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2190章 艦隊複蘇之前(1 / 1)

素體生命原本在類似人形的模樣時,儘管和真正的人類有著名眼可見的差異,但從人類的審美觀而言,它們有一種無機質感的美,一種堅硬的精致又另類的風情。然而,當它們變得畸形後,也一如所有畸形的人類一樣讓人不由得產生厭惡感,難以認同。就在義體高川的眼前,這些素體生命身上那些畸形的部分在轉移,在彙攏,在融合,宛如變成了巨大的瘤子,它們外表那由構造體材質的特有色澤紋理所構成的質感,正在產生一些隻有用“血肉”才能形容的變化。就像是它們自身的成份在發生變化,正在從一個和人類基礎構成差異極大的性態,異變成更近似於人類基礎構成的性態,可是,這絕對不會讓人產生認同感,哪怕它們真的變成了由碳基血肉構成的生命——這一切發生在它們身上,卻足以讓旁觀者的義體高川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痛苦,它們能夠承載這個痛苦,是因為它們狂熱地想要得到些什麼,而此時此刻,它們的變化就像是一種付出。義體高川也一直在做和它們類似的事情,用自己承受巨大的心靈和肉體上的痛苦為代價,去達成某些目的,因此,更是對眼前正在發生的痛苦有一種怪異的共鳴。他覺得自己是不應該同情這些素體生命的,而對方也絕對不需要這種同情,它們隻是在做它們自覺得必須要做的事情而已。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也無法遏製自己那顫抖的內心。它們在繁殖,它們在生育,它們渴望的東西即將誕生,可是,誰也不知道誕生出來的會是什麼。有人說,任何事情隻要可以設想到不好的發展,那麼,它就會滑向這不好的方向,義體高川用自己的親身體驗證明了這句話的正確性——在末日環境裡,從來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好的發展。眼前的情況也必然是這樣,自己因為一些感性的因素停在了這裡,注視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實現它們的願望,這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如果自己是冷靜的,是理性的,是抱有一種強烈的,想要拯救什麼人的想法,就不應該在此時此刻停手。殺死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哪怕無法殺死它們,也可以阻礙它們的生育,絕對不讓那“隻要想一想”就覺得絕對不會有好事的東西誕生。義體高川警告自己,可是,有另一種更加深刻的情緒在阻止他。他無法分辨那到底是多麼複雜的情緒,但是,它強烈到了讓他的理性都無法撼動的程度。哪怕義體的本能,也在這宛如從靈魂深處滋生的情感衝垮,讓他無法拿起屠刀,去殺死這些在邏輯判斷上的糟糕東西。“不……不……不應該是這樣的……”義體高川注視著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繼續扭曲,他再一次看到了幻覺,可是,這一次的幻覺是那麼的隱晦而模糊,根本就沒有一個具體的形象,就像記憶中的某一個早已經被忘卻的角落,那些殘留的資訊構成了某種隻能意會的信息。他隻覺得,那是發生在“高川”很小很小的時候,或許還是個嬰兒時的事情,那對“高川”的一生而言,是一個決定性的轉折。他不由得去想:我到底是什麼時候進入了孤兒院的呢?到底是因為怎樣的過去,才進了孤兒院呢?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那陌生的,但確實讓我獲得生命,賦予了“高川”這個生命最基礎結構的親人,到底是怎樣的呢?那幾乎不能算是記憶,那朦朧的東西在觸動他,讓他產生根本就看不清的幻覺,聽到根本就聽不清的幻聽。這些在平時根本無動於衷的東西,在偶爾想起時甚至覺得陌生又可笑,但是,隻在此時此刻,隻在這樣一個環境下,隻在這樣的高川麵前,這些東西充滿了可怕的不曾料到的衝擊力。那是對心靈的衝擊,那是對意誌的衝擊,那是對行為的衝擊。這東西越是模糊,越是似是而非,就越是充滿了力量。義體高川隻覺得,扼殺了這樣的衝擊,就是在扼殺自己——不應該這麼做,那是構成“高川”人格的重要基礎,一旦蠻橫地去刪除,如今這個自我人格會因此崩潰的,他有這樣的直覺。