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2191章 餘燼血影(1 / 1)

義體高川身前,素體生命已經將瘤塊產下,其自身徹底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再也沒有它原本模樣的堅硬感,仿佛脆弱得就如同產後的人類一樣。它們蜷曲在地上,那畸形的身體萎縮成一團,仿佛為了產下瘤塊,它們已經將自己大部分的生命活力注入到了其中。隻是看到這副模樣,就已經讓人覺得它們幾乎快要活不成了。而那些它們為之付出一切的瘤塊還在鼓動,真的像是一個新的生命在其中成長,速度很快,義體高川看不到裡麵的景象,卻可以通過這些瘤塊的鼓動感受到更加深入的情況。他一邊和遠在另一個區域的神秘專家交流關於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狀況,一邊不由得想象,最終誕生出來的會是怎樣的東西。這個時候,他不免有點兒希望,那是真真正正的素體生命——哪怕他仍舊需要將它們殺死——而不是什麼異常畸形的東西。這不是為了“更容易殺死它們”,而僅僅是不願意看到素體生命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卻孕育出並非它們所期望的東西。在末日幻境裡,每一個生命存活得都很痛苦,很艱難,哪怕素體生命在理論上是一種普遍的惡性的表現,但如果假設它們曾經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一部分,義體高川也想要讓“有所付出就有所收獲”這一結果體現在它們身上。毋寧說,在某種意義上,它們就是自己等人的一麵鏡子。倘若它們的付出無法得到它們想要的結果,而是變成更加惡劣而痛苦的結果,那麼,自己這邊又有多大的可能,可以得到一個自己想要的結果呢?自己這邊也不是沒有付出,也想要一個更好的結果啊。末日幻境裡的一切都在朝惡性的方向發展,這是用所有人的痛苦證明的悲哀現實,無論初衷如何,無論手段如何,無論過程如何,都不會有一個好結果,這是多麼讓人絕望的世界啊。在這裡,所謂的“正確”毫無意義。但是,但是,如果可以的話,至少讓自己看到一些好的東西吧,哪怕是對這些作為敵人存在的素體生命是好的發展也可以。義體高川痛苦地注視著,他知道沒多大希望,隻是抱著一點點僥幸,在結束了和其它神秘專家的聯絡後,就這麼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誕生。甚至於,他投入到這些瘤塊上的注意力,要比放在三仙島上的注意力更多。沒有讓他多等,大概也就是十幾秒的時間,相比較人類的生育,素體生命這個扭曲、孕育到孵化的過程是如此的短暫。血肉一樣的瘤塊驟然停止鼓動,期間沒有任何漸漸減弱的跡象,而是達到一個鼓動節奏的峰值後,就突然間這麼停止了。一股讓人窒息的壓力沉甸甸地向四麵八方散開,義體高川知道,那並非是物理上的重壓,而僅僅是發自自身情緒的沉重而已。義體高川咬緊了牙關,他的心情是如此的矛盾,手臂處的刀刃不斷縮回又彈出,想要向前走兩步,腳下卻仿佛生了根。現在,他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去想象,如何去猜測,他聽到了開裂的聲音,那血肉瘤塊表麵出現裂縫,新的生命試圖從內部鑽出,它是如此激烈地掙紮著,直到瘤塊徹底裂成兩半,淡黃色的液體流了一地。三個畸形的素體生命一共產下了五個瘤塊,然而,每一個瘤塊在裂開後,都沒有讓義體高川看到有什麼東西鑽出來——除了那泊泊的淡黃色液體。是流產了嗎?義體高川第一個念頭如此,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一種強烈的直覺正在他的心中升起。