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區域被灰霧縈繞,濃鬱的灰霧遮蔽視野,讓人難以看清之中到底有些什麼,但在灰霧之中也有些許沒有被霧氣侵占的地方,但是,灰霧沒有湧入其中,並不意味著那裡是安全的地方。某些更嚴重的,更徹底的,更讓人感到害怕的力量,或是將灰霧排斥,或是將灰霧吸收,從而形成了我空泡。灰霧中的空泡正是連神秘專家也必須謹慎對待的異常,更準確地說,讓這些空泡形成的家夥,正是最棘手的敵人。建築物的天台上——雖然建築物的輪廓線充滿了人類常識難以欣賞的元素,而且也沒有確實的功能性體現出來,但暫且稱其為“天台”——這裡就是濃鬱灰霧中的一處空泡。它成形的時間很短暫,但使之成形的那個高挑消瘦,但身型線條給人堅硬感的生命體,正以一種如它的構成素材般無機冰冷的目光注視著神秘專家。或者說,神秘專家覺得眼前這個奇形怪狀的素體生命正在注視自己,當然,他並無法從這個素體生命身上找到任何類似於眼睛的部位。這個高挑的素體生命雖然以人形輪廓呈現,但隻要能夠看清它身體細節的人,都絕對不會稱之為“人”,甚至於,連一點“它和人類有關”的想法都不會產生。高達三米,構造體材質特有的灰白色,堅硬地纏繞成這個人形的軀殼,之所以要用“纏繞”這個詞語,正是因為構成這個素體生命的構造體材質是“線條”的形狀。一根根從拇指粗到成年人手臂粗的構造體材質的實心線和空心線編織糾纏,就如同工業風格的手工藝製品,塑造出這麼一個人形的形象。因為線條在纏繞中多是呈現曲線,從線和線的縫隙中擠入,不知道會從另外的哪些縫隙中鑽出來,但卻又不給人雜亂無章的感覺,更無法直接通過肉眼找出打結的疙瘩。這個素體生命給人的感覺,就是一雙巧手編織出來的巨大的人偶,渾身散發出人偶特有的怪異氣息,就好似有某種惡靈寄宿其中,才讓它得以活動起來。在這個人形上,可以區分出身體、四肢、脖子和頭部,但是,更細致的信息,例如頭部的五官等等,卻就沒有那麼好描述了,因為這些細節看起來是沒有的,卻又仿佛會通過形狀、陰影和觀測者自身的想象表現出來。神秘專家的感覺十分強烈,這個明明連五官都沒有的怪物,正在以一種讓人生出雞皮疙瘩的惡意凝視過來,直勾勾的,不加掩飾的,仿佛要將自己整個兒囫圇吞下,亦或者五馬分屍,總而言之,通過這種被凝視的感覺所延伸出來的所有想象,都是一種自己落得個淒慘結局的想象。儘管戰鬥還沒有開始,卻已經讓神秘專家的額頭流下了冷汗。敵人的氣勢太強烈了,仿佛自己隻要稍稍挪動一步,就會換來雷霆一擊。天台上的灰霧近乎消失,隻偶爾看到有那麼幾縷飄過,繼而又宛如幻覺一樣消失了,但是,整個暗沉色調的環境,並沒有因為灰霧的消失而變得溫暖起來。神秘專家聽到了耳畔有某種嘈雜的聲音傳來,漸漸就變成了仿佛是自己的耳鳴。他下意識釋放短暫而急促的衝擊,嘗試從“波”的角度去消弭那些讓人不適的感覺,但是,當耳鳴消失的一刻,他就產生了更加劇烈的惡心感。神秘專家捂住嘴巴,沒有讓那反胃的東西從喉嚨裡湧出來,但仍舊可以感受到來自於體內的劇痛。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讓肌肉酥麻,令神經衰弱,就像是用指甲輕輕撩撥著內臟,如果不是因為戰鬥本能讓自己的神秘力量時常掃描全身,就如同在體內和體外都套上了一層無形的裝甲,否則僅僅是帶來這種惡心和劇痛的攻擊,就足以讓自己體內大出血了吧。毫無疑問你,這是素體生命的攻擊,即便不具備有形質的證據,但神秘專家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覺。