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速掠超能在我的戰鬥中占據極大的實力比重,但靜止超能對銼刀的意義也同樣重要,倘若兩種超能的效果都降至為零,那麼勝負比拚的就是彆的東西。在這個意識態的世界裡,越是往下,我這個半吊子的意識行走者必然比僅能鞏固自身表層意識的銼刀更有優勢,而這樣的判斷,正是我選擇意識態為戰場的重要原因之一。我向銼刀撲去的同時,銼刀也在醞釀反擊,她的反擊究竟是以何種方式表現尚未可知,但是,我的確比在物質態世界裡更進一步貼近了她的身前。銼刀已經擺出躲閃反擊的架勢,一種沉重的遲滯感作用在我的身上,更在身體周邊呈現出各式各樣的槍炮熱兵器,讓我陡然有一種既視感。不過,哪怕這次攻擊隻是試探,我也可以感受到速掠超能的效果下降,和靜止超能的效果下降,哪一個更加明顯。我的速度仍舊快上一線,這既是速掠超能的效果,也是對比之下,靜止超能更加虛弱的緣故。於是,試探轉變為強攻,我毫不客氣地在周遭的槍炮開火前,在銼刀完成閃避前,抓住了她抬起來試圖反擊的手臂。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可以在這樣的條件下,就能夠一舉擊敗銼刀。哪怕戰鬥環境轉變對她肯定有影響,而且肯定沒有我這般適應,但是,銼刀仍舊在戰鬥意識、經驗和本能種種方麵上,都位於這一次末日幻境中極為強大的檔次,倘若排除神秘力量的加成,我甚至覺得,銼刀其實是硬實力更強的一方。這和銼刀是不是女性沒有關係,身為雇傭兵,她的一生幾乎都是在戰鬥中度過的,而學習成長的方向也圍繞戰鬥展開,而我不過就是一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所以,才絕對不能放過任何可以轉變強弱立場的因素——我抓住銼刀的手,在她發力轉動手臂,幾乎將我的身體拋起來時,我已經順著這股力量翻過她的頭頂,抓住她的腦袋。如果她的反應慢上一點,我就可以直接扭斷她的脖子,但情況顯然和我預料的一樣,銼刀的反應很快,而比她的身體動作更快一步的,正是她在周遭顯現出來的槍炮。槍炮聲混為一響,在連鎖判定的視角中,數不清的彈藥就像是要將我和銼刀一起打成馬蜂窩一樣,如果我繼續扭斷銼刀脖子的動作,那麼,在速掠超能效果被削減的這個意識態深度,我同樣無法逃離這片彈幕的集火。這不是對速掠超能的不信任,而是有這麼一種外在的力量迫使我產生這樣的感覺。在這個意識態世界裡,這種足以影響意識的力量比任何看似物理現象的力量更加的強大,也更加敏感。而讓我產生這種感覺的,正是銼刀本人,或許她比我想象中更加習慣在這個意識態世界裡戰鬥,我似乎也小看了在她這樣身經百戰的戰士的意識中開辟戰場的難度。顯然,銼刀的意識正在乾涉我的意識,這種乾涉以十分表麵化,乃至於可視的方式表現出來。在我的身周,一圈圈宛如繩索的東西已經形成,隻是在我的排斥下,沒能第一時間鎖緊。漫天的彈幕開始在連鎖判定中呈現軌跡偏轉,我試圖扭斷銼刀脖子的手傳來更加強大的阻力,那是靜止超能再一次發揮作用,儘管已經不能達到“靜止”,但是,這種程度的阻力仍舊讓銼刀成功脫離了我的掌心。我來不及去剖析這些一而再,再而三對我的攻擊進行阻撓,設下陷阱的情況,究竟是不是靜止超能的運用,儘管無論是束縛身體的“繩索”還是阻擋運動的“阻力”,都似乎可以和靜止超能扯上關係。在確實遭到束縛和阻擋,同時被從天上地下,周遭三百六十度集火的情況下,我的選擇並不多。在被炮火命中之前,我就已經聽到了烏鴉的叫聲,亦或者說,我想聽到這個叫聲。在無限深遠的黑暗中,那聲音既模糊又足以讓人聽到,就連銼刀也不由得緩了緩動作,並不是因為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到了,而明顯是一種選擇:在聽到這個聲音後,究竟是加速攻擊,還是留下餘力進行防禦。