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2131章 混沌的投影(1 / 1)

兩種儀式產生的效果在地下大廳中相互侵蝕、糾纏、破壞、爭奪,每一次物質形態的異化都讓人感到作嘔,卻又能夠分辨出來其中存在的衝突,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肉眼可見的東西,就連那些仿佛沒有具體形態,捉摸不定,分布在整個環境中,亦或者就是環境構成的一部分的東西,也在產生一種可以感覺到的波動。空間泛起皺褶,空氣改變顏色,時間感的不穩定讓人覺得自己無法確認到底流逝了多長的時間。有難聞的劇毒的氣味產生了,連氣味似乎也變成了某種生命,在每一次呼吸中鑽入鑽出,發出吱吱呀呀的叫聲。聲音變得迷幻,似乎從每一個毛孔中鑽入,直達靈魂的深處。很難說自己內心中浮現的想法還是自己的想法,也無法辨彆自己到底是在發出聲音,還是沒有發出聲音,當去聆聽和注視的時候,所能聽到的和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宛如一張張不可描述的充滿了惡意的畫,就連自己也變成了畫中人。可怕的,不可思議的,無法理解的現象或許可以強行用自己所知曉的知識去解釋,但是,隱藏在這些現象背後那更加深沉的未知,卻讓人感到深深的恐懼。仿佛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一個真切的世界,而是一種不祥的具現,看似區域有限,但卻又向著無儘遠處擴展,哪怕這裡擠入了許許多多的生命,也沒有任何擁擠的感覺。我以人的視角去觀測這一切,隻覺得有一種膨脹在向四麵八方擠壓,就連自身的存在也被在無形的運動中被分割,我相信末日真理教、納粹和素體生命必然有和我不一樣的感覺,因為它們應該擁有我所沒有的視角,能夠看到和感受到我無法認知的東西,但是,我不覺得它們此時此刻的感覺會比我更好。來自無可名狀的異物的侵略性在每一個角落都展現無遺,對我而言,這個地下大廳已經變成了一個被異物侵蝕的異世界,在這一點上,我同樣相信,其他人和非人的感覺和我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彆。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正在喚來不屬於其他各方的某種存在,而那些相互間打了很久交道的人和非人也絕對不希望那個存在出現在這個戰場上。末日真理教和納粹都在推動末日,然而,它們對如何抵達末日,以及抵達末日之後的事情有著不同的看法,這也是這個末日幻境中最初那個末日真理教分裂的原因。或許任何出於理念不同而產生的分歧,在更宏觀的視角來看同樣是可笑的,無意義的,全都是朝向末日發展的推動力的一種,在過去也未曾出現過“末日”和“末日”之間的可以感受到本質區彆,但是,這種區彆卻隱約從當前的局勢和變化中出現了。我可以依稀感受到,偏差儀式產生的結果也會導致“末日”,但是,那樣的“末日”卻並非是末日真理教樂見其成,乃至於不斷追逐的“末日”。僅就末日概念而言,終於在此時此刻,產生了一種性質上的變化。到底是怎樣區分“末日”之間的差異,以及自己感覺到的東西是否正確,我全都沒有證據去證明,隻是,身為一名神秘專家,按照自身直覺和感性去行事,也完全不需要證據。我不知曉更深刻的,更本質性的事情,但是,“病毒”和“江”都在抗拒偏差儀式帶來的結果,這一點卻有幾分把握可以從當前各方的行事舉動中推斷出來。我眼前這些交織在一起,產生了幾乎是化學反應般變化的異常,似乎都在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當然,哪怕到了這個時候,我仍舊無法確認,這是不是一種假象,是一種宏觀上的推動,讓一切展現出此時的因素:我、火炬之光、其他神秘專家、末日真理教、納粹和素體生命,都成為末日的一個必要環節。但是,比起偏差儀式所造成的不確定因素,我更偏向於末日真理教,僅僅是因為,末日真理教更加讓人熟悉而已。為什麼偏差儀式會出現那樣的東西,為什麼火炬之光能夠知曉這個從未出現在末日幻境中的詭異未知,已經無從考證,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考證反而是最不需要的。