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脈是一種能量,也是一種特權。
它的好處在於即使你不依靠特權走捷徑,那些走捷徑的旁人,想要靠著特權把你拉下馬的時候,總要多幾分顧慮。
崔軒佑和他的妻子不會在意,一個無依無靠沒名堂的年輕人的內心感受。
他們把對方這個阻礙,在兒子職業道路上吹走,就仿佛吹走一粒風中的塵埃。
藝術市場的起起落落,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金錢遊戲。
阻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是時候提前讓天真的小孩子,感受一下成年人社會的險惡了。
但如果“顧為經”這個毫無分量的名字後麵,忽然出現了酒井大叔重達230斤“很有份量”的身影。
那麼遊戲規則瞬間就不一樣了。
不提他們兩個把腮幫子吹破了,能不能吹的動酒井大叔那一坨肉肉。
就算能乾。
風險也是呈指數級增加。
既然你覺得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天經地意,想奉行社會達爾文不講規矩的那一套玩法。
就得考慮到這麼玩的代價。
要不然你有信心搞的天衣無縫,沒人知道是你們乾的,能把這事藏一輩子,那自然最好。
否則。
你能夠攪黃了顧為經的美術展。
但凡被捉住了一點點的馬腳手尾。
人家酒井一成也可以一個大屁股坐過來,把你們一家的職業生命全壓個半死。
酒井大叔圓溜溜的肥肉,酒井太太能隨便揉,隨便捏,不代表他崔軒佑也摸的得。
在高端圈子有人脈,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對方胖胖的身體坐在那裡。
哪怕酒井一成根本不知道,沒準也永遠不會知道此刻崔軒佑和老婆交談的內容。
但他們想給顧為經使小絆子的時候,就頓時變得畏首畏尾,擔憂良多。
“馬仕畫廊這幾年臃腫的厲害,手底下有好幾百號簽約畫家,它們沒準不會太在意一個新出道的畫家的前途,也不會傾斜太多資源在這種事情上。但酒井一成隻有一個女兒,他一定會較真在意自家女婿的前途的。”
崔軒佑沉吟了片刻:“告訴我信息的那個人,神神秘秘,藏頭露尾的,大概率也是有這方麵的隱憂。咱們肯定要給小明鋪路,不能讓彆人來搶他的東西,卻也要小心被人給當槍使,自己掉進套子裡。”
“人家能聯係到我的個人社交號,想來聯係點報刊,狗仔也都不是難事。你能做的,人家也都能做,伱說,他們為什麼要聯係我們?”
電話裡傳來片刻的沉默。
“因為他知道我們沒有退路,也沒有辦法妥協。”雷奧妮幽幽的說道,聲音冷的像是寒冰。
“我們家小明和這個人的生涯路線太像了,這不是誰多賺幾萬歐元的事情,是零和博弈。”
“對。”
崔軒佑重重的點點他的那顆大光頭,表示讚同。
“人家就是吃定了咱家小明和這個顧為經在職業未來上要在同一個碗裡刨飯。蛋糕不小,可誰多分一口,另一個人就少分一口。所以咱們肯定沒法當個事不關己的好好先生。”
“對方明顯想害顧為經,又不敢或不願親自動手,沒準就在那裡等待著把我們丟出去吸引火力呢。”
“雷奧妮。”
“這事兒,咱們得謹慎謹慎再謹慎,乾的聰明一點。彆給人賣了還在那裡幫他們數錢呢。”
能做到這個身價的大畫家。
有些人狂,有些人瘋,有些人不修邊幅,也有人恃才傲物。
唯獨沒有誰是真的傻子。
“好的,我和兒子先商量一下怎麼處理,你快點回來,我們先讓小明看看畫再說,也許,他覺得對方不會成為自己的阻礙呢。”
雷奧妮在話筒裡嘟囔了一聲。
雖說丈夫在心底把那個顧為經描繪的天花亂墜來勢洶洶。
女人在心底,其實對自家兒子還是更有信心的。
二十年的苦工,來來回回能夠湊足好幾個一萬小時定律。
它足以將溪邊隨便一塊粗礫的鵝卵石,打磨拋光的宛如傾世名玉一樣映照著漫天星光。
更何況。
她的兒子本就是傾世的名玉。
最優秀的藝術坯子,最合適的教育環境,最得天獨厚的成長氛圍。
崔小明已經在東西合璧、海納百川的藝術風格上走了那麼遠。
這位顧為經就算同樣是打娘胎裡就開始琢磨畫畫的,也不是那麼容易能夠趕的上的。
“對了,你大概知道是誰給你發來信息麼?這消息的內容可靠麼。”
掛斷電話之前。
妻子又不太放心的提了一句。
“是那種匿名消息,對方發的都是閱後即焚的內容,說了兩句就刪了好友……我肯定不可能知道具體是誰給我發的消息,而且追查這個也未必有更多意義。”
“看上去這聊天風格,大概率是哪個替雇主乾活的私人助理或者經紀人做臟事時,最喜歡的手段。在行內混的久了,聞聞味道,我就知道背後指使的是一定是神通廣大的行內人,這種人是不會親自聯係我的。”
“退一萬步,真出事曝光了,就把助理丟出去頂崗嘛,慣用手段了。”女人在電話那端接口。
“從另一麵來說,這消息可靠應該是可靠,人家也不至於和我們開這麼大的玩笑。”
“我快到家了,回去再說吧。”
崔軒佑按斷了卡雷拉方向盤上的通話鍵。
他又沉默的開了十來分鐘的車,最後拐進了柏林郊外一處不算繁華,卻寬闊、寧靜、景色秀美的度假街區裡。
他在一棟私人宅院前停下了車。
熄火,拔鑰匙。
明明是火急火燎的衝開車回來。
此刻崔軒佑全又沒有著急的衝進家門。
他是個外粗內細的人。
掛掉妻子的電話後。
崔軒佑一直在心中思考著這位聯係他的神秘人士的身份。
天幾乎已經完全黑了。
崔軒佑一個人靜靜的坐在保時捷包裹性極好的運動座椅上,手指一下下的敲打著掌中方向盤中間的縫線。
嗒,嗒,嗒……
大概過了兩三分鐘的樣子。
崔軒佑忽然嗤笑了一聲。
“嗬,原來頂級的大師們也都是普通人,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他搖晃著腦袋。
有些感慨,也有些唏噓。
大畫家的助理、經紀人,做這種事時,都是非常謹慎的。
崔軒佑相信。
就算追查追查whatsapp綁定的電話號碼,很可能也就是那種隻用一次,用過即丟的臨時號碼。
然而他也不是福爾摩斯或者警方的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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