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末日,五十一區物質態基地淪陷於新世紀福音的侵攻,三小時後,整個基地被入蠕動狀的血肉鋪滿,整個基建結構就宛如生物般呼吸,而原本隸屬於五十一區的工作人員,以及在基地中活動的怪異,包括數百SCP和大量的黑煙之臉全被殲滅,之後內部的生態環境和存活生命無法被直接觀測到。再又一個小時後,黑水從地下管道湧出,戰火紛飛的拉斯維加斯戰況頓時進入一個暫新的階段,而交戰雙方意識到黑水已經壯大到己方所不能抗衡的程度時,已經是在第八個小時之後。洶湧的黑水淹沒了拉斯維加斯地理的低窪地帶,最深處足有二十多米,沒有浸泡在黑水中的土地隻占據整個拉斯維加斯地區的百分之十。無論是納粹還是聯合國都損失慘重,直接導致戰火短暫停息,尤其是把戰時基地放入地下的聯合國,在這八小時後仍舊存活的人類可謂是百不足一。聯合國和NOG已經儘可能分析黑水對當地,乃至於對整個美利堅的影響,但是,哪怕在萬分緊迫的戰時體製下,做出初步有效的應對策略時,黑水已經溢出拉斯維加斯地區了。對五十一區物質態基地的增援無從著手,特彆派遣的神秘專家們沒能進入基地內部,就遭遇神秘力量的狙擊,狼狽退出者十不足一,其餘人等全部被殲滅在基地內外。然而,即便是成功撤退的部分神秘專家,也沒能徹底弄清楚五十一區基地內部的情況。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新世紀福音正在執行某個龐大的計劃,而黑水的泛濫正是其中一個環節。倘若將如今的狀態視為末日真理教類型的獻祭,那麼,這場獻祭儀式將是極為驚人的。如果沒有更有效率的阻止手段,預計黑水將在二十四小時內擴散到整個美利堅國土,在四十八小時候,美利堅將會亡國,並且整個美洲大陸也將岌岌可危。黑水覆蓋的地方,無論是人類還是納粹都無法存活,納粹對拉斯維加斯地區的侵攻已經徹底停止,針對美利堅和整個美洲大陸的侵攻也有明顯的放緩力度的傾向。“所以說,我們完全沒有辦法阻止它們嗎?”聯合國的官員向NOG的聯絡人確認到。他很想生氣,但麵對同樣冰冷臉色的NOG聯絡人,卻隻能將這些焦躁、恐懼和憤怒壓抑下來。“我們對新世紀福音的了解實在太過片麵。”NOG聯絡人這麼說著,微微放鬆了語氣,勸解道:“現在它們的行動模式已經不再符合我們之前的評估,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情報,重新整理對這個和末日真理教存在年限一樣久遠的組織。”“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聯合國官員一字一句地說道,提醒著對方和自己,在這場戰爭中己方缺乏的到底是什麼,“美利堅有三億人還在等待救援,我們想要打贏這場戰爭,也同樣不能丟掉美利堅,不能丟掉整個美洲。”“很抱歉,正如您所說,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但我們已經儘力了。”NOG聯絡人歎了一口氣,將一段資訊傳輸過去,“我們儘可能不會打沒有準備的仗。”“不打沒準備的仗?你們是腦殘了還是怎麼的?戰爭可沒有這麼隨心所欲!”聯合國官員毫不客氣地說:“我們需要支援,當初成立NOG,不就是為了應對眼下的困境嗎?我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們沒有時間,你們更沒有時間,你們那些美夢等這場戰爭結束再去做吧。現在!給我派更多的人來!相信我,他們會成為好士兵的。該是你們發揮價值的時候了!”“你這麼訓斥我也沒有用,我隻是一個聯絡員而已。”NOG聯絡員的語氣也冷下來。“那就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傳回去!”聯合國官員強硬地說:“NOG是聯合國的一部分,你們沒有任性的資本。”這是警告嗎?還是脅迫?或許兩者都有,但是,NOG聯絡人也並不是普通人,亦或者說,不是正常人,哪怕負擔著和聯合國進行溝通的任務,卻在如何溝通上,有著自己的想法。