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G倫敦聯絡點失去聯係了。”相關的報告放在走火的桌麵上,他一點都沒有意外。儘管詳細情況還不清楚,但在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猜測……不,不僅僅是猜測,常年和異常之物事作鬥爭,和幾乎所有的神秘組織為友為敵的經驗,讓他對時局和入場者的變化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不僅僅是倫敦聯絡點,在其它城市和國家所發生的一些細節上的變化,乃至於跨越大洋,僅僅依靠短時通訊保持聯絡的統一戰線上的其它盟友,隻要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走火就能嗅出味道。到底是盟友的叛變,還是敵人的入侵,源頭是理念的不同還是利益的糾葛,參與其中的是何許人馬等等,都會如直覺般在他的心中浮現輪廓。在頭腦最清晰的時候,他甚至不用去看太多的報告,隻憑借趨向於想象而非是邏輯思維的猜測,就能準確評估出遠在千萬裡之外的某個事件的走向。這幾乎等同於預知的直覺,和許多神秘專家更精擅於細節的感知不同,越是宏大的場麵,涉及人物和勢力越是複雜,走火的感受就越是深刻,直覺越是犀利。能夠坐上網絡球最高領導者的位置,這個男人可非是泛泛之輩。“末日真理教開始動起來了。”走火對坐在沙發上的梅恩先知說:“梅恩女士,結合您的預言,我已經有十分的把握肯定,五十一區肯定沒辦法增援我們了。他們的麻煩比我們還多。”“美利堅方麵至今仍舊沒有更多的消息傳來。但隻要五十一區的中繼器還在他們的手中,就算整個美利堅都陷落,也對大局沒有太大的影響。”梅恩先知歎了一口氣,說:“我隻希望美利堅政府可以開放國境線,他們遇到的難題若沒有足夠多的部隊,單靠一兩個,甚至是幾百個神秘專家,也是不可能解決的。這已經不是數量的問題。”“末日真理教、新世紀福音、納粹——以前是叫做死海使徒……這三者無論哪一個都不可信,就連他們之間的爭鬥都不可信。”走火的表情冷酷,“如果我的直覺是準確的,襲擊倫敦的是末日真理教,那麼,襲擊五十一區的,就隻能是新世紀福音了。納粹的中繼器被三仙島強行擊出人類集體潛意識,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們可沒有辦法對五十一區做太大的動作。”“你不擔心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嗎?雖然三仙島是強大的,但是,他們要麵對的敵人更強大……預言已經十分明顯了,他們要麵對的,根本不是如今地球上的納粹,甚至於,有其它的神秘勢力乾涉其中。他們至少要同時對付兩個方麵的敵人,而我們卻無法對他們伸出援手。”梅恩先知皺著眉頭說。“比起擔心他們,我更擔心五十一區……如果是新世紀福音出手,那他們要麵對的就是一個不太了解的敵人,可那個敵人卻無比了解他們。五十一區所掌握的技術,幾乎和新世紀福音有關係,這意味著,他們可能並不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走火重點說:“就連中繼器也是如此。”“讓魔法少女十字軍過去吧。比起NOG的神秘專家,魔法少女十字軍在綜合能力上有不足之處,但卻擁有普通的神秘專家絕對沒有的優勢。而且,他們是快速反應部隊,本就是為了應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局麵才成立至今。”梅恩先知提議道。“不行,魔法少女十字軍需要對付在某種意義上更強的敵人,而且她們已經出發了。”另一邊的貓女從自己的平板電腦上抬起視線,加重了語氣說:“其實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不是沒有增援,隻是,援軍出發的方向和大家所認為的都不一樣。梅恩女士,很早以前,你就已經預言過現在的情況,而那時候,超級係還在我的手中,而我也針對預言有過一定的判斷和猜想,並做了一些調整。魔法少女十字軍在其他人看來,是保護倫敦中繼器的力量,但這支部隊的登場範圍早就已經被超級係改變了。”“……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走火突然開口道,他和其他人一樣,對貓女所說感到驚訝。“這完全符合當初超級係使用的流程和限製,正因為布置時當時就做下的,所以,絕對不能說出來。”貓女抬了一下裝飾用的金絲邊眼鏡,微微一笑,“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在翻牌。我們力求每次翻牌,都能讓牌麵最大化,敵人看起來對我們的牌麵十分了解,但是,這張牌是何時準備好的,我不覺得他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倘若他們不考慮牌麵準備時間,而僅僅是考慮表麵上的我們試圖讓牌麵最大化的思維,那麼,他們肯定想不到魔法少女十字軍會在什麼地方,進而,無法料到更多的情況。”“哦,是這樣嗎?”走火沉吟了一番,說:“通過一張明牌的出乎意料的使用方法,來打亂敵人對我方牌麵的使用預測嗎?如果他們和我們一樣,是通過精確的預測和相對寬鬆的偏差值來控製局麵,那麼,你的做法也算是不錯。但你想過沒有?我們的敵人,尤其是末日真理教,他們有先知,但是,他們本質上並不是按照先知預言來活動的,而是以追求末日真理的本能來驅動。他們就像是野獸一樣,對環境天然有他人難以企及的敏銳,越是末日將近,就越是敏銳。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分析他們的行為方式,我覺得,他們很可能不是以邏輯思維去看待如今這個世界,去看待我們這些人的。”