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缺)“不,不,當然不,是我自己太愚蠢。接下來兩個星期我會處罰約翰,不讓他喝蘭姆酒。我再次道歉。”克羅茲歎了口氣。“彆這樣。如果你想懲罰他,就幫他多挖一個屁眼,但是不要拿走他的蘭姆酒。這艘船的氣氛已經夠差了。沉默女士剛剛跟我在一起,穿著她那件天殺的毛茸茸外衣。強斯可能是看到她。如果他真的把我的頭轟掉,那也是我不夠機警。”“沉默跟你在一起?”費茲堅挑起眉毛。“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冰上搞什麼玩意。”克羅茲粗啞地說。受了一天冰寒,又經過一陣大喊,他的喉嚨很痛。“在離你這裡大約四分之一英裡的地方,她悄悄地潛近我,那時我也差點向她開槍。我們現在在這裡說話,年輕的厄文很可能正把驚恐號整個翻過來找她呢。我派這小子負責留意這個愛斯基摩蕩婦,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的決定。”“船員們認為她會帶來厄運。”費茲堅的聲音非常非常輕。在擁擠的主艙裡,聲音很容易就穿過隔間。“嗯,他們不這麼認為才奇怪呢!”克羅茲感覺到酒精的作用了。從前一天晚上起,他就沒再喝酒了。現在酒精讓他的肚子及疲累的大腦很舒服。“這女人在恐怖事件開始發生的那一天和她巫師父親或丈夫一起出現。她的舌頭被某個東西從根部咬掉。船員難道不該把她視為罪魁禍首嗎?”“但是你讓她待在驚恐號上超過五個月?”費茲堅說。這位年輕船長並沒有責怪之意,他隻是好奇。克羅茲聳聳肩。“我不相信巫術,詹姆士,也不相信會有什麼帶來厄運的人。但是我相信如果我們把她放到冰原上,那家夥會吃掉她的內臟,就像它現在正在吞吃伊凡斯與史壯的內臟,也許還有你那二兵日德的內臟。他是不是比利·日德,那個紅頭發、老愛跟人談論那個作家――狄更斯?――的陸戰隊士兵?”“威廉·日德,是的。”費茲堅說,“兩年前在狄斯可島船員們賽跑的時候,他跑得非常快。我想或許派個有速度的人……”他停下來,咬了咬嘴唇。“我應該等到白天才讓他出發。”“為什麼?”克羅茲問,“白天也不會怎麼亮。說實在的,即使在正午,天空也不會亮到哪裡去。白天或晚上已經沒差彆了,再來的四個月也一樣。外麵那東西不會隻在晚上出來狩獵,或是隻在黑暗中發動攻擊。搞不好你的日德不久後就會出現。我們派出的信差之前也曾經在外麵的冰原裡迷路,過了五六個小時,才一麵發抖一麵咒罵地回到船上。”“或許吧。”費茲堅的語氣透露出他的懷疑。“我會在白天派搜索隊去找他。”“這正是那東西希望的。”克羅茲的聲音非常疲倦。“或許吧,”費茲堅回答,“但是你剛剛不是才跟我說,昨天晚上和今天一整天你都派人在冰原裡找史壯與伊凡斯嗎?”“如果我一開始沒帶伊凡斯出去找史壯,那男孩現在還會活著。”“湯馬士·伊凡斯。”費茲堅說,“我記得他,個子很大。他不能算是男孩吧,法蘭西斯?他應該……已經有……怎麼說?二十二或二十三歲了吧?”“湯米今年五月滿二十歲。”克羅茲說,“他在船上過的第一個生日,正好是我們啟航的次日。船員們心情都很好,幫他剃了光頭慶祝他的十八歲生日。他好像也不在乎。認識他的人都說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他曾經在皇家海軍山貓號上服役過,之前則是在一艘東印度公司的商船上工作。他十三歲時就到海上航行了。”“我記得沒錯的話,就跟你說的一樣。”克羅茲笑得有些悲哀。“和我一樣。看看這帶給我的好處。”費茲堅把白蘭地放回壁櫃鎖起來,回到長桌。“告訴我,法蘭西斯,在……是一八二四年嗎?……你們被凍在這裡的時候,你真的扮成貴婦人老侯普納的黑人仆役?”克羅茲又笑了,不過這次輕鬆許多。“沒錯。