他下意識將自己手臂擋在身側,下一秒,他整個人就被擊飛了。沒有觀測到具體的情況,義體也沒有收集到相關的數據,隻有直覺救了自己一命。這個沒能觀測到的攻擊是強有力的,是物性的,就如同被人揮舞鐵錘砸了一記,是一種鈍感。義體高川在半空就調整好了姿勢和平衡,他再一次看向瘤塊的方向,卻發現那些蜷曲在地上的畸形素體生命已經被什麼東西啃噬了一半,隻剩下半截殘軀耷拉著腦袋或手腳,就連那個被調製成設備的素體生命也已經被剖開——和畸形的素體生命不同,這個被同伴調製成設備的素體生命仍舊是構造體材質的身軀,然而,這並沒能救他一命。深深的寒意在義體高川的心中浮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望還是絕望,一種濃鬱的負麵情緒正在自己的心頭滋生,甚至壓倒了那一直存在著的恐懼感。他仍舊沒有看到那些被孕育出來的“新生兒”,可是,情況似乎正在朝他已經有所準備的糟糕方向發展。儘管這是早已經有所預料的,但是,真的上演了這一幕,仍舊是一種沉重的打擊。這些素體生命的結局,似乎也在預示著自己等人的結局——隻有壞和更壞的差彆,而不存在好的結果。可惡啊!義體高川如同大貓一樣四肢著地,還沒等他進入速掠狀態,那莫名的攻擊就已經從前後左右和上方襲來。的確是五個方向,似乎正對應著新生兒的數量。他看不到新生兒,但在這種情況下,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這些新生兒還是正常的素體生命的模樣。素體生命失敗了,它們的欲求和期盼已經被踐踏,可想而知,倘若它們接下來還要再進行更多的繁殖,其結果也隻會是讓自身種族徹底在這個過程中毀滅而已。扭曲的新生兒,對它們而言,也絕對是一種天然具備針對性的怪物。它們隻是剛剛誕生,就已經可以撕裂構造體材質了。義體高川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攻擊會是那種充滿了鈍感的物理性衝擊,但是,誰也無法保證,接下來的攻擊中不會帶來直接的破壞。義體高川一點都不想用義體的強度去檢驗這些看不見的新生兒的攻擊殺傷力。在五個方向的攻擊切切實實擊中身體之前,他已經以自身為軸線快速旋轉。大量的利刃從義體的外骨骼結構中彈出,又有大量的破片射出,在強有力的旋轉中,產生了奇妙的弧線軌跡。圍繞義體高川產生的風暴向四麵八方用處,和那些從四麵八方湧來的衝擊撞在一起,即刻發出陰沉的尖嘯聲。一些若有若無的輪廓在狂暴的氣流和聲音中浮現,義體高川在驚鴻一瞥間,已經看到那無形的輪廓在劇烈的氣流中顯露出形體輪廓——正如猜測那樣,並非是“人形”,完全沒有素體生命的感覺。它仿佛徹底是另一個物種,在素體生命的屍體上誕生的新物種。它們那模糊的輪廓,讓人感覺更像是“灰霧惡魔”。義體高川利用彼此攻擊碰撞產生的衝擊力在颶風中遊走,下一個眨眼,他便成功進入了速掠狀態,追趕上近側一個非人形的輪廓。這個輪廓是如此的模糊,隻是閃爍了一下,就從肉眼中消失了,即便如此,義體高川鎖定敵人憑借的,可不僅僅是眼睛。連鎖判定再一次證明了它在日益增長的神秘中仍舊能夠發揮作用。它們的反饋,讓義體高川在無法直接目睹到這些敵人的真麵目之前,就已經被給出了如何去麵對的直覺——正是這樣的直覺,讓義體高川總算能夠閃避這些鬼東西的攻擊了。他從一個敵人設想不到的角度鑽出包圍網,迅速後撤了數十米,緊追上來的,是擴散開來的閃爍景象。那就像是一個個的閃光,但確實帶有更加具體的內容。敵人的攻擊跨越空間上的距離,在極度短暫的時間裡,再一次和義體高川擦身而過。僅僅隻是被擦過,就差一點讓義體高川再次失衡。義體的分析數據開始增加了,義體高川的視野中,每一個呈現出輪廓的物體都在被標注更加詳細的信息,結合這些信息,不,應該說,隻是這個產生標注的行為,就已經讓他獲得了更多的機會。那難以用肉眼觀測到的“新生兒”也被打上了隻有他可以看到的標簽。