“你的意思是,無論我們如何故布迷陣。隻要我們的基本盤沒有變化,末日真理教就能直指我們的要害?”貓女的表情凝重起來。“不僅如此,我覺得,他們可以察覺到包括我們NOG和聯合國在內,甚至包括新世紀福音和納粹,統統這些敵我雙方的基本盤變化。”走火說:“它們所察覺到的,並非是詳細的情報,而是一種各方會以怎樣的方式進退糾纏的大概趨勢,隻有這樣,才能說明它們為何在細節上做得不算很好,卻在總體上處於一個上升的勢頭——它們用自己的直覺,讓自己始終處於上風口處,哪怕是豬也能飛起來。”“……這很不可思議。”其他與會者都有些啞口無言,不是說這種可能性不存在,比起其它神秘,這種“讓自己永遠站在能讓自己騰飛的風口處”的能力,似乎更可以想象一些,但是,正因為可以想象,所以才格外明白,要做到這一點的難處。這已經不是什麼做不做得到的問題了,而是一種完全正向的概率:按照走火的說法,末日真理教就是永遠不會存在衰弱的可能性,作為一個組織,它總會比其它組織發展得更快。兩個人在賽跑,一個人加速跑在前方,另一個人加速在後方追趕,後方要追上前方,就必須保證速度更快,倘若終點是明確的,那麼,後方之人的加速度要比前方之人的加速度更大,並要增大到一個程度,才能確保在抵達終點前,後方之人能夠超越前方之人。這是最理想的方式。決定誰先衝過終點的因素還有許多。但是,倘若從全麵因素上,前方之人掌握了某種能力,確保自己始終比後方之人的加速度更大,那麼,後方之人必然是絕望的。走火所暗示的末日真理教的發展本質,其存在的神秘性,就似乎是這種性質。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在經年的鬥爭中,已經感到疲倦了,而滋生出變相解釋自己無能為力的負麵想法。“不,我是不會放棄的。”走火強調道:“我隻是想說,對上末日真理教,我們應該拋開計策有可能成功的天真想法。我們和它們的對抗,是最基礎的對抗,在這麼長時間的對抗中,它們總是能夠無視策略的優劣,去完成它們必然完成的目標,不是嗎?它們之所以可以做到,除了解釋為,它們將所有策略上的對抗,轉變為了基本盤的對抗,難道還有彆的更好的解釋嗎?”“不太明白,走火,你說的太矛盾了——如果我們永遠無法扭轉敵我雙方的綜合實力差距,在策略永遠不會起效的前提下,我們不是注定了要失敗嗎?”有人如此問道。“是的,如果隻有我們,當然會失敗。”走火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然後在他人疑惑的目光中,說:“但是,對抗末日真理教的不僅僅是我們,不是嗎?我們隻能代表網絡球,甚至不能代表NOG,可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除了NOG,還有許多天然和末日真理教有矛盾的存在——末日真理教用來讓網絡球無法翻身的手段,對其他人和其他勢力而言,卻不一定有效。倘若末日真理教的神秘,能夠讓它在所有已知範圍內,都占據上風,那麼,連它們都不知道的範圍外呢?那樣的神秘,是肯定存在的。”走火如此巡視著眾人,十分肯定地說:“僅僅是會製造中繼器,不代表理解了中繼器,能夠理解中繼器,也不代表沒有在中繼器之上的東麵——神秘專家眼中的世界是無限的,可能性是無限的,因此,永遠無法了解的東西是存在的,這樣的神秘存在著,也必然伴隨著無限膨脹的恐怖,而這個恐怖可不會因為對方是末日真理教就放過對方。”“……你的意思我們可以理解,但是對我們目前的問題有什麼指導意義呢?”貓女直白地問道:“末日真理教之所以可以橫行至今,正是因為沒有一個更加可怕的神秘摧毀它們,不是嗎?明確和它們對抗的,就隻有我們網絡球而已。”“所以,我打算讓末日真理教碰到那個可怕得足以摧毀它們的神秘。”走火點點頭,如此說道,“它們何時進攻,進攻了哪裡,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行動了。如果它們一直沒有太大的行動,亦或者不在我們可觀測的大範圍內行動,那麼,我的辦法就對它們無效。”“你是想說,隻要末日真理教在可觀測範圍內有了大行動,你就可以引導它們碰上那個足以讓它們毀滅的東西?”梅恩先知皺了皺眉頭,說:“暫且肯定,這個東西是存在的,雖然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那樣的東西,走火你又如何確保,末日真理教會和它遇到,並產生爭鬥,而不波及到其他人呢?那樣的東西,連末日真理教都無法對付的話,我們和其他人,在它麵前也和玻璃一樣易碎吧。”其他人也都讚同梅恩先知的說法。無論對末日真理教的態度如何,都必須肯定一點,末日真理教在綜合實力上,已經位於已知範圍的頂點。而來自於神秘中的東西,對末日真理教而言都是無力還擊的大恐怖,那麼,很難想象,那樣的東西對其他人卻是善意的。不,從神秘專家的經驗來說,任何從神秘中誕生出來的未知恐怖,對任何擁有智慧,能夠思考的生命來說,都是惡意的。走火點點頭,他當然明白其他人的顧慮。在神秘專家的眼中,世界一直是朦朧而危險的,而且,也必然永遠是朦朧而危險的,無論自己如何增進,都一定會有自己無法抵抗的東西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死者和生者,幸運者和不幸者唯一的差彆,就在於是否碰到了這樣的東西——但是,沒有碰到,不代表它們不存在。正因為永遠都會有這麼一種肯定存在,並且肯定比自己強的東西,所以,神秘專家無論何時都要小心翼翼,不去接觸,乃至於不去思考這樣的東西。然而,走火違反了這個神秘專家的基本生存法,他對所有人說:“我已經確認過線索了,我知道它就在這個世界,我還知道,如何能夠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