他開始感受到了,自己不是無法抵抗,甚至於,義體確實有這樣的性能,可以將自己變回最理智的狀態,真正阻止自己的,是那對自我的認知和保護。這是一個“陷阱”,但又不是什麼處心積慮的陷阱,換做其他人大概都不會有事吧,如果是其他的神秘專家在這裡,足以對對眼前的情況不屑一顧。可是,義體高川不一樣,毋寧說,隻要站在這裡的是“高川”,無論是哪一個,哪一種“高川”,都絕對無法避免這樣的情況產生。這是由“高川”那異常的人格誕生機製所決定的。“高川”的人格在每一次死亡後都能夠重組,並延續一個貫穿始終的意誌,這當然是特彆的,也是強大的,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樣的人格機製也同樣擁有弱點,這個弱點基於高川人格的構成基礎而必然存在。無論眼前的“陷阱”是不是敵人故意製造的,但是,它確實擊中了“高川”這個人格機製的軟肋。具體是怎樣的情況,義體高川自己也不太清楚,這是一個極度複雜的問題,並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堵上“高川”人格去驗證。——可惡!義體高川覺得自己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何在此卻步。他必須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帶來更加不好的變化。更讓他覺得恐懼的是,這不是一種被迫的情緒,而就是自己的選擇。他又有了新的直覺:隻要這些素體生命完成生育,它們也會變得脆弱,也隻有到那個時候,自己才能對它們,以及它們那肯定同樣畸形的孩子做點什麼——例如殺死它們。義體高川無法阻斷這個生育的過程,但是,他可以在這個過程結束後,殺死它們的成果。畸形的素體生命似乎從那既痛苦又狂熱的狀態中清醒了一些,它們用那已經不足以稱之為“手臂”的異態肢體割下自己身上那已經足有半個成年人大小的瘤子。這些瘤子已經徹底失去了構造體材質那灰白色的質感,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堆血淋林的充滿褶子的肉塊。這些肉塊在蠕動,在發出正常情況下,人的耳朵無法聽到的聲音,這些動靜卻都被義體記錄下來。義體高川隻是不太明白,這些素體生命到底是如何判斷的,為什麼一定要在“莎”的內部,以“侵入三仙島”的方式來完成這個儀式。它們到底是想要打擊瓦爾普吉斯之夜的“莎”,還是要侵蝕奪取三仙島,還是真的隻是將前兩者當作儀式的一個步驟呢?“莎”和“三仙島”對這個儀式,真的有什麼必要性嗎?缺乏太多的情報,隻覺得這些事情的發展都有些不符合邏輯,讓人感到混亂。就在這個時候,義體高川的身後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整個地板都仿佛要被掀起來般震動。他感受到了,一個質量體量都十分巨大的物質正在轉醒,僅僅是徹底清醒前,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就對周遭的一切產生了劇烈的影響。義體高川猛然轉過頭去,隻見那已經沒有前進阻礙的平台上,那一層層鱗片狀的甲板都在瓦解。碎屑自然是墜落於那肉眼看不到底的深淵中——那是三仙島所在的地方,而這巨大的動靜,也隻能猜測是由三仙島的再起動造成的。因為地板的崩塌,義體高川也不由得朝那邊離遠了一些,反而更加靠近那些畸形的素體生命了。義體高川被夾在中間,不時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覺得可能還是素體生命的生育更要快速一些。一如他所料,儘管三仙島的動靜更大,但在它完全現形,乃至於對高川傳達信息之前,畸形素體生命們已經將自己身上割下的“肉瘤”塞入自己的肚子裡——根本無法理解,但是,正因為它們這麼做了,所以,它們挺著大肚子的時候,比之前更像是懷孕的樣子。兩邊的狀況都還在持續,這個時候,義體高川接收到了新的信息,是從其他路線挺進,搶奪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其它船艦的神秘專家們。起初他們那邊有點兒磕磕絆絆的感覺,同樣有素體生命擋在麵前,還有更多敵人先一步設下的“陷阱”在針對他們。