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塔爾塔羅斯的道路很長,地到最底部深淵的距離就如同天空到地的遙遠。這條路也很寬闊和幽暗,由三重厚重的暗幕和三重不可摧毀的銅牆所層層包圍。付臻紅是紛爭與不和之神,他雖是黑夜女神尼克斯的長子,並且完美的繼承了黑夜之神的全部力量,然卻常年住在奧林匹斯山,所以不算是隸屬於冥界編製的神祇。深淵這樣的核心地方,他本沒有權利隨意進入,然哈迪斯卻默認了他的行為。哈迪斯作為冥界的最高統治者,牢獄深淵也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他沒有阻攔付臻紅,而是給予了付臻紅最大程度上的自由。他想厄裡斯把冥界當成家,自然沒有理由選擇約束。哈迪斯也猜到了厄裡斯去深淵塔爾塔羅斯的目的很大可能是去見提豐,當麵的那場神族戰役現在想起來也依舊清晰無比。“將神車駛到厄裡斯麵前。”哈迪斯對站在側下方的塔納托斯說道。一直步行走到深淵,道路兩旁的漆黑石牆隻會徒增孤寂與無趣,哈迪斯不想厄裡斯興致悻悻並覺得浪費了時間。冥王最忠心的下屬死神塔納托斯什麼也沒有多問,他麵無表情的臉上仿佛隻有服從,這位手握巨大鐮刀的神祇退下後,便以最快得速度按照冥王陛下的要求去往深淵趕去。在看到塔納托斯駕駛著神車停到他麵前的時候,付臻紅並沒有感到任何的驚訝,哈迪斯既然默認了他去深淵的行為,便不會就這麼看著他以步行前往。隻是稍微與付臻紅設想中有些不同的是,來的神祇是死神塔納托斯,而不是他的雙生子兄弟修普諾斯。塔納托斯的沉默寡言與哈迪斯有得一拚,隻不過哈迪斯的冷峻是內斂的,成熟、冷肅、不可侵犯。然塔納托斯的冰冷卻是完完全全的顯露在了表麵,他收割著亡靈,身上充斥著一種血腥和死寂交織在一起的陰寒。簡單來說,哈迪斯是不動聲色的,冷漠平靜的麵容之下是獨屬於上位者的謀略和沉著,那是時間和閱曆沉澱出來的榮辱不驚的從容,而塔納托斯則是更為直白的。付臻紅並沒有坐在神車後麵那排最舒適的座位上,而是坐到了塔納托斯的旁邊,與他相隔了半個手臂的距離,是隻要稍一偏頭就能看到的位置。塔納托斯麵色平靜,目光專注於前方,然內心卻並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鎮定。他的鼻子之間全是厄裡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淡馨香,這是如同開在冥王神殿後院那一片鬱金花的香息,隻不過比起那片花海的清幽與冷冽,此刻他的兄長身上的味道還多了幾分似有若無的迷醉與誘惑。今日的厄裡斯是不同的,他的這個兄長,以往從來都是高高在上,讓人難以靠近。然眼下坐在他身旁的厄裡斯卻沒有了平日裡的那種生人勿近的冷淡和漠然,反而是散漫而慵懶的,無端透出了一種致命般的吸引力。明塔和厄裡斯掉進勒特河的事情在冥界已經不是秘密,塔納托斯把原因歸咎到是忘川之水的影響。他不願意也不想把注意力放在身旁這個男子身上,心跳加速會擾亂他的思維與判斷,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的。然有時候內心越是抗拒,就越是敏感。付臻紅看著塔納托斯緊繃的下顎,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在緊張?”沒有想到付臻紅會這麼直截了當的問出來,塔納托斯微微怔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付臻紅見狀,便又說道:“是因為我在你身邊?”塔納托斯垂下眼眸,沉默了良久,就在付臻紅以為他依舊不會回答的時候,對方卻突然動了動削薄的雙唇,才低低的嗯了一聲,直接承認了是付臻紅的影響。付臻紅的唇角愉悅的勾了勾,這個英俊的青年,竟是意外的坦誠。他伸出手捏了捏塔納托斯的耳垂,磁性惑人的嗓音裡帶著幾分輕淺的笑意:“你倒是誠實。”塔納托斯被付臻紅突然的親密動作弄得心跳都快了一拍,那被觸摸過的耳垂迅速泛出了紅暈,並隱隱有向臉部蔓延的趨勢。這樣的兄長讓他有些無法招架,明明他在人界收割靈魂的時候早已看慣了世間百態,他以為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強大和平靜無瀾,卻沒想到在厄裡斯麵前,思緒就不受控製的開始肆意擴散。在付臻紅的目光注視下,塔納托斯的身體變得僵直。