一八二四年裴瑞的黑克拉號與侯普納的怒氣號一起向北航行,也是要來找這條可惡的西北航道,那時我隻是黑克拉號上的一名準尉。裴瑞的計劃是讓兩艘船穿過蘭開斯特海峽,然後順著攝政王子峽灣向下走。但我們那時並不知道布西亞是個半島,直到一八三三年,約翰和詹姆士·羅斯那次探險後才明白。裴瑞認為他可以向南航行,繞過布西亞,然後拚死命直航到富蘭克林在六七年前經由陸路探勘過的海岸線。但裴瑞太晚出發了。為什麼這些笨頭笨腦的探險隊總指揮老是太晚出發?還好我們很幸運,在九月十日,也就是一個月後抵達蘭開斯特海峽。但是冰在九月十三日就開始作怪了,我們完全沒有機會可以穿越海峽,所以黑克拉號的裴瑞和怒氣號的侯普納中尉隻好叫我們夾著尾巴向南逃。“一場強風把我們吹回巴芬灣,我們算很走運,在攝政王子峽灣附近找到一個非常小的停泊港,在那裡過了十個月,把我們的乳頭都凍掉了。”“但是,”費茲堅露出一絲微笑,“你扮成小黑童?”克羅茲點頭,喝了一口酒。“在冰中過冬時,裴瑞和侯普納兩人喜歡叫大夥兒穿著奇裝異服辦化裝舞會的狂熱分子。舉辦化裝舞會是侯普納的點子,他稱為‘大威尼斯嘉年華’,時間是十一月一日,剛好是太陽接下來會消失幾個月而船上士氣開始低迷的時候。裴瑞穿著一件大鬥篷從黑克拉號走下來時,所有人早已經聚集好,大多數人都變了裝,因為兩艘船上都有一大箱各式服裝。他一直沒把鬥篷脫掉,當他終於丟掉鬥篷時,我們看到裴瑞扮成那個老船員。你還記得在查騰附近,會為了半分錢而演奏小提琴的那個裝了假足的家夥嗎?喔,你當然不記得,你太年輕了。“我認為裴瑞這個老家夥想當演員勝過當船長,他每個地方都學得很像。他演奏起小提琴,用假肢單腳跳來跳去,然後大叫:‘大老爺們,給可憐的喬一個銅板吧,他為了保衛他的國王及國家,失去了他的謀生工具!’“結果船員們笑得東倒西歪。侯普納對於弄假成真的無聊玩意可是比裴瑞還熱衷,他扮成一名尊貴女士來到化裝舞會,穿著當年巴黎最時髦的款式,胸線放得很低,用硬襯布撐起的大褶裙蓬比他的屁股還高。至於我,因為那時候還精力過盛,更彆?99lib.說還笨到很多事都不懂,也就是說,才二十幾歲。我打扮成侯普納的仆役,亨利·帕肯·侯普納這老頭曾經在某家講究衣著的人喜歡去的倫敦服飾店買了一件正統的仆役衣服,他把那件衣服帶來北極,隻為了讓我穿一次。”“船員們看了有沒有笑?”費茲堅問。“喔,船員再一次笑得東倒西歪,這時已經不太有人注意裴瑞和他的假肢了,大家都在看老亨利慢慢走進場,我跟在他後麵幫他捧高絲綢的下擺。他們怎麼可能不笑呢?掃煙囪的人與穿著緞帶衣的女孩,拾荒者與鷹勾鼻的猶太人,砌磚工人與蘇格蘭高地勇士,土耳其舞者與倫敦賣火柴的女孩?你看!這就是年輕的克羅茲,那個年紀越來越大的準尉,自以為將來會成為海軍上將,但是到現在連中尉都還沒升成呢。他大概忘記,他不過是另一個膚色暗黝的愛爾蘭黑鬼。”費茲堅有一分鐘之久沒說話。克羅茲可以聽到黑暗的船首那邊吱嘎作響的吊床上傳來此起彼落的鼾聲與屁聲。就在頭頂上甲板某處,有個守衛正在跺腳以防腳凍僵。克羅茲有些不好意思,他竟然這樣結束他的故事。他清醒的時候是絕對不會跟人這樣講話,但另一方麵,他還是希望費茲堅會再拿出白蘭地,或者威士忌。“怒氣號和黑克拉號什麼時候才從冰裡脫困?”費茲堅問。“隔年夏天的七月二十日。”克羅茲說,“但是後來的事你大概知道了。”“我知道怒氣號後來被撞毀了。”“沒錯。”克羅茲說,“在冰開始軟化後五天。我們先前沿著索美塞特島的岸邊緩慢前行,希望不要與堆冰正麵接觸,也避開老是會從海岸峭壁落下的石灰岩。有一陣強風把怒氣號吹到一處滿是砂礫的沙洲上。我們靠人力拉,用冰鑽與汗水換取自由。但是,接著兩艘船都被凍住了,一座可惡的冰山,就像蹲踞在幽冥號和驚恐號之間這個賤貨一樣大,推擠著怒氣號去撞向岸邊的冰,把舵扯掉,把船骨撞成碎片,把船身木條壓彎折斷,害得船員們隻能日夜不停地用四個水泵輪流把水汲到船外,讓船勉強浮在水麵上。”