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877章 迷航(1 / 1)

追蹤小斯恩特的黑水具現於人類集體潛意識中,說到底,儘管黑水在大部分時間裡呈現為人類肉眼也能觀測到的物質,但其成份卻無法分析,其構成也更傾向於意識態。作為黑水的前身,四天院伽椰子曾經化身瑪利亞潛入五十一區和拉斯維加斯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參與了納粹和五十一區雙方的中繼器改造或建設的實驗,甚至有過充當“人柱”的經驗,她曾經是人類,也曾經是幽靈,也有過純粹意識態活動的體驗,可以說,它雖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意識行走者,但是,卻擁有比大多數意識行走者更多的意識行走經曆。身為新世紀福音的三信使之一,自然不缺乏人類有史以來最古老也最強大的意識行走者“女巫VV”的培養。如何進入人類集體潛意識,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和戰鬥等等問題,都難不倒它。即便如此,它仍舊沒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到小斯恩特。小斯恩特追逐女巫VV潛入人類集體潛意識中,但它抵達的時候,在“時間長度”上僅僅落後了一個極為短暫的體感時間,卻隻能看到末日真理教的片翼天使和五十一區中繼器了。片翼天使絕對不是小斯恩特,小斯恩特也絕對不在五十一區中繼器裡,兩者之間的劍拔弩張,和小斯恩特與女巫VV的追討毫無乾係——在第一時間做出這個判斷的黑水,直接淹沒了兩者。它並不打算改道避讓,就如同洪水來臨時,會漫無邊際的泛濫,直到被有效阻擋。然而,片翼天使和五十一區中繼器穩定狀態,都無法在可以觀測的“量”上構築出一個足以阻擋黑水的堤壩。無法說清楚湧入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黑水究竟有多大量,中繼器內的眾人隻看到那可怕的洪潮撲天蓋地地撲上來,四麵八方,從上到下,任何可以用人類的思維理解的“逃離路線”都被封鎖了。緊接著,就是巨大的衝擊,讓整個中繼器都搖晃起來——搖晃也隻是一種感性的形容,在這樣一種意識態的環境中,當然不存在任何實質意義上的空間構造和重力,除非有這樣的意識,否則物體不會因為受力就左右搖擺,尤其是中繼器這種人類集體潛意識的超凡造物,更是早就已經剝離常識對意識的影響。然而,衝擊仍舊是存在的,而且,當人們去感受這種衝擊時,會比物理層麵的反應更加劇烈。哪怕躲在中繼器內部,眾人也仍舊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暈眩感,就仿佛喝醉了一樣,可以觀測到的事物都出現重影的跡象。所有嘗試對自身進行定位的儀器,霎時間一片花白,紊亂的數據反饋強製性讓大多數人造設備失控或損壞。根據事態嚴重性而自動緊急啟動的應急屏幕上,羅列出一個又一個的警告,被劃分出來的中繼器內部區域,眨眼間就有十分之一的地方因為受損嚴重或有異常的蔓延跡象而被強行封閉。當衝擊感稍微消退的時候,眾人已經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了,勉強恢複作用的觀測設備,也無法鎖定除了自身中繼器之外的其它東西——就好似這一帶的人類集體潛意識範圍,不僅僅是黑水和片翼天使,幾乎可以說,所有曾經可以觀測到的意識資訊都被抹去了痕跡,這一發現讓他們抽了一口涼氣——人類集體潛意識本身就是由每一個人的意識部分構成,哪怕被抹去的資訊相對整個人類集體潛意識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但也必然會對波及到的人們,在正常的物質態層麵產生種種不良影響。