如果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沒有覆蓋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反而被之侵蝕,那麼,當前看似已經趨向於穩定的局麵,將會被未知因素打破,去往一個更加難以判斷的結局。無論是對我的計劃,還是對桃樂絲她們的計劃,亦或者是對末日真理教的計劃,乃至於上升到“病毒”和“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角度,貫穿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都定然是一種沉重的打擊。正因為那並非是哪一方想要看到的結果,所以,能夠出現在這個地下大廳的家夥,無關乎立場和理念,全都彙聚在一起了。安全衛士沒能擊殺偏差儀式的儀式執行者,反而在靠近之時就被侵蝕殆儘,其實我更希望它們至少能夠殺死那些圍觀儀式的神秘專家,包括我的那些老朋友,做到我之前沒能做到的事情。我藏在陰影中,眼睜睜看著這些人逐漸落入一個無法挽救的結局,我當然是隨時都可以走出去,嘗試殺死所有人的,但是,有另一種思維、感性和深沉的恐懼一起編織成無形的枷鎖,將我牢牢鎖在這片陰影中。我的理性在激烈地翻滾,是我複蘇以來最為活躍的狀態。我的思考每一刻都在給出“假設自己立刻去狙殺這些人”的可能性,卻沒有一個可能性是向更好的一麵發展。明明完全接受感性驅動的我,卻在被感性和直覺鎖住的同時,想要從理性找到出路,然而,理性也沒有出路。構成我的一切,無論是意識還是生理,都在抗拒做出具體的行動。就像是在對我發出最為劇烈的警告,一旦我真的有所行動,那麼,無論我做了什麼,都隻會帶來更加惡劣的結果。我似乎隻能就這麼注視著,觀測著,思考著……——太慘了。在我的腦海中,一切的思維和感受隻換來這樣一個嘲諷般的答案。我覺得自己正在受到誕生以來最為強烈的折磨,從身體深入到心靈,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灼燒般的考驗。而這樣的折磨和考驗,卻又明確讓我感覺到,是毫無意義的,不會帶來更好的發展。再沒有比“想要去做點什麼,卻無法付之行動”更慘的情況了。我從中感受到自身的無力和脆弱,就如同麵對“病毒”一樣,就如同自己變成了末日症候群患者一樣,就如同自己在病院現實中崩潰成LCL一樣,連集體的智慧和行動力都無法阻止的,自己在這樣的悲劇中,也不過隻是一個脆弱無能的醜角而已。末日真理教的儀式和火炬之光的儀式在對抗中開始趨向於某個平衡,雙方造成的現象都無法覆蓋對方的現象,然而,偏差儀式的儀式執行者早已經異化,而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們才剛剛開始異化。當第一個巫師在異化中崩潰後,第二個巫師的異化也開始了,節奏越來越快,第三個、第四個……眨眼之間,所有主持獻祭儀式的正式巫師都陷入一個瀕臨崩潰的境地,就如同一團腐爛的肉塊,接二連三地從它們自身的長袍內部瓦解,充滿了腐蝕性的綠色汁液流淌下來,讓人覺得,這些巫師正在被溶解。偏差儀式造成的異常現象擴展到了圍觀者的腳邊,那些腐爛的現象並非是接續的,而是陡然從包括我自己在內的每個人腳邊出現的。眨眼前才突兀地感受到腳下的地麵開始軟化,眨眼之後就已經是滿是增殖的異常血肉了。也就在這個時候,納粹士兵們才向周遭那些失神的神秘專家靠近,一個個就如同湧出巢穴的馬蜂,帶著清晰又明確的惡意。然而,在他們做成某些殺戮前,火盆上空繚繞著的黑煙陡然噴出的一團團霧氣,這些霧氣團落在納粹麵前,立刻變幻成奇形怪狀的堪稱惡魔般的怪異存在,和這些身經百戰的士兵糾纏在一起,一時半刻無法分出勝負。下一刻,一直旁觀的素體生命也重組肢體結構,亦或者拆解明顯是限製器的模塊,形成獨屬於它們自己,仿佛象征著個體個性不同的兵器。而這些原本就是它們自身一部分的武器,也統統有著近似於臨界兵器的特征和力量程度。