這些標簽死死粘在它們身上,至少讓義體高川可以明確知道它們到底在怎樣的位置。三個在前,兩個在後。前者似乎要牽製自己,後者正拋下自己,向三仙島的方向移動。原來它們也想要三仙島嗎?但是,義體高川已經感受到了,那壓抑到了極點的情緒,正在被自己心中的一團火點燃,那是一種沉悶的咆哮,也是一種炙烤著自己的灼熱。休想通過!念頭在義體高川的腦海閃過,速掠就已經完成了轉移。即便這些鬼東西無形無狀,無法直接看到,有著殺死素體生命的能力,也展現出非凡的速度,但是,在“高川”麵前,沒有任何速度能夠超越他的速掠。隻要它們無法消除運動過程,先機就永遠都隻會在義體高川手中。如火焰燃燒,如同血液噴發,那如流質也如同虛幻的“深紅圍巾”在半空中留下蜿蜒的痕跡,而在痕跡呈現之前,義體高川已經站在了那兩個“新生兒”的前方,擋在它們前往三仙島的路線上。雖然隻有一個人,無法在同一時間擋住不同位置的它們。但是,對義體高川而言,根本就不需要“同一時間”,他隻需要在“瞬間”就能做到。似乎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兩個“新生兒”的方向在調整,向義體高川所在的位置擊中。而這些變化,已經完全在義體高川的連鎖判定中呈現出來了。它們的路徑,它們的方向,在這個過程中所有影響它們的因素,都在巨量的細致入微的數據中表達出來。義體如同大腦一樣工作,在觀測到的瞬間,就將結果反饋到高川的認知中。就像是沒有處理過程一樣,義體高川在它們剛開始調整方向的時候,已經化身一道銳利的血影,在兩者之間環繞,穿插,就像是數十道深紅色的痕跡陡然纏繞在這兩個“新生兒”身上。它們那無法直接觀測到的輪廓,被硬生生地拉扯出來,被切割,被貫穿。那如火如荼的深紅色,已經徹底沾染在它們身上,成為它們的傷痕。它們沒有發出聲音,也許是無法發出,義體高川已經再一次穿透它們的身體,在它們身後停下腳步。而這個時候,無論是那三個試圖牽製義體高川的“新生兒”,還是這兩個奔向三仙島的“新生兒”,都不過才移動了連一米都不到的距離。“真是遺憾,你們並不如你們的父母那樣剛硬。”義體高川的聲音落下,他身後的兩個“新生兒”便如一蓬燃火餘燼般炸開,被無形的吸引力扯入他右手腕上的魔紋中。而站在他正前方的三個“新生兒”則第一次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叫聲”,那或許真的是聲音吧,如同嬰兒的啼哭一樣嬌嫩,但又可以感受到極端的負麵情緒。這些可以聆聽到和感受到的東西,就如同刀鋒一樣銳利。隻是,在義體高川的感覺中,這與其說是在抒發它們自身的悲痛和恐懼,不如說,它們僅僅是在進行反擊而已。義體高川根本就無法從這充滿了情緒的攻擊中,判斷它們是否真的擁有情緒,是否比誕下它們的那些素體生命更加具備感性,更加對自身處境有敏銳的感受。但是,有一點他已經可以確定了,它們的強大和素體生命的強大完全不一樣。無論如何,倘若不是親眼看到了生育的那一幕,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它們是由素體生命產下的“新生兒”。而也正因為它們的強大和素體生命的強大不同,所以,對義體高川而言,它們反而比被它們殺死的“父母”還要脆弱。一旦攻擊生效,義體高川就能夠進一步殺死。這一點,他毫無懷疑,先前兩個“新生兒”的結局也證明了這一點。是不是無形無狀,是不是難以觀測,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素體生命能夠擋下的攻擊,它們擋不住,防禦的最終結果決定了它們的死。“你們,已經死了。”聲音清晰的時候,義體高川已經再次速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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