敵人就在自己前方,看似一動不動,但是,那可怕的攻擊早已經降臨在自己身上了。神秘專家原本還想觀察一下,琢磨這個素體生命的特點,然而,實質已經落入下風的狀況,讓他必須立刻進行反擊——哪怕是在不了解對手的情況下,自己這邊也必須有所動作了。無形的衝擊宛如騎士長槍一般,被束縛在一個狹小的範圍內,巨大的動能攪動空氣,讓衝擊周圍的空氣扭曲起來,從而讓本來無形的衝擊,呈現出某種半透明的形體。詳細描述這一擊,少說也需要數百字,但是,比數百字在一個人腦海中掠過的時間更快,被束縛成長條狀的衝擊已經紮入素體生命的身體。神秘專家抓住的攻擊點,是構成這個素體生命軀殼的線裝構造體材質彼此糾纏時產生的縫隙。哪怕這個縫隙十分細小,但是,衝擊本就不是什麼粗壯的實體,就像是空氣中微小的粒子,也如同某種穿透性極強的波形,隻要在物理上存在縫隙的地方,都能夠鑽進去,並從內部產生爆炸。下一眨眼,素體生命的體內就像是放了炮仗,發出一連串沉悶的聲響,那個堅硬的軀殼也宛如融化了一樣,稍稍彎了一下,但在下一刻,交織成人形的線裝構造體宛如擁有生命般遊動起來,將這個稍微有些扭曲的身體複又拉直了。素體生命高挑的身體就像是紮根在平台地麵上,哪怕受到攻擊,也完全沒有衝上去的意思。神秘專家早就做好了對方可能會選擇近身戰的準備,但這些準備全都沒有生效。同樣看不見,無法感受到更真切的軌跡的攻擊,再一次降臨在神秘專家身上。宛如一把刀子從身體內部空間裡凝聚出來,如同切割黃油一樣切割著內臟,神秘專家這一次的感受更加清晰了,甚至他可以從腦海中勾勒出這把“刀子”的大概形狀,然而,同時又十分清楚,自己體內的這把“刀子”並沒有實質的形體,而是某種波動——和自己的神秘衝擊能力十分相似,無形而充滿了穿透力,隻是自己的神秘衝擊有更加明確的線性軌跡,而素體生命使用的波動攻擊更加難以察覺。神秘專家的腦海中轉過這些念頭的時候,血和內臟的碎片也不由自主從嘴巴和鼻子中噴了出來,用來保護自己身體的神秘衝擊無法抵消這種更加隱晦的波動,而這種波動雖然不劇烈,但對物質的破壞力卻毋庸置疑,至少,撕裂脆弱的內臟是足夠的。也完全可以推論,這種波動的殺傷力還可以大幅度提高,但也許,當殺傷力提升的時候,也會更加容易察覺到。這個素體生命是估算了自己這邊的肉體承受能力,而特意將攻擊限製在一定程度內,以達到“隱形”的效果嗎?神秘專家拚命轉動腦筋,估測任何自己可以想到的方方麵麵,在這樣的戰鬥中,幾乎不可能有機會對自己的猜想進行取證,所以,隻能主觀去從多個可能性中選擇一種進行應對,是否成功還得看運氣。難以直接觀測到的攻擊,必須通過對自身受傷過程、結果和程度,反推造成這種傷勢的原委。神秘專家十分清醒,敵人的套路也許在普通人的常識中顯得陰險,但在自己遇到過的對手中,也並不是獨一無二的。要用“隱形的攻擊”殺死敵人,有很多種方法。放在神秘力量中,能夠做到這類事情的手法更是數不勝數,能夠覺察到對方是以“波動”的方式運用力量,在神秘專家看來,自己已經踏出了第一步——在自己遭遇下一次攻擊前,必須首先對敵人造成傷害。因為,敵人的攻擊力度,亦或者說,對自身造成的創傷,正在呈現遞增性。第一擊讓自己作嘔,降低了自身的移動能力;第二擊直接造成了內臟的損傷;那麼,也許下一擊仍舊是如此晦澀的,難以阻擋也難以提前觀測到,卻會直接將自己的五臟六腑攪得一團稀爛,而自己也定然不可能在那種程度的傷勢下存活下來。