“而你們也真的撐了好一陣子。”費茲堅很快地回答。“撐了兩個星期。我們甚至用纜索把船綁在一座冰山上,但是他媽的那條纜索斷了。接著侯普納試著把船抬高來修理龍骨,就像約翰爵士對幽冥號的打算,但是那場暴風雪破壞了這點子,而且兩艘船都有被推擠到岬角背風岸的危險。船員們終於在抽水時累倒了,累到聽不懂我們的命令,而在八月二十一日,裴瑞下令所有人都到黑克拉號上,然後解開船纜,讓船不致被推擠到岸上,而可憐的怒氣號被擋住去路的冰山一股氣推上岸,直接被推擠到海灘上。我們連將它拖離岸邊的機會也沒有,眼睜睜地看著冰將它撞成碎片。最後我們終於在驚險之中讓黑克拉號脫離困境,每個人日以繼夜地把水汲出船外,木匠也二十四小時搶修船身。“所以我們從來就沒接近過西北航道,也沒發現什麼新陸地,還損失了一條船。侯普納後來被送交軍事法庭,裴瑞也把那看成是他的案件,因為侯普納一直在他的指揮下。”“每個人都被判無罪。”費茲堅說,“甚至得到輿論的稱讚,我記得。”“隻有稱讚,並沒有晉升。”克羅茲說。“但是你們全都活下來了。”“是的。”“我想要在這次探險中活下來,法蘭西斯。”費茲堅的語氣輕而堅定。克羅茲點了點頭。“我們早在一年前就該照裴瑞的做法,將兩艘船上的船員全都安置在驚恐號上,向東繞過威廉王陸塊。”費茲堅說。這次輪到克羅茲揚起眉頭。不是因為費茲堅同意威廉王陸塊是一座島,他們在今年夏末派出的雪橇偵察隊就已經確定這事實了,而是因為他竟然會同意他們去年晚秋就應該放棄約翰爵士的船,全力逃跑。克羅茲知道,對任何一國的海軍的任何一位船長來說,最困難的事就是放棄自己的船,對皇家海軍來說尤其困難。雖然幽冥號的總指揮是約翰·富蘭克林爵士,但是詹姆士·費茲堅才是真正的船長。“現在為時已晚了。”克羅茲身體有點不適。休息室有幾麵艙壁靠近船身,上方有三座普雷斯頓專利豪華天窗,雖然裡麵很冰冷,卻還是比冰原上的溫度高出六十或七十度,兩個人可以看到他們呼出的氣。克羅茲的腳,特彆是腳趾,正在解凍,感覺就像有鋸齒般的彆針及灼熱的針頭猛刺著他。“是的,”費茲堅同意,“但是你夠聰明,在八月就用雪橇把一些裝備和糧食運到威廉王陸塊上。”“那隻不過是一小部分補給品,如果我們真的決定要以那裡為我們的存活基地,需要運送的東西還要多很多。”克羅茲粗聲說。他先前下令從船裡搬出兩噸的衣物、帳篷、求生裝備、罐頭食物,貯藏在島的西北岸上,如果他們入冬後很快就必須放棄兩艘船的話。但是運送動作不隻慢得誇張,而且相當危險。幾個星期辛苦的雪橇運送,隻搬了一噸左右的貨糧――帳篷、額外的禦寒衣物、工具和幾星期的罐頭食物。沒有其他東西。“那東西不會讓我們待在那裡。”他低聲說,“我們早在九月就可以全都搬到帳篷裡住,我已經派人整理過土地,我們可以搭起二十來個帳篷,你還記得吧!但是帳篷營地對我們的保護比不上船。”“是比不上。”費茲堅說。“如果兩艘船撐得過這個冬天。”“對。”費茲堅說,“法蘭西斯,你有沒有聽說過,有些船員把那隻生物稱做‘驚恐’?兩艘船都一樣。”“沒有!”克羅茲覺得受冒犯。他不希望他的船名用在邪惡事物上,即使那隻是船員們在開玩笑。但是他看著詹姆士·費茲堅褐綠色的眼睛,發現這位船長很認真,所以船員們想必也是認真的。“驚恐?”克羅茲把怒氣吞了下去。“他們認為它不是動物。”費茲堅說,“他們認為它的狡猾來自彆處,不屬於自然界……是超自然……他們認為在外麵黑暗冰原裡的東西是個惡魔。”克羅茲幾乎要吐口水來表達不以為然。“惡魔?”他輕蔑地說,“這批船員也相信鬼魂、仙女、帶來厄運的人、美人魚、詛咒以及海怪。”“我看過你刮船帆召風。”費茲堅帶著微笑說。克羅茲沒有說話。“你活得夠久,也到過夠遠的地方,所以你看過一些其他人不知道存在這世上的東西。”費茲堅補上一句,顯然想緩和氣氛。“對。”克羅茲大笑一聲,“企鵝!我多麼希望它們是這裡最大的野獸,但它們隻待在南方。”