或許有很多人在這一瞬間遺忘了什麼,嚴重點或許會被重創為白癡,乃至於變成了隻餘下身體的自然生理活動,而失去自我意識的活死人。五十一區的眾人無法確定,這場可怕的衝擊到底會波及多少人,又在何種範圍和程度上,對哪些人造成了影響,但是,無論怎樣都會出現的影響,對深陷納粹開啟的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聯合國來說,都絕對不會是好消息。聯合國方麵已經全麵處於守勢,唯一的攻勢也在深邃的宇宙中失去了聯係,這種時候的任何負麵影響,都會比平時產生更大更負麵的影響。五十一區的眾人臉上全都沒有了笑容,他們在無言中努力調整和修複中繼器,讓己方用來觀測情況的“眼睛”重新能夠視物,讓差一點就變成了殘廢的“四肢”恢複活力。他們無論有什麼想法,都必須首先確認當前自己、敵人和環境的情報,並重新獲得行動力才行。“……沒有下一次衝擊的預兆。”有人做出了這個判斷,“我們就像是被洪水卷走的石頭一樣,不知道被衝到了哪裡,但可以確定的是,我們已經遺失了原來的坐標。”“能不能找回坐標?”知曉這個情況有多糟糕的人連忙問道。現在的他們就相當於迷失在一個無限廣闊的世界裡,又無法回到正常的物質態世界中,一個弄不好,也許直到眾人在這裡因為非戰爭的因素死去,其他人都無法找到他們。最糟糕的情況當然是,假如他們無法回到戰場,聯合國就會失去一個製勝因素,從最高端的武力層麵落入下風。萬一戰爭會因為他們的迷失而陷入無可挽回的境地,那這裡的眾人就必然會愧憾終生。哪怕是最桀驁的人,也希望把握住自己的命運,可是,連戰爭都無法參與的話,就隻能等待戰爭的結局找上自己,審判自己等人了。“我會嘗試分離黑水的痕跡,根據黑水的情報,黑煙之臉和特洛伊病毒的特征和結構可以用作參照。”這句話讓更多人在第一時間醒悟過來,黑水的出現並不是突然成就的,它雖然分屬神秘,卻在發展上呈現諸多科學的邏輯性和遞進性。可以說,愛德華神父和五十一區做交易的時候,給出的黑煙之臉培育技術,以及在後來,五十一區自行修正的特洛伊病毒,都已經被證實,是構成黑水的重要參考。黑水、黑煙之臉、特洛伊病毒乃至於沙耶,在某種程度上,算是一脈相承的產物。它們同樣能夠從意識和物質結構上對事物進行侵蝕,隻是這個事物所包括的範圍和深度不太一樣,侵蝕力度和侵蝕性的發展有所不同。黑煙之臉可以說最弱,特洛伊病毒和沙耶相似,乃至於沙耶也曾經被稱為沙耶病毒,但沙耶卻具備特洛伊病毒不具備的多種性質,黑水可謂是在這之後的集大成者,尤其在吞噬了沙耶之後,全方位對自身特性進行了補完。更重要的一點:它們的核心材料之一都是人類自身。隻要它們有過這麼一段邏輯性和遞進性的發展,哪怕是神秘,哪怕在中途發生了不可想象的內部變化,也一定會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留下痕跡。對於掌握了黑煙之臉和特洛伊病毒製造能力的五十一區來說,這種猜測也許過去也有過,但是,真正必須設法利用這種猜測去解決問題,還是頭一遭——在過去的日子裡,五十一區已經將研究的重點轉移了,因為,無論黑煙之臉和特洛伊病毒有多好用,黑水的表現又如何驚人,其基礎都是末日真理教,愛德華神父和新世紀福音的東西,五十一區無法掌握這種神秘的本質和核心,也就無法依靠自己的研究延伸出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一點也已經得到時間的證明,黑煙之臉和特洛伊病毒,乃至於黑水本身,五十一區都已經可以利用中繼器達成批量製造,但卻始終無法找出這三者之外的變種。五十一區中繼器的弱勢,也同樣體現在這裡,無法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核心優勢,連建設中繼器的基礎都是他人給予的,那麼,被他人針對,被他人克製,也實屬預料之中的情況。尤其和末日真理教,和新世紀福音等等非聯合國體係的人合作,也許是情勢所逼,從最壞的結果中找尋不那麼壞的結果,但也不可否認是飲鳩止渴。