換做是我大概會繼續進攻吧,但是,銼刀的想法似乎更趨近於穩健。在銼刀做出選擇之前,我不確定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但在她做出選擇之後,哪怕隻是稍稍一緩,也讓我找到了反擊的空隙。速掠超能比大多數高速性質的神秘力量都擅長針對動作改變之時產生的破綻,而我也早就習慣了瞄準這種破綻。這種破綻並不是常識中因為因為動作不到位才產生的空擋,而是在運動改變的時候必然存在的不和諧,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一個向前運動的物體,在突然向後退的時候,進和退這兩個相對立的運動方向,會讓整個運動變得不那麼連貫,哪怕沒有慣性也無法完全彌補由進轉退的一瞬間產生的空隙。這一點放大到看似完美的曲線運動上也是一樣的,隻要描述運動的因素發生變化,這個變化的瞬間就必然存在空隙。倘若深入到頻率和弦理論的範疇,就連時空都不是連續的,微觀上的運動更會直接解剖相對宏觀的運動,在意識態之外,速掠超能的極速足以抓住這些正常方式下無法抓住的空隙。而在意識態世界裡,速掠超能雖然會被削弱,亦或者說,讓人覺得速度的提升有了一個天花板,但是,相對性仍舊是存在的,要抓住並不處於高速運動狀態的銼刀的動作空隙,絕對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我對銼刀在意識態中的戰鬥能力不熟悉,反過來說,她對我也是如此。就在銼刀的動作緩了緩的瞬間,使魔誇克已經出現在身邊。它本來早已經不存在,卻又必然存在於我的意識中,所以,我在這裡,它也定然存在於這裡,哪怕是在銼刀的意識態中,我也堅信,它始終就在我的身邊,因此,它在我希望它出現的時候出現,對我而言,反而是最不值得奇怪的狀況。儘管剛出現時是烏鴉的形態,但是,誇克的變化比我們的反應更快。一如我希望的那樣,在炮火命中之前,誇克已經化作一片擴展的陰影,在更加黑暗的背景中,雖然朦朧卻可以看到,那並不具備一個明顯的輪廓,更像是從黑暗中延伸出來的色澤偏淡的不定形區域。這片黑暗中的陰影一出現就將我和銼刀籠罩在內,瞬間前是平鋪開來的樣子,瞬間後就已經是一個包裹了。在這個陰影的包裹中,除了我和銼刀之外再無其他,哪怕無法看到陰影之外的情況,我也知道,在這一刻,我和銼刀所在的位置就已經不是槍炮集火的中心了。陰影跳躍,這是烏鴉使魔“誇克”的拿手好戲。而在這片意識態的黑暗中,整個陰影跳躍的過程更是順滑,那些原本會讓人感到不適的現象都消失了。若非我心中肯定,否則,在無法觀測到參照物的情況下,也很難相信我們已經被移動到了其它位置。銼刀似乎沒有太多的感覺。儘管被陰影包裹,但是,誇克的確沒有更具針對性的攻擊能力。意識到這一點的銼刀再度對我強攻而來。我們之間是如此貼近,肉搏技術仿佛就成了唯一的較量——我不知道她會不會這麼想,但是,在意識態世界裡,肉搏當然也是一種近身戰的方式,但卻不是唯一的方式。在這個地方戰鬥,想象力固然重要,然而,製約想象力的因素也有很多,無論是從戰鬥習慣出發,還是從戰鬥意識出發,亦或者從自身的想象力出發,試圖營造出“在我的意識世界裡,我就是神”的情況,是很難做到的,意識態世界中的強弱勝負,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強大的意識行走者可以在自己的意識中,針對普通人營造出“宛如神明”的效果,但是,意識行走者和意識行走者之間,同樣意誌堅定的戰士之間,哪怕一方在另一方的意識主場,也無法達成如此大的差距。更何況,人的想象力是有極限的,而在意識態的世界裡,不被人類自身認知到的因素,要比人們自己所認為的,所能夠想象的還要多,而且,是多得多,多了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些數不清的未知,構成了意識態世界中,連當事人自己都無法抵擋的怪異,構成了在意識態戰場上,強弱的意外扭轉,以及各式各樣的讓人措手不及的突發狀況。能否利用好這些未知的,突發性的,自己所不知曉的因素,正是意識行走者和非意識行走者之間的差距之一。例如:因為距離太近,所以最好比拚肉搏技術,利用小巧的武器反擊,這是大多數人,乃至於大多數神秘專家下意識的反應。但實際上,“距離”和“時間”之類的概念,在意識態的世界裡,越是往深處,就越會體現為一種充滿了悖論和相對性的假象。如果不能第一時間認知到這一點,並從觀念上剔除相應的概念和常識,做出適應的改變,就會因此產生破綻。就如同銼刀現在的反應一樣,她的踢腿也好,揮拳也好,撞擊也好,幻造出手槍反擊也好,再度製造虛弱的靜止超能現象也好,在這些試圖利用“距離”和“時間”等等常識概念進行攻擊的同時,我和她之間已經不在同一個平麵上。在她醒悟之前,我已經進入她的視野死角,這並非是速掠超能的效果,而是對其常識的一種欺騙。究竟是何種原理,是怎麼做到的,過程如何,所感受到的細節是真是假,我都不知曉,因為我隻是半吊子的意識行走者而已,並不追尋原因原理,我不試圖理解這些神秘未知的東西,而僅僅是使用它,並且,我天然就能使用,也比銼刀這樣的非意識行走者更加習慣和擅長。無論銼刀是否理解,無論我自己是否可以理解,我的確成功做到了。也許和常見的“瞬移”不太一樣,效果似乎也沒有那麼顯著,但是,結果都是強有力的。我再次扼住銼刀的喉嚨,將她砸在地上。這片黑暗中原本沒有“地麵”,但是,在我砸下她的一刻,寬闊房間的地麵就已經存在了。銼刀摔在地上,鑲嵌在地麵的黑白色瓷磚頓時被砸個粉碎。銼刀的表情扭曲,因為她的脊椎和地麵上的突起物撞在一起,讓她感受到切身的痛苦——我覺得這種痛苦不是表演出來的。我沒有繼續追擊,向後退了一步,就是退到了十米之外。籠罩著這片地麵的陰影,重新化作烏鴉誇克,落在我的肩膀上。在意識態世界裡,時間概念是如此的模糊,我的感性讓我無法就這樣連續追擊,直接將不習慣在這種環境下戰鬥的銼刀直接殺死。更進一步說,或許是因為,我希望能夠在這個時間模糊的世界裡,和銼刀相處更長的時間吧,哪怕我們是站在對立麵上,最終下場就是你死我活。銼刀翻滾身體,似乎生怕我繼續追擊,但是,她的動作有太多的常識,在我的眼中顯得多餘而累贅,是十分沒有效率的舉止。即便如此,我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呲牙咧嘴,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如果她因為之前的傷害而一直覺得自己的脊椎有問題,那麼,她的身體就始終不會處於完好的狀態——我覺得她應該還沒有笨到這個程度,意識態世界的一些須知,即便她不是意識行走者,也應該有所聽聞。隻不過,想要在這個十分接近人類集體潛意識的個體意識深度,通過轉換常識認知的方式,去修正自身的傷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畢竟,在這個深度,已經有太多不屬於銼刀自身個體意識的因素。這些因素時時刻刻都在影響著我和她,影響著這個意識態世界本身。“竟然可以抵達這種深度……你真是個怪物,高川。”銼刀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正處於怎樣的狀況中。如我所料,她對此時的狀況也並非一無所知,隻是從未親身經曆過。所以,現在一經曆就能明白過來了。不過,我仍舊不覺得她可以立刻適應這樣的狀況。適應從來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