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十二天都神煞係統改變了存在方式的三仙島,不僅僅在物質化體現的海洋上航行,也同時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潛航,兩者是並行的,可以在任意時候完全切入其中一種航行狀態,同時改變的還有自身的存在狀態,但反過來說,想要傷害此時的三仙島,就必須同時對物質態的三仙島和意識態的三仙島進行有效攻擊。除了在安全保障上有雙層保險外,這種被稱呼為“不完全的祖巫原態變化”的存在方式和航行方式,也同時在航行速度上有所增強,因為物質態海洋上的距離並不等同於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距離,確切來說,人類集體潛意識中並不存在所謂的“空間”和“時間”,所有可以觀測和感受到的空間和時間,都隻是對意識態中事物變化運動的片麵且表麵的認知所產生的錯覺。能夠同時航行於物質態海洋和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三仙島,可以利用這種空間和時間概念上的不對等,營造出物質態速度大幅度變化的現象。三仙島乘風破浪,但卻又是悄無聲息的,正常的觀測方式無法觀測到的。在高川的控製下,三仙島就如同一個體積龐大卻無人可以觀測到的幽靈,以超越這個時代艦艇的航速遠離澳大利亞,而這個時候,陰霾的天空終於有了晴朗的跡象,陽光穿透遠方的雲層,在目力所及的前方海麵上投下粼粼的金光。置身於球形核心的高川觀測到這副景象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接收了三仙島,並完成了對其運轉係統的初步調和。剩下的磨合工作需要相當一段時間的運轉,但卻不需要人為控製。高川從了解、熟悉和運用三仙島機能的繁重工作中解放出來,可即便如此,他的義體也已經成為三仙島的一個核心部件,讓他無法物理脫離置身的圓盤。中將、副官和政委三人在高川接收三仙島的過程中,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在這個球狀核心中,在沒有得到高川所賦予的權限之前,任何可以看到的儀器都無法被他們使用。三人不明白高川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在等待中隱隱有些擔憂,畢竟三仙島雖然在建成後就沒有經過運轉測試,還遭遇過恐怖分子的襲擊,輾轉至澳大利亞後,又主動應|召前往義體高川處作戰,事後也無法以人力進行檢修,如果出了問題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情況。讓人難以接受的在於,一旦三仙島出了大問題,那就算挽救回來,也不免落得個出征未捷身先死的結果,對出征的將士都會是一次巨大的打擊。三人遲遲沒有利用手段攀上圓盤,去看看上邊的情況,也已經算是沉穩了。就在他們心中的不安隨著時間漸漸擴大的時候,球形核心內部的設備儘皆開啟。其實設備早在高川接收三仙島的時候就已經開啟了,這個時候,隻不過是將運作變得更加醒目而已。畢竟中將三人可沒有高川這般直連三仙島的能力。“成功了?”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的中將豁然站起,撲到發光的屏幕前,按下明顯是通話功能的按鍵,急切的喊道:“小高?高川同誌!聽到請回答。”“我就在這裡。”高川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三人轉身一看,竟然是一副立體投影。淡藍色光線交錯勾勒而成的高川立體影像,並非是剛進來的模樣,那些接駁在他身上的管線,被投影出了一部分,在三人看來就好似他已經和某種機械融合在一起——就如同科幻作品中常常出現的描述。然而,這個本該讓人驚愕的場麵,卻在三人看來,是理所當然的,更容易理解的代價。三仙島本就是強大得難以想象的造物,要驅動這個造物,定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高川的特殊性在三人所得到的涉及三仙島的資料中有所提及,在他身上所做的一係列調製改造項目,完全就是正常人所無法承受的。當初看到高川還是一個人樣的時候,反而不太符合他們心中的印象。高川這個似人非人,半人半機的模樣,在三人的認知中,才是完全接受了三仙島後,高川所應該有的形象。於是,高川看到三人的表情明顯鬆弛下來。“看來都不怎麼驚訝。”高川說,他還以為三人會對自己的形象感到吃驚呢。“挺不錯,很科幻的味道。”副官開玩笑般伸出兩個大拇指,“說實話,我對神秘不太能夠理解,倒是覺得你現在的形象讓人覺得很強大,讓人很安心。”“因為,這符合我們的審美,也符合我們對力量的表達和認知。”政委老胡的表情較為平靜,但是眼神中的炙熱卻是難以掩蓋的。這讓高川覺得,自己此時的形象或許正好戳中了對方的喜好。“先彆說這些。”中將連忙插|進話來,對高川說:“目標地址我剛才已經輸入了,前往這個坐標需要多長時間?”高川在他發話之前,已經完成了對坐標的定位,並對行程中所可能遭遇的問題進行了極為詳細的評估。“以目前的速度,大概需要一小時……關鍵在於,三仙島不能徹底脫離意識態的航行,因為會大大降低航行的隱秘性。但是,在意識態海洋中潛行也難免碰到一些怪異的情況。”高川看了一下視網膜屏幕上的數值:“安然抵達坐標的可能性低於百分之二十。”“不能繞過去嗎?”中將凝神說:“如果遭遇戰鬥,敵人很可能追尋戰鬥痕跡而來。”“隻能說儘量,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三仙島無疑性能卓越,但是,若碰巧有可以突破三仙島神秘的怪異現象在三仙島範圍內發生,我們也會有被席卷的可能。當然,直接損毀的可能性低於千分之一。”高川回答道:“就神秘專家的直覺而言,我不認為我們的運氣會那麼差。”