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樂絲的話嚇了小圓一跳,她聽到太多已經明確為敵人,而且還是不知道如何應付的強大敵人的名字了。當她反應過來,不由得覺得桃樂絲的說法有點兒不切實際。“當然,它們和你不一樣,不會乖乖地成為計劃的一部分。所以,如何讓它們擺正自己的位置,就是我們一直在做的工作。”桃樂絲的說法在小圓看來太過殘酷,“我對這次戰爭的勝利不抱有任何期待,但是,我對下一次戰爭,抱有勝利的期待。”“可是,那麼多人都在為勝利而戰鬥。”小圓忍不住爭辯道。“是的,正是因為這麼多人都在為了勝利而戰鬥,才會為下一次戰爭贏得奇跡的可能性。”桃樂絲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沒有這樣的戰鬥,那麼,就連下一次戰爭都不會有奇跡出現。”“可是——!”小圓還想說點什麼,就被丘比製止了。“沒用喲,小圓。”丘比的眼睛眨了眨,“你麵前的東西,不是人類,不是以人類的視角來關注這場戰爭的。”丘比的直言不諱,桃樂絲也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儘管小圓知道大家都這麼看待桃樂絲,但看著那幼小柔弱的外表,仍舊很難從感性上那麼去看待對方。她有些為難,無論是近江也好,桃樂絲也好,真正由她們控製的計劃,在小圓看來是那麼的狂放乃至於狂妄,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承認這是一個好計劃。但另一方麵,她也十分清楚,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選擇,要使用時間機器,就必須按照對方的計劃來。如果換做是自己擁有這麼一台時間機器,自己會怎麼做呢?小圓如此想到,然而,這個想法隻是讓她比現在更加迷惘,她突然發現,就算自己擁有一台時間機器,也絕對不可能做出一個讓自己感到滿意的計劃。千頭萬緒在其中糾纏,仿佛無論做什麼都是顧此失彼,生怕自己搞砸了。自己不是一個聰明人,小圓更加肯定這一點了。所以,才需要依靠聰明人的點子,哪怕這些點子聽起來都遠超自己的想象力。但哪怕是這樣瘋狂的計劃,說不定也比自己想出來的辦法更有可行性吧。“我,我要加入。”小圓仿佛在勸解自己般,自言自語,但很快就肯定地對所有人說:“我要加入你們的計劃。我不會放棄其他方法,但是,如果到必須執行計劃的時候,仍舊無法找到更好的辦法,我希望你們的計劃可以成功。”桃樂絲和近江互視一眼,嚴肅地點點頭,說:“可以。那麼,讓近江為你解說具體的事項。首先,我們要弄清楚,魔法少女的許願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何才能更好地安插到計劃中發揮作用。說起來,其實我對你們魔法少女十字軍並不是很了解,這方麵的工作一直是由其他人處理的……這樣吧,我會向瑪索要一份資料。”“啊,嗯,我不太清楚這些,不過,如果有我可以做的事情,那就太好了。”小圓靦腆地笑了笑。就在近江準備解說相關事宜時,桃樂絲突然問道:“魔法少女十字軍不是被派遣到倫敦地區了嗎?聽說整個區域都被獻祭掉了。”“啊!不是這樣的。”小圓連忙解釋道:“隻有一部分魔法少女過去了,畢竟那裡環境特殊,同時為了防範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我們隻選擇了理論上能夠更快更好適應那裡環境的魔法少女。”“也就是說,其實你不符合條件?”桃樂絲看過來,小圓不由得有股羞赧的情緒湧現。“嗯……嗯,我已經不是魔法少女十字軍裡最強的了,新進的魔法少女裡有許多戰鬥起來很可怕的家夥。”小圓這麼說著,又不免有些擔憂,“不過,我總覺得那些魔法少女的情緒太激動了,想法也很尖銳,真讓人擔心啊。”小圓所擔心的這一批魔法少女被派往倫敦地區,目的是為了查明倫敦地區的變故,支援和保護幸存者,遏止災害的擴大,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希望可以掌握對素體生命的主動權。