他沒有去看身側的兄長,他怕自己一旦對上厄裡斯的眼神,就會變得更加奇怪和緊張,於是隻好用力攥緊了牽著馬鞍的手,似乎想借著這份駕車的力道來將腦海裡湧出來的雜念摒除掉。塔納托斯緊繃的情緒太明顯了,他並不擅長偽裝,冰冷的表情被擊破,便很容易讓人看出他的想法。塔納托斯並不是付臻紅在這個世界的攻略對象,付臻紅也就沒有再繼續逗趣他。感覺到付臻紅收回了目光後,塔納托斯鬆了一口氣,然與此同時,內心深處卻又有些隱隱的失落。有了神車,前往深淵塔爾塔羅斯的時間就縮短了百倍。並沒有多久,付臻紅就到了最外層的銅門。負責看守銅門的是百臂巨人,三道銅門對應三個百臂巨人,這三個巨人都是蓋婭和烏拉諾斯的孩子,有著凶猛的力量。死神塔納托斯很受哈迪斯的器重,算是冥界名副其實的第二把手,在塔納托斯的領路下,付臻紅毫無阻攔的就進到了第三層銅門裡。這裡是最為幽暗的牢獄,是就連冥月也照不到的陰寒之所,燭火是僅有的光亮。四周很安靜,充斥著一種壓抑和森冷,密閉的巨大空間裡,沒有風,隻有付臻紅與塔納托斯的腳步聲在石廊裡回蕩開來。付臻紅走到了關押著提豐的地獄最深處,他停了下來,看到了牢房裡正背對著他坐在石凳上的提豐。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囚服,衣服陳舊卻並不臟亂,深藍色的頭發披散在身後,雙腳上都套著很粗的鎖鏈。“來了嗎……”陰冷低啞的嗓音在沉寂的空氣中響了起來,緊接著是一陣低低的笑聲,這笑聲詭異又癲狂,帶著幾分病態的陰鷙。塔納托斯皺了皺眉,怪物之王提豐是極端危險的存在,這個充滿著智慧的瘋子比那些戰敗的堤坦神族們更要不可估量。他抿了抿唇,下意識往付臻紅這邊靠近了些許,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付臻紅不疾不徐的回道:“來看看手下敗將。”在付臻紅這話說完之後,背對著他的提豐也終於站了起來,轉過了身。提豐很高,身形卻有些消瘦,皮膚是不見陽光的蒼白,他的麵部輪廓棱角分明,濃黑的劍眉下緊壓著深邃的眼窩,他的眼眶有些倦懶的下陷,透著一種頹靡和優雅。他的眼睛是狹長而妖冶,對上付臻紅看過來的視線,那含著笑意琥珀色的瞳孔裡頓時浮現出了一抹晦澀和暗沉。兩人的視線就這麼在空氣中對視著,誰都沒有先移開。幾秒之後,提豐突然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的說道:“厄裡斯,無論什麼狀態的你都讓我無比驚豔。”付臻紅了解提豐,正如提豐了解厄裡斯。即便提豐並不知道付臻紅掉進了勒特河水裡,卻僅僅隻是因為一個照麵就判斷出了付臻紅與往日的不同。付臻紅看了一眼提豐身後放置在桌上的書冊,泛黃的書冊被翻閱到了一半,有些缺角和褶皺,“你過得似乎不錯。”提豐聞言,垂下了眉眼,長長的睫毛便順勢在眼簾處投下了一抹難以捉摸的陰影,他兩片薄薄的蒼白雙唇微張,輕輕的、詭異的吐出了令人寒入骨髓的悶笑聲。“是不錯,就是有些寂寞。”他的聲音裡蘊含著充沛的情緒,隱隱滲透出一種莫名興奮的死亡與鮮血的氣息。然他瘦削的身形和蒼白的麵色又柔和了這種淩厲的尖銳,忽略掉他眸中的陰冷,提豐身上冗雜著極為矛盾的書卷氣,遊走在優雅與癲狂之間。極致的危險,伴隨著驚人的人格魅力。提豐見付臻紅不說話,便慢慢朝著他這邊走過來。提豐的腳上套著鐵索,這看似平凡的鎖鏈卻是由深淵塔爾塔羅斯的束縛之力所凝聚而成。隨著他的走動間,啷啷的鎖鏈聲響在寂靜的空氣中響了起來,顯得突兀又刺耳。他一直走到鎖鏈的最大長度才停了下來,然仍舊與付臻紅隔了有兩米左右的距離。“不進來坐坐嗎?”他熟絡的開口,唇角邊的笑意分毫不減。付臻紅也輕輕笑了,他示意塔納托斯將牢房的鎖打開。塔納托斯儘管有擔心提豐會對厄裡斯耍手段,但他到底還是不會拒絕厄裡斯的要求。提豐若有所思的看了塔納托斯一眼,露出了回憶的神情:“厄裡斯,你的身邊總是不缺追隨者。”塔納托斯的眉頭擰了一下,不過並未做出任何解釋。付臻紅走進了牢房,一步步走到了提豐的麵前。提豐微微傾身,視線與付臻紅的視線平視,身上那種危險的氣息也順勢傾瀉而來。他將臉又往前湊近了,瞳孔裡浮現出兩種全然相反的情緒,淩厲病態的鋒芒和溫和纏綣的愛意,最終停在了寸步之遙的距離。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付臻紅,提豐唇角邊的弧度又上揚了些許。“厄裡斯,我想吻你。”
第63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