“這種事情非得用運氣來評估嗎?”政委老胡皺皺眉頭,“儘力降低不測的可能性也沒有作用嗎?”“這可不好說……”高川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對方試圖單純從概率學上避免意外,雖然三仙島有這樣的機能,但卻需要巨大的消耗,而且,一旦碰到的異常的神秘性超過三仙島的神秘性,那麼三仙島的概率機能就不會發生任何導向性的作用。“算了,既然已經開始了,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副官對中將和政委說:“我們對神秘的了解,對三仙島的了解,都沒有小高這麼多。而且,他現在是艦長,在這個三仙島上的職務,可比我們更高。我們必須相信他的判斷和選擇。”“我知道,我知道。”在高川謙虛之前,中將就喃喃自語般說:“隻是敵人太詭異了,總讓人想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你活了多少歲了還看不開?”政委老胡從上衣口袋掏出香煙,點燃了吸著,說:“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萬全的準備。”這麼說罷,他又對高川問道:“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做的嗎?我們也算是船員了。對了,還有那一千萬人,你有去看過嗎?”高川沒有說話,但是在球狀核心的所有屏幕上都放映出艦橋厚壁的景象。鏡頭不斷向厚壁靠近,厚壁上的細節也有越來越凸顯出來,中將、副官和政委看清了這些景象細節後都沉默下來。那是一排排的箱子,在球狀核心前的空中廊道上所看到的,厚壁上那宛如繁星的光點,都是這些箱子表麵的信號燈在閃爍。這裡的每一個箱子都盛放有一個軍人的身體,一千萬名軍人就以這種宛如躺在棺材裡的模樣,接入了三仙島構造中。他們的接入比中將三人身處艦橋時還要深入,卻沒有高川的接入那麼底層。他們就如同陷入了沉睡中,腦波平緩近乎直線,但卻沒有死亡,箱子中有足夠的維生機能維持他們的生體機能。他們什麼都沒有思考,可是,當有必要的時候,他們將會以一種最為激烈的方式進行思考,在思考過程中,身體也會被這些箱子壓榨。這一千萬的軍人不會直接麵對敵人,但卻是三仙島高強度戰鬥時必不可少的燃料。他們被消耗的方式,就如同統治局製造灰霧那樣。高川從三仙島的連接中知道了這一點後,就已經明白,最終會奪走他們性命的,不是納粹,不是任何正麵的敵人,而就是本應該是他們同伴的自己。一千萬的人數,加上立場和道德觀念,高川感受到了最初就已經知曉的沉重壓力。他這個時候,完全無法判斷,自己是否可以在麵對險惡的戰鬥時,好好地將一千萬人的性命存在利用起來。“看來你已經看過了。”中將笑了笑,眼神似乎可以穿透高川的立體影像,看穿他內心的糾葛,然後用一種嚴厲的語氣勸說道:“不忍心不是一件壞事,但是,在戰鬥的時候,可千萬不要有婦人之仁,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期待著你帶領大家打勝仗,而不是安全地將他們帶回去。”“我知道,我知道……”高川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千萬人都是通過了中央公國的政審才進入三仙島的,他們懷抱著的想法極其強烈而單純,那就是勝利,不惜一切代價的勝利,為此他們願意讓自身變成柴薪。高川也同樣有非勝不可的理由,雖然把人當作消耗品是一件不符合常識道德的行為,但如果不這麼做,的確沒有一絲勝利的可能性。太像了,現在的神秘發展趨勢,和統治局曆史實在是太相似了。高川不由得這麼想。“我們可以做點什麼?我記得這裡應該有我們的位置,就像是那些士兵一樣。”中將正色問道。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做作和虛偽。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三仙島上為他們三人騰出了專門的位置,可以他們變成“柴薪”前做一些事情,可到了無法避免的重要關頭,這個位置也會將他們一視同仁地點燃。高川一一看過三人的臉,從他們的表情和眼神中,找不到半點猶豫。他們不害怕嗎?他們的意誌真的那麼堅定嗎?高川不知道,但看起來是的,他們主動鑿沉了所有的退路,去背水一戰。高川沒有說話,球狀核心中的設備開始調整,屬於三人的位置彈了出來,在樣式上和一千萬名士兵的箱子沒有區彆,隻是塗裝上是紅、青、黑三色。紅色是中將的,青色是副官的,黑色是政委的,三人在確認後,也沒有再和高川多談幾句,決然掀開蓋子躺了進去。在高川的觀測中,三個箱子噴出冷霧,迅速淹沒了三人的軀體,隻留下一個隱約可見的輪廓,他們的生理機能狀態和精神活動狀態,一如其他士兵一樣,被列入了中央處理器中進行實時監控。視網膜屏幕上關於三仙島的最後提示也消除了,搭載了三人和一千萬名士兵的三仙島,再加上作為統領核心的高川,所有人就如同緊密咬合的部件。一股股複雜而強烈的感性就好似能量一樣注入到三仙島的動力係統中,推動著這個幽靈般的龐然大物加速前進。高川小心翼翼避開所有產生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異現象,那些無法避免的直接出現在三仙島身上的怪異現象造成的衝擊,大部分無法損傷三仙島,但也有少部分讓表麵剝落,而三仙島也體現出無與倫比的修複能力。航行在物質海洋上的三仙島是平靜無聲的,但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卻宛如時刻承受著狂濤巨浪的拍打,即便如此,三仙島也被一種眾誌成城的意誌包裹著,毫不動搖地向著坐標處潛航。完全如同腦硬體所計算的那樣,一個小時後,三仙島在迷霧的包裹下,如同幽靈船般靠近了某處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