無論有多少神秘事件的經驗,無論獲得了怎樣的神秘力量,以及通過某些奇異卻有效的方式,增強過自己的身體素質,自己也仍舊是人類——所有人類身體活動必須依賴的組織構造和運作方式,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改變。神秘專家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損失了包括大腦和心臟在內的內臟組織,亦或者失去大部分血液之後,同樣會死去。自己也不能在神經係統和肌體係統無法運作的情況下行動。儘管他不清楚素體生命的內部構造和生命運作機製是怎樣的,但從眼前這個素體生命的外表形態來看,人類的身體無疑是脆弱的。要擊敗眼前的素體生命,說不定要將那些線裝構造體全部銷毀,也有可能真正的致命點並不是在這種構成人形輪廓的線裝構造體上,而是被其保護隱藏起來的某種核心。但是,在找出敵人的致命點前,從物質上摧毀對方可見的身體構造,破壞構造成身軀的材質性質,就是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也就是說,必須要對構造體材質造成物理性質上的變化。但是,問題在於,構造體材質一直都很神秘,現代科學從未找到過其基礎構成元素,最初以“人類是碳基生命”這個結論為基礎,想象構造體的基礎為矽基,但實際上,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就是矽基的構造體。那是尚未研究清楚,沒有得出結論的超乎想象的新型材料,介乎於有機和無機之間,不過,從邏輯上說,既然構造體仍舊是“灰霧”的一種變體,那麼,所有因為灰霧產生的力量,都應該具備讓構造體材質產生性質變化的可能性——這個邏輯凡是查閱過素體生命相關報告的神秘專家都會知曉,也會在空餘的時候,以素體生命為假想敵,為自己配備一些邏輯上可以和這種敵人戰鬥的殺手鐧,儘管,所有的準備在實質麵對敵人之前,都局限於自身的認知和邏輯性,全都是理論上也許存在,但實際可能無法實現預想結果的東西。神秘專家必須使用這樣的殺手鐧了,因為,他也不清楚,眼前這個素體生命的下一擊,是否就會要了自己的命。敵人選擇不以一擊必殺的攻擊,而選擇隱形而遞增的攻擊方式,自然有它的想法,神秘專家根本就無從判斷,這是正確還是錯誤的,但是,隻要自己還沒有死掉,那麼,對自己而言,就是一種暫時性的勝利。懷著在絕境中強行振奮起來的情緒,神秘專家意念急轉,神秘衝擊瞬時而發,視野中的景象再一次伴隨空氣扭曲起來。素體生命那由線狀構造體編織而成的身軀宛如狂風中的柳樹,雖然腳下生根,但腰部卻吃不住勁般搖擺起來。細密又尖銳的爆炸,從它身體的每一個縫隙中爆發,一連串爆炸的過程,就如同長條的鞭炮,循序向上。線狀構造體開始出現肉眼可見的鬆動,少數連接部分甚至出現了斷裂的跡象,不過整體上來說,密集的線狀構造體百分之九十九仍舊是完好的,而且,神秘專家也覺得,這種程度的傷勢,素體生命自己就能輕易治愈。——不是防禦見長的素體生命。神秘專家給自己這麼一個結論:這個素體生命隻是難纏,而不是無法戰勝。在做出結論的同時,一如計劃般,天台地麵被衝擊刮飛了表層,漫天飛舞的大塊碎片擋住在素體生命和神秘專家之間。繼而更劇烈的爆炸產生,將扭曲的空氣和地麵同時撕裂。神秘專家藏在一塊足以遮蔽身形的巨大碎片後,持續用神秘衝擊形成更加混亂的波動,隨著塌陷的地麵向下方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