不過,在花費了好一番工夫後,他們終於越過所有的障礙,並向義體高川發來提醒:“我們已經進入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了,但是,裡邊的所有自動化裝置都已經停擺,就連原本的船員也……”對方沒有繼續往下說,但義體高川已經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惆悵,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也隻是在聆聽而已,並沒有搭話的想法,那邊的進度似乎很快,而自己這邊的情況卻變得越來越難以琢磨,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向其它神秘專家描述。“你知道艦隊裡的這些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在另一邊的通話的聲音中,有另一個聲音插|進來:“我已經檢查過了,艦隊裡沒有被入侵的跡象,這些人也沒有完全死掉,但卻出於一種近乎於‘植物人’的狀況。”義體高川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在宇宙中向納粹月球發起衝擊,期間如果不是三仙島從中策應,損失大概會比現在更多。然而,讓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停擺的,很可能不是納粹自身所擁有的神秘。在宇宙戰爭的後半段,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船員所麵對的,是一種意識上的侵蝕。大規模,跨空間,直接就穿透船艦的防禦,直接作用在人們的意識中,至於中繼器對撞後產生的意識衝擊,則是在之後的事情。這意味著,至今為止,義體高川仍舊無從了解,那瓦解了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力量的真麵目,隻是知道這股力量是存在的。義體高川直接在通訊中,對那邊的神秘專家說了自己的想法。“意識態的侵蝕?不是中繼器對撞產生的衝擊?”那邊的神秘專家也很驚訝,“知道了,我們會留意。一旦我們重新啟動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那樣的攻擊也許會再一次發生。不過,按照你的說法,這種攻擊是很難提防的吧?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不可能沒有針對意識層麵的防禦,但仍舊在對方的手段下毫無作用。我們檢查過了,這些船員都沒有死,不過,也很難說他們還算不算活著,他們整個人都被嵌入到船艦內部了,就像是新的零件一樣……高川先生,有新的發現,這似乎不是敵人做的。”那邊的聲音變得震驚,似乎真的發現了不得了的內幕。“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竟然是以‘人’為燃料的嗎?其實船艦本身可以自行運作,搭載的船員,全都不是為了操縱作戰,我們沒有找到他們的活躍記錄……是的,沒錯,的確找不到,他們的記錄沒有被刪除,隻是,那些登陸的數據從來都沒有活躍過。這些船艦實在太奇怪,真讓人感到不安。”對方的說法讓義體高川猛然知道了,為什麼當時三仙島可以如此輕易地入侵其它船艦——並不是單純因為三仙島比這些船艦更優秀更神秘的緣故。被應用在三仙島上的一些以人為祭品的神秘技術,同樣被應用在其它船艦上,而且,很可能是從同一個基礎發展出來的技術,看起來的不同,僅僅是塑造外形的模子不同,其基礎內在構造卻是極為相似的。這種相似性,才讓三仙島的入侵變得如魚得水,輕車熟路。原來,不僅僅是中央公國想到了這個法子去推動更加強大的神秘,而幾乎是所有能夠製造宇宙飛船的國家的唯一選擇嗎?也許,每一艘船艦的成員都會以為,隻有自己的船艦搭載了這樣的技術,擁有身處絕境時的強大底牌。隻是,義體高川比其它船艦上的人用得更加果斷。他知道,正在檢查船艦的那些神秘專家有一點說錯了,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當時並不是依靠人工智能自行運轉的,船員的確是活躍的,他們如今看到的記錄,實際上有一部分是在三仙島入侵後修改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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