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就是現在(1 / 1)

“我不是在諷刺你,我隻是在說實話,每個人要知道自己擅長什麼。不擅長演講的人有很多。我隻說你剛剛表現的像個小醜,可小醜還能讓人笑一笑。哦,你是沒有聽過大衛·瑞蒙蒂講話,他講起話來,想要讓人掏出左輪手槍來開一槍,對著他或者對著自己的腦袋,反正隻要能結束這一切都行。”

銀行家笑笑。

他輕輕的酒杯裡的液體倒了一點進嘴裡,