然而,正如走火隨後接到的情報所描述的那樣,倫敦地區的異變要超乎最初的推測,末日真理教不動聲色又迅雷不及掩耳的獻祭,讓倫敦地區這一概念範圍內,所有沒有得到中繼器直接庇護的事物,都從本質構成上變得截然不同。能夠在常識意義上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而死者的幽靈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隻是徒勞而往返循環地迎擊隻有他們自己才看得到的地方。像是魔法少女這樣的後來加入者,隻能從間接的角度,去感受到這場戰鬥的激烈和延續,但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如果真的存在——都並沒有對她們這些後來者產生任何乾擾,就仿佛雙方處在不同的平行線上。既無法被疑為有害的事物傷害,甚至連這些事物都看不到,也無法主動對它們進行有效的觀測和破壞。魔法少女們就這樣徘徊於空無一人,卻時刻可以感受到身邊有戰鬥在進行的街區上,在知曉自己的困境時,已經有相當一部分魔法少女被這裡的神秘侵蝕,和同伴失去了聯係——利用留言之類的信息傳遞還是可以做到的,但就和當初倫敦的守衛們一樣,有一個無形的屏障橫在眾人麵前,仿佛被施加了“永不相見”的詛咒,而不得不獨自行動。一場群體行動,就這麼被分割為單兵作戰,並正以一個相當快的速度,一個緊接著一個失去聯係。無論是中繼器的通訊,還是魔法少女之間的感應,都被那可怕而未知的神秘地阻斷了。另一方麵,新世紀福音對五十一區中繼器的圍剿已經到了尾聲。哪怕完全占據了五十一區的物質態基地,也不過是讓五十一區中繼器在短暫時間內,失去了物質態世界的一個物理坐標而已。和納粹的月球中繼器被迫從意識態顯現為物質態正好相反,五十一區在這段時間內,隻能完全居於人類集體潛意識中,儘管在理論上,中繼器在這種狀態下更能調動人類集體潛意識的宏觀能動性,如果對手隻有新世紀福音的女巫VV一個人,哪怕對方是有史以來最古老也最強大的意識行走者,五十一區中繼器也絕無可能一直於被動中。讓他們頭疼的是,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不知道從何處出現。五十一區中繼器沒有實質觀測到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但是,憑借中繼器和中繼器之間潛在的聯係和即時情報分析,卻能人相信,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已經潛行到十分接近自己的位置。之所以無法直接觀測到它們,僅僅是因為技術差距之類可以理解的原因——畢竟,五十一區中繼器雖然也有自己的理念,建設工程上也完全是自己動手,但在最基礎的藍圖上,卻是完全基於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也許當時的五十一區認為,自己可以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改良,讓己方的中繼器逐步展現更多屬於自己的東西,然而,在做到那一步之前,五十一區中繼器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最近似於末日真理教中繼器的翻版。除此之外,若還需要更多理由的話,也隨時可以找出上百個。但是,這些理由不會改變“末日真理教追上了自己等人,自己等人卻無法察覺到末日真理教中繼器”這麼一個敵暗我明的危險境況。想要擊退女巫VV,在更早一點時,就已經可以做到,但是,擊退女巫VV後又會如何呢?如今女巫VV的侵攻如火如荼,反而是末日真理教隱藏在側,是否可以反過來認為,新世紀福音和末日真理教之前存在某種協議,隻允許一方向五十一區動手呢?