從這個角度來說,五十一區中繼器當前的處境也是咎由自取。然而,即便如此,眾人也仍舊必須堅持下去,直到戰爭分出勝負。這裡可沒有人領略了末日真理教和新世紀福音的威風,就準備改變自己的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和信仰,投入這些敵對陣營中。五十一區中繼器再怎麼不堪,也的確從意識層麵上守護了他們當前的人格和思想。“換個角度來說,這些怪物輕視我們,連拿我們做戰利品的想法都沒有,何嘗不是我們的機會?”有人安慰自己般,也安慰眾人般,如此說道:“我們仍舊活著,仍舊可以繼續參加戰爭,這台中繼器仍舊能夠從人類集體潛意識層麵上產生重要影響,這個事實不會因為我們迷失在這個鬼地方就發生改變。彆忘了,這裡仍舊是人類集體潛意識之中,中繼器在這裡擁有天然的優勢,就算和其它方麵失去聯係,我們仍舊可以對人類集體潛意識進行觀測和影響。”“這麼說來,就算找不到黑水的痕跡,但隻要能夠觀測到人類潛意識中波動最大的地方,我們就能找到正確的路線。假設聯合國岌岌可危,人類集體潛意識也會全方麵出現劇烈動蕩,而我們無論身在何處,都能夠進行應對。”其他人冷靜下來,這麼判斷道。“……我還是不認為,末日真理教和納粹會忽視我們。”又有人堅決又沉重地說:“他們也許一時間沒有把我們列為首要目標,但是,在涉及全人類的戰爭中,任何一台中繼器都能起到關鍵作用,他們遲早會來找我們的。如果我們無法在那之前和倫敦中繼器恢複聯係,就會成為甕中之鱉。”“總之……先從自己可以做到的地方開始吧。”這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因為,除此之外已經彆無辦法,任何預想都有可能隻是妄想,唯有自己現在正在做,並且可以做到的事情,才真正具備改變現狀的可能性。五十一區中繼器宛如孤島一樣,在無邊無際,無法確認自身方位的人類集體潛意識之中漂流著。他們的失聯,的確讓物質態世界中的聯合國產生了一定混亂,倫敦中繼器意識到自己被從事實上孤立的時候,走火終於放下網絡球具體事務的一把手身份,走進了剛剛準備完畢,還未能進行首次實驗性啟動的人造超限兵器中樞。“真要這麼做嗎?走火,你應該製造,任何技術的第一次都是充滿了風險。”作為首席技術人員的近江問道,但那平靜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拒絕的意識。“也隻能這麼做了。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不也是第一次就成功了嗎?我隻能相信,我們也可以一次成功。”走火那嚴肅老成的臉上,露出一絲解脫般的微笑。他那急劇跳動的心臟,那無可消弭的緊張感,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種灼熱的感覺就仿佛從塵封已久,仿佛早就停止活動的細胞深處湧出來。他想起來了那很久以前的記憶,當時的他,就是一個總會比其他人更快地衝上第一線的戰士。和戰士比起來,指揮官這個職位反而不像是自己會擅長的。現在,在最危機的情況下,他要力挽狂瀾。他要放棄一切謀劃的職責,將自己重新塑造回過去那個可怕而頑固的戰士,比彆人更快更強力地衝上前線,斬殺敵人。哪怕在途中死掉,哪怕出師未捷身先死,對自己而言,也是最理想的下場。是這樣嗎?對,是的。走火心中的聲音告訴他,比任何人都要靠近危險,比任何人都有機會改變一切,比任何位置上都更加直接,像是一個常識中的英雄,這才是他最喜歡的人生。“近江,我很強。”走火無比肯定地說道:“你必須清楚這一點,我才不會是登場就領便當的配角,如果命運注定我會死去,我也必然是在自己的生命燃燒到最濃烈的一刻時才會死去。我絕對不會死在區區一個實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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