即便如此,他無法繞開NOG指派任何屬於NOG的人員,但卻有辦法繞開那些限製——聯合國的官員十分清楚這一點。“聯合國對你們沒有惡意,但是,如果你們在關鍵時候退縮,那麼NOG的立場就十分可疑。你不要以為我在威脅你,聯合國不需要威脅誰,因為,聯合國天然站在全人類的福祉上,是人民最核心的代表力量。所有試圖和人民作對的人,都會被我們清算。”聯合國官員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發生在美利堅戰線的事故一直無法找到妥善的處理方法,這讓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我們會選擇核彈。”聯合國官員如此說道:“到那時,可不僅僅會投在五十一區。想想看吧,你們的人有多少個可以在那種爆炸中存活下來呢?”“……幼稚的威脅。”NOG聯絡人隻絕對和麵前之人談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但也證明了對麵這個官員並不了解神秘力量的可怕。能夠短短數小時捏擊破五十一區,並對五十一區中繼器進行牽製的新世紀福音,如果隻用區區核彈就能擺平,第三次世界大戰根本不可能延續到今天。說到底,核彈破壞的僅僅是事物的物性,但事物並不完全都是依靠物性存在的。“聯合國期待倫敦中繼器。你必須明白這一點。”聯合國官員稍稍緩和了語氣,說:“中繼器的價值也應該體現在,當我們需要它時,依靠它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回去告訴你的上司,你們至少要在二十四小時內,從人類集體潛意識中找到辦法——我記得,新世紀福音的頭頭也是在人類集體潛意識裡活動的吧,她可能已經鉗製住五十一區中繼器了,這已經是唇亡齒寒的大危機。”“明白了,我會轉告的,但說實話,比起美利堅的未來,更大的希望是在宇宙的那支艦隊上。”NOG聯絡人如此說道,便將通訊掛斷了。或委婉或強硬的交談,讓他的臉色寫上疲憊,但他仍舊在第一時間,將這次交談細簡為一份報告,發送到NOG總部。他看了看時鐘,卻發現指針不知何時已經停止走動。他想要叫人來修一修,卻在這個時候察覺到周遭的寂靜——雖然平日裡也不免有這種寂靜的時候,可是,此時此刻,在這靜謐的空氣中卻散發出詭異的味道。“這是……”NOG聯絡人皺了皺眉頭,逐一將通訊裝置打開,但正如他最壞的預想,房間內部的所有通訊手段都和外部失聯了。他從腰後拔出手槍,如同一隻大貓,輕踮著腳快速接近門邊,試探著將房門打開,可是,房門就好似和空間牢牢黏在一般紋絲不動。房間裡沒有任何窗戶,隻有這麼一扇門,作為通訊係統的一個終端房間,這裡的聯係對象幾乎涵蓋所有的NOG和聯合國重要人員,但如今這些聯絡都失去回音。這肯定不是因為聯絡對象都出了問題,更可能是在自己這邊出了問題。更糟糕的是,NOG聯絡人自己並不確定敵人到底是誰。末日真理教一直沒有大動作,納粹的進攻犀利又單調,新世紀福音在拉斯維加斯,其精力應該不足以從美洲大陸轉移。它們全都有可能是導致如今異常情況的元凶,可到底是哪一個,在無法分辨的情況下,就無法做出正確的應對。因為,儘管三者都出自原末日真理教,但他們的行動方式和理念卻有著相當大的差異。原本新世紀福音是不被視為短時間內的威脅,但是,五十一區的情況真可謂對眾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那些從溫和的原教主義出發去看待新世紀福音的觀點,已經在事實麵前粉身碎骨。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新世紀福音在行為上,明顯比它所遵循的原教義更加激進。可以說,NOG擁有相當多的情報,去支撐它們對各個敵對神秘組織的預判,再加上先知的力量,做到先知先覺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可是,在眼下,NOG的確失算了,更確切地說,是堅信新世紀福音不會在短時間內成為直接敵人的網絡球失算了。