位置為核心,向外蔓延兩三公裡,全都是這些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屍鬼。它們的移動翻攪了泥土,釋放出更濃鬱的臭味,哪怕銼刀和牧羊犬已經在第一時間閉住呼吸,也仍舊不禁臉色發青——不是害怕,而是這些氣味好似可以直接穿過肌膚的毛孔,轉化為“惡臭”的信號進入腦皮層一樣。兩人已經無法呼吸,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在他們窒息之前,高川抓住他們的肩膀,完全不去理會正在攀纏上來的屍體,直接進入速掠狀態。但就如他所想的一樣,在一百米外,便有一堵無形的力牆將自己三人攔截下來,即便改變方向,這種力牆也會在百米的移動範圍內出現,哪怕可以將撞擊的反作用力轉化為推動力,以增強速掠的速度,但無論跑得多快,最終範圍也隻是“位移一百米”的感覺,哪怕向上跳躍也是相同的結果。高川三人覺得自己就好似被裝進了籠子裡——說得不好聽一點,就如同用建議的簸箕、木棍和米粒捕捉麻雀一樣,看似開敞的地帶,當麻雀進入陷阱範圍後,整個簸箕就落下來,將其籠罩在一個狹小的,根本無法自由移動的空間裡。從空中墜落的液態金屬團隻花了不到三秒的時間,就抵達了這個無形牢籠的上方,它們當頭罩下的時候,沒有擊中高川三人,而是被那無形的力牆擋住了。金屬液體沿著無形的壁麵流淌著,堆積起來,形成一個厚厚的,方正的空心體,將高川三人圍困其中,就如同沿著無形的鑄模澆灌水泥一樣。高川將昏昏欲睡的銼刀和牧羊犬抗在肩膀上,雖然已經停止速掠,但義體的強度仍舊視地上那些會動的屍體為無物,這些看似數量龐大,邪惡怪狀的東西,哪怕數十隻一起壓上,也不可能讓義體無法動彈。反過來說,義體不懼怕它們的攻擊,隨便運動一下,所有糾纏義體的屍鬼都會被直接扯得粉碎,它們就是如此的弱小。但另一方麵,正在澆灌無形力牆的液體金屬怎沒這麼好相與。沒有立刻突破力牆的話,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液態金屬把這個無形的牢籠覆蓋成實物。當金屬液體已經流淌到距離地麵三尺多高的位置時,高川已經停止所有動作,就好似放棄了掙紮一般,隻是靜立著,注視這些金屬液體迅速合圍。天空消失了,遠方消失了,乃至於地麵的屍鬼也偃旗息鼓,唯一不變的隻有空氣中的臭味,但隨即,似乎已經徹底密封起來的金屬牢籠內部,產生了巨大的氣流,就好似有什麼東西從金屬壁的外部抽取空氣,伴隨著空氣的稀薄,臭味也有明顯的下降。銼刀和牧羊犬悠悠轉醒,不過臉色可不太好,對兩人來說,無論是維持身體內外的氣壓,還是維持呼吸,空氣仍舊是必須的,現在牢籠之中卻仿佛要被抽成真空。距離戰鬥開始不超過三分鐘,兩人的眼睛裡已經充滿血絲,不過,即便外表有些狼狽,但神情卻沒有半點震動。“沒有人出現?”銼刀平靜地問道,外泄的氣流掀起她的短發,讓她的姿態多少顯得颯爽。“沒有,他們應該仔細調查過了,所以才采用這樣的戰術。”高川也同樣心平氣和地回答道。所有做過功課,了解過高川戰鬥風格的人,都會想方設法限製他的速度優勢:直接削減他的速度,亦或者提升自己的速度,在效果上都不太明顯,最終結果也證明無法真正抵消速掠的優勢,因為,目前為止的持續加速中,仿佛就隻有速掠是看似“永無止儘”。那麼,讓他無法速掠,以及限製其移動距離,就是更加迂回的方式了。無論是通過意識行走亦或者彆的什麼足以撇開速度概念的神秘,還是將高川引入一個密閉的空間中,都已經有人嘗試過。但是,哪怕是撇開速度概念的神秘,也無法完全阻止速掠對高川自身的作用,哪怕是進入意識層麵,速掠也會在一定條件下,以意識的力量體現出來,就仿佛它本來就是高川的一部分,深入到其物質和意識構成。倘若將高川引入密閉的空間,也不會改變高川在這個密閉空間中“速度最快”的事實,在狹小的環境中和速度極快的高川戰鬥,下場是極為淒慘的,倘若僅僅是將其圍困,而不試圖在短時間內殺死,那麼,高川的速度就會越來越快——速掠會將每一次觸壁的反作用力累積起來,用於不停息的加速中,很快就會抵達一個臨界點,讓義體質量和速度的結合產生極大的破壞力,進而直接破壞牢籠。也有人考慮過,在牢籠的類型上加以修改,亦或者在禁錮的前提下,加入一些輔助的攻擊方式,將高川的移動環境限製在一個極度苛刻的條件下。