“南極那裡沒有白熊嗎?”“我們沒看過半隻。七十年來向南航行的捕鯨隊或探險隊中,也沒有人曾經在朝著或繞著那雪白又多火山的冰凍陸地航行時看過半隻。”“你和詹姆士·羅斯是最早發現那個大陸的人,還有那些火山。”“對,是我們沒錯,而且詹姆士爵士因此得到很多好處。他娶了一個美人,封為爵士,幸福快樂,不需要再到寒地受凍,而我……我是……還在這裡。”費茲堅清了清喉嚨,似乎要改變話題。“你知道嗎,法蘭西斯,在這次航行之前,我還真的相信有未結凍的北極海存在。我還很相信國會聽從那些所謂‘北極專家’的預測是對的。就在我們啟航前的那年冬天,你還記得嗎?就刊登在《泰晤士報》。那些專家談熱壓障礙,談在冰層下方流動的墨西哥灣流會向上將暖流帶到不結凍的北極海,還確信在這裡的某處有大陸,雖然我們還沒看見。他們非常確定有大陸存在,甚至提案並通過法律,派遣南門及其他監獄的囚犯到北極圈來鏟煤。他們相信在離這裡隻有數百英裡遠的北極大陸一定有藏量驚人的煤。”克羅茲這次真的幽默地大笑起來。“對,最晚到一八六○年代,蒸氣船就會定期搭載旅客做橫越不凍北極海之旅,到時這些人鏟的煤炭,可以讓旅館有暖氣,也可以讓蒸氣船的燃料補給站有充足的煤。哦,老天啊,讓我成為南門監獄裡的囚犯吧!根據法律規定,也基於人道主義,他們的囚房是我們艙房的兩倍大啊,詹姆士。而且我們的未來既溫暖又有保障,隻需要在那樣奢侈的環境裡,輕鬆地等待北極大陸被人發現並且開始殖民的好消息。”這次兩個人都哈哈大笑。這時上方甲板傳來砰砰的重擊聲,是快跑的腳步,而不隻是跺腳聲。接著傳來更多聲音,而且有一陣冷空氣滑過他們腳邊。有人把在艙道深處的主梯道艙口蓋打開,再來就是好幾雙腳匆忙爬下階梯的聲音。敲門聲在休息室的薄門上輕輕響起時,兩位船長正靜靜地等候。“進來。”費茲堅中校說。一個幽冥號船員帶了兩個驚恐號的人進來:第三中尉約翰·厄文與一個叫宣克斯的水兵。“很抱歉打擾,費茲堅中校,克羅茲船長。”厄文說話時牙齒略微顫抖著,他的長鼻被凍得發白。宣克斯還拿著毛瑟槍。“利鐸中尉派我用最快速度來向克羅茲船長報告。”“繼續說,約翰。”克羅茲說,“你現在沒在找沉默女士了吧?”厄文失神了一秒鐘。“最後一支搜索隊回來時,我們看到她還在外麵的冰上。不是的,長官,利鐸中尉要我請您馬上回去,因為……”年輕中尉停了下來,好像一時忘掉利鐸要他來報告的事。“考區先生,”費茲堅對帶領兩個驚恐號人員進來的幽冥號值班大副說,“麻煩你退到外麵艙道,出去時順便把門關上,謝謝。”克羅茲也注意到這時出奇的安靜,打呼聲及吊床的嘎吱聲似乎突然都停了。在船首方向的船員睡臥區裡有太多隻耳朵已經醒來,在聆聽他們對話。門關起來後,厄文說:“是威廉·史壯和湯米·伊凡斯,長官。他們回來了。”克羅茲眨了眨眼。“你在講什麼鬼話,回來了?還活著?”他感覺到幾個月以來第一次湧起的希望。“喔,不,長官。”厄文說,“其實……隻是……一個身體。所有搜索隊都回來準備休息的時候,有人看到它被船尾的護欄撐住……大概在一個小時前。值班的守衛什麼都沒看見。但它已經在那裡了,長官。照利鐸中尉的命令,宣克斯和我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冰原來向您報告,船長。徒步跑過來。”“它?”克羅茲怒聲說,“一個身體?回到船上?”對驚恐號的船長來說這完全說不通。“我記得你剛剛說的是,史壯和伊凡斯都回來了。”第三中尉厄文的整張臉已經凍成白色。“他們是都回來了,船長。或者,至少是他們的一半。當我們到船尾去檢查被撐在那裡的身體時,它就倒下去了,然後……嗯……分成兩半99lib?。就我們所看到的,腰部以上是比利·史壯,腰部以下是湯米·伊凡斯。”克羅茲和費茲堅隻能彼此對望,說不出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