如果可以選擇敵人的話,五十一區中繼器當然更願意當新世紀福音的對手,因為,無論新世紀福音的曆史多麼古老,以至今為止的行動來判斷,新世紀福音都是看起來比末日真理教更“弱”的敵人。就如同眼下,能夠從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狙擊五十一區中繼器的,也就是女巫VV一個人而已,難道一個意識行走者的力量,能夠和中繼器比擬嗎?五十一區中繼器無法判斷,女巫VV的攻擊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同時這個時間就是一個警鐘,一旦女巫VV的攻擊停下,自己等人麵臨的很有可能就是末日真理的突襲。在女巫VV還在攻擊的時候,以自己所能做到的程度,去儘可能擺脫末日真理教的鎖定,才是最迫切的事情。五十一區中繼器以自己的方式,在光怪陸離的集體潛意識中穿行、潛行、匍匐、深陷、上升、巡遊、變化……各式各樣的偽裝和各種不同的移動方式,讓五十一區中繼器變成了一種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也屬於難以琢磨的形象。女巫VV的人類形象也已經完全消失,其攻擊無可名狀,五十一區中繼器內所有的觀測設備都無法直接捕捉,隻能通過中繼器本身承受的壓力變化,來確定其攻擊的頻率和方位,但在更多時候,這種攻擊都是隻在“可以感受到”和“不可感受到”之間存在。中繼器受損的警報聲,從拉響後就沒有停止過一瞬間,無論中繼器如何自我修複,都無法維持在一個完好無損的狀態。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就如同深海一樣,不是目視可以看到的深海,而是感覺上的深海。五十一區的人們在這仿佛無限寬廣而沒有固定參照物,也沒有明確指向性的可怕世界中,已經徹底失去了自身的坐標。然而,就在五十一區的人認為女巫VV在追逐自己等人的時候,哥特少女已經從被撕開的安全門處走進了五十一區物質態基地的核心。那本是針對神秘力量的破壞,而特地製造得“牢靠堅固”得安全麵,在纂奪了沙耶的四天院伽椰子麵前,就如同紙片一樣脆弱。黑水沿著宛如基地神經係統的管道和通道,向四麵八方輻射深入,而沙耶那充滿了侵略性的血肉已經完全吞噬了所有的人和非人,包括在這個基地中保存的所有SCP怪物,就像是吃飽喝足了般,和多種有機無機材質融合成一體。整個物質態基地,有三分之二的體積殖生出這些異化血肉,讓人覺得它已經“活”了過來。哥特少女走進基地核心的時候,那裡已經站著一個紳士打扮的男人。這人的頭發整整齊齊地向後梳,柔順滑亮,隻留下一縷深紫色的發梢頑固地在額前翹起,顯然經過發型師之手。一雙鷹目較之常人更加威嚴銳利,鼻梁高挺,架著一副單邊眼鏡,一條銀白色的鏈子從鏡架上延伸出來掛到腦後。昂貴得體的西裝內襯的扣子全都扣了起來,遮住喉結,領帶也紮得一絲不苟,緊湊得令人懷疑他是否能夠呼吸過來。一條墜鏈懸掛在西裝外,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擺,在煦日的光芒中耀眼生花的變形十字架——那是末日真理教特有的裝飾,或者,可以說是瑪爾瓊斯家的信物。無法從外表分辨這人的年齡,看似中年人,又看似年輕人。“小斯恩特。”哥特少女平靜地打了招呼,就如同早知道他會出現在這裡一樣,“好久不見了。”“是的,好久不見。”名為小斯恩特的男人輕輕頷首,“艾琳和父親讓我代他們向您問好。”倘若是少年高川在這裡,一眼就能認出,眼前之人,以及他提起的“艾琳”和“父親”,正是他的老熟人——在他被最終兵器殺死前,所經曆的最後一場戰鬥中,所出現的關鍵人物。艾琳·瑪爾瓊斯,在很久以前的末日幻境中,瑪爾瓊斯家最後的繼承人,一個被確診為精神病人的美麗女性,也是那場終將讓瑪爾瓊斯家踏入末日真理台麵的計劃的最終黑手。斯恩特,艾琳·瑪爾瓊斯的親密友人,經營和研究的天才,天門計劃的發起者之一。以及眼前的小斯恩特,斯恩特的兒子,同時也是末日真理教天門計劃的核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