但是,越是複雜的方法,準備的時間,以及完成的過程就越長,在這個對於速掠而言顯得繁瑣而漫長的時間和過程中,往往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亦或者是高川自身造成的,亦或是外部造成的,總之,這種種情況會讓理論上可行的限製產生偏差,進而失敗。為了弄清這種偏差的真相,火炬之光的神秘專家也明裡暗中調查過,但是,因為雙方並無直接的關係衝突,所以,相關的資料很少流出到敵人手中,就連高川自己也不清楚他們到底研究出了什麼。正麵和高川戰鬥,是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這一點已經得到諸多神秘專家的公認。義體化的高川在戰鬥履曆上有陷入困境和險境的時候,但從最終結果而言,勉強可以說是沒有敗績。如今,又有這麼一批敵人,想要對付這樣的高川。他們會處心積慮想出比以往那些敵人更好的辦法,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在高川的觀察中,他們的做法反而很簡單:首先用力場和彆的什麼鬼東西,包括心理層麵的因素,暫時讓自己無法進行或不去進行大範圍的移動,然後,在這個無形的束縛之地上,構建出更加堅固的牢籠,在之後,從抽取牢籠內的空氣開始,儘可能製造出一個特殊的環境。義體當然不會懼怕沒有空氣的環境,但往淺的說,高川並非一個人在這個牢籠裡,往深的說,抽離空氣也隻是第一步,接下來自然還有更多的步驟——總而言之,當高川被暫時套牢的時候,儘可能把他身處的整個環境改造成對其不利,有害,會削弱,會致命的狀態就好了。大規模的環境改造很難做到,僅僅對付高川一個人也不值得。小規模的環境改造中,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反而值得參考,但是,正常情況下,臨時數據對衝要達到環境劇變,是一個難以控製的過程,而且也是一種相對平衡的過程,很難營造極端的,針對某個人的狀態。“總覺得,這種攻擊有種熟悉的感覺。”銼刀這麼說著,她抬頭看著高達百米的金屬壁,不斷進行自體運動的液態,外表已經凝固了薄薄一層,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果凍一樣。從內部根本無法探知這層金屬壁有多厚,也許此時在外部也仍舊沒有停止澆灌液體金屬。但是,當牧羊犬隨手扯起一具張牙舞爪的屍體,扔在金屬牆麵上時,立刻就有一股力量將其撕成了碎片。“真是激烈的運動,看起來就像是靜止凝固了一樣。”牧羊犬感歎道,“快點吧,銼刀,我快要窒息了。哪怕滿是臭味,也總比無法呼吸更好。”快速抽離的空氣,讓這個牢籠內的氣壓降低到了一個對普通人而言足以造成身體內傷,最終致命的程度,隻是,銼刀和牧羊犬雖然沒有義體化,身體強度卻仍舊在神秘專家的平均線上。銼刀沒有做聲,試探般,手掌緩緩按向金屬壁,那一度撕碎了屍體的金屬壁,沒能在第一時間粉碎她的手掌,反而在承受著某種壓力般,漸漸開始扭曲起來。扭曲的部分,從銼刀手掌覆蓋的範圍開始向外蔓延,不到三秒的時間,就好似石頭墜入湖麵產生漣漪一樣,扭曲已經覆蓋了整一麵的金屬牆。“靜止”——銼刀這麼形容自己的超能。但是,誰都清楚,這種魔紋超能的現象,並不完全代表其本質,讓事物靜止的方式很多,在人的觀測中,呈現靜止狀態卻並非真正靜止狀態的情況也很多。沒有任何證據,可以將銼刀的超能靜止歸為某一類,因為,這是來自神秘的力量,是以現有人智無法理解的東西。銼刀的手腕上,代表著三級魔紋使者的三片菱形魔紋給人飽滿又充滿活力的感覺,緊盯著它,會有一種動起來的錯覺——它開始旋轉,如同風車一樣,但速度快到了一定的程度,那菱形的輪廓又好似開始倒退,就好似緊盯著高速轉動的車輪時,有時會覺得輪子其實是向後翻滾一樣。以可怕的速度進行自體運動的液態金屬牆,被更強大更神秘的力量壓製了,它們正在靜止的部分,和正在運動的部分,產生了劇烈的衝突,最終導致的扭曲,在可見的範圍內,必然讓它們自身崩潰。銼刀裂開嘴,露出尖銳的笑容。“隻是這種運動強度的話,從一開始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