五十一區基地的潰滅,美利堅瀕臨亡國,整個美洲大陸正滑向讓人絕望的深淵,這些責任十有八九必須由當前的網絡球執掌者“走火”來背負。對此,NOG聯絡人也不禁有些憐憫。不過,比起走火所要麵對的麻煩,自己已經遇到的麻煩似乎更加糟糕。房間的出口已經完全“消失了”。進出的唯一的門無法撼動,而原本用現代武器就能破壞的牆壁,卻在槍擊後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房間裡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所有的對外聯絡,哪怕僅僅是對房間外,也全都已經失效。這個房間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密室——聯絡人不由得想,該不會自己要變成密室殺人案的受害者吧?然後,他便產生了一種呼不上氣的感覺,還不能說是窒息感,但是,如此發展下去,自己絕對會窒息。空氣裡的氧氣正在消失,而他所擁有的神秘,偏偏不是可以讓人擺脫氧氣繼續生存的能力。不僅僅是異常的快速失氧,他還嗅到了一種讓人眩暈作嘔的氣味,隨後,皮膚開始發癢。該死的,是毒氣!毒氣不知道是從哪兒灌進來的,氧氣也不知道是如何流失的,這個房間密閉得連一絲縫隙都沒有,僅僅是自己呼吸,原有的氧氣根本不可能消耗得如此之快。而且,這個房間所在區域也同樣屬於保密區域,哪怕在安全性上沒有中繼器保護的NOG總部那麼安全,但其神秘性也不會是隨便某種神秘就能攻破的。敵人在入侵這個地方,自己卻仿佛要在這個密室裡等死。一種無力感陡然湧出,迅速就壯大到了連他自認的鋼鐵意誌也無法抵擋的地步,讓他的身體出現了類似脫力的跡象,不由得踉蹌了一下。他十分清楚,自己必須在多想一些,有什麼關鍵的線索被自己忽略了,想到的話說不定就會有辦法。然而,擅長於物理性殺傷的神秘力量,在此時此刻顯得如此脆弱。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就撓下了一層皮膚,血淋淋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卻完全無法讓他產生半點疼痛的感覺。NOG聯絡人的呼吸已經無法維持他的生理運作,而從皮膚到肌體的潰爛,以及不受控製的恐懼、絕望和無力感,奪走了他站起來的氣力。哪怕是在苟延殘喘著,他也沒有放棄思考,然後,他就聽到了朦朧的聲音。是幻聽。那是如此熟悉的聲音,在說些自己似乎曾有耳聞的內容。悉悉索索,嘟嘟囔囔,逐漸走進,似乎在誘惑,又充滿了堅定,有一種神聖的強烈的自信的意誌貫徹其中。就如同……如同——布道,是的,就如同神父在對教徒循循善誘:“血肉如草木,榮耀如曇花,草會枯萎,花會凋零,然而死亡並非終結,一如真理永遠長存。”是末日真理!NOG聯絡人頓時明白了敵人是誰,在做什麼——他所在的地方,也許是從他本人開始,已經處於獻祭儀式當中了。而在這個獻祭儀式開始的時候,他竟然什麼都沒有察覺到。“混,混蛋!我竟然就這麼死……在,在這裡……”NOG聯絡人的瞳孔開始渙散,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是如何一寸寸被腐蝕掉,隻剩下一個癱坐在地上的骨頭。自己的靈魂脫離這個軀殼,穿過怪異而密閉的房間,在走廊上遊蕩,目睹著自己的同事朋友們一個個落得相同的下場。然後,在靈魂也要消亡的一瞬間,他猛然有點兒清醒。NOG聯絡人的瞳孔再次凝聚,他覺得自己清醒了一點。用儘了全身的力量,拖著從巨大潰爛傷口中淌出的內臟,他爬到一個控製台邊,打開了密封起來,隻有他知道的按鈕蓋子,然後,用力按下上麵的紅色按鈕。這是他最後發出的信號,但是,他無法確認,這個信號能否傳遞到NOG總部。他要警告所有人,末日真理教真的來了!就如同他們一直在警惕的那樣,卻又比他們所認為的更加犀利。這是一個連三級魔紋使者也會輕易死掉的獻祭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