有的像是槍炮,有的像是刀劍,有的隻是一個長筒,有的仿佛是大量的天線雜亂堆積,有的七曲八折,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但無一例外,它們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積蓄力量,有的產生了可見的現象,有的無形無聲,即便是連鎖判定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的觀測無法完全包容這些素體生命的攻擊,但正因如此,才因為其詭異和強大而讓人覺得充滿了某些可能性。可以觀測到的放射性現象是如此的強烈,對人體各種感官產生了劇烈的刺|激,哪怕是神秘專家那經過強化的軀體也仿佛要在這種劇烈的刺|激中變形。最先產生連鎖反應的是空氣,連鎖判定可以觀測到的微粒都在瓦解和重組中進行高頻率的運動,由此產生的高溫和放電暫且不說,可怕的能量仿佛撕裂了空間般,產生蜘蛛網一樣的裂縫。有冥冥中可以感受到的東西從裂縫中流淌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吞沒了所有陰影的衝擊以波浪式的運動,向火盆的方向推進。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隱藏於陰影中了,然而,這個時候即便露出身形,也大概很難被觀測到吧,因為巨大的衝擊所產生的連鎖反應正在接連不斷地產生諸多現象,足以將推進路線上的一切覆蓋。這浪潮式的衝擊是如此的危險,僅僅是放射出來的能量就足以在一瞬間燒毀人體,而我並沒有另一個自己那般,擁有堅硬的義體,隻能通過速掠,在切實會帶來傷害的光、熱和輻射覆蓋過來前,提前從薄弱處繞至地下大廳的入口處。在我停止速掠的一瞬間,那咆哮著的光和暴力就已經淹沒了火盆周遭的一切事物。很難想象有什麼東西能夠在這可怕的衝擊中幸存,但是,神秘本就是不可測之物,充滿了未知的可能性,在過往,我已經體驗到了神秘的不可思議,儘管理性上對這股衝擊的力量有著深刻的感受,但是,倘若真的有什麼東西幸存下來,也完全不在意料之外——我隻是無法想象那些幸存下來的東西,究竟是如何幸存下來的。我已經提前停止了觀測,強行觀測這種程度的衝擊,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益處,這也是多次嘗試的結果。哪怕是四級魔紋使者,直麵十多種近似臨界兵器的攻擊,也絕對不可能毫發無傷。就我自身的感受而言,如果正麵對撞,自己大概會一瞬間就被消滅掉吧。當然,不進行正麵對抗的話,同樣有好幾種可能獲勝的方法。我十分清楚自身的弱點,也同樣了解自身的優勢,然而,即便是有自信對抗眼前這諸多素體生命的自己,也沒能在之前按照計劃那般,殺死那些“老朋友”,這更讓我深刻感受到自身的局限性。素體生命的攻擊覆蓋了所有的儀式執行者,圍觀儀式的神秘專家,以及和灰霧惡魔纏鬥的納粹士兵。衝擊之強烈,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極端的淨化感,甚至讓我覺得,包括“老朋友”在內,那些神秘專家們如果可以死在這種純粹又劇烈的“淨化”中,也是極好的。如果真的連一丁點痕跡都不留下地被“淨化”,或許就不會變成“祭品”了吧。隨著各種現象從沸騰點滑落,視野也逐漸清晰起來,可見的景象雖然不能算是出乎意料,但卻讓人心情沉重。即便是素體生命聯手發動的衝擊,也未能消滅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比眼見到的更早,我已經聽到了那召喚不祥的刺耳的尖叫和奏樂,聽到了那瘋狂而深沉的呼喚。就像是夢中的潮汐,就像是落日的餘暉,就像是黑暗中的低吟,就像是穿越時空而來的幽靈,在內心深處發出嘶啞的摩擦聲。僅僅是聲音,就能在聆聽者的腦海中勾勒出可怕的,無法描述的景象。硬要形容,那便是比自己所見過的黑暗還要深沉的無形而混沌的輪廓。當然,“人”已經死光了,存留下來延續了儀式的,皆是非人之物,哪怕它們在輪廓和細節上,依稀存留有過去為人的輪廓。那是難以言喻,語言和紙筆都無法描述,遠超思維和想象,卻又完成了形體,能夠被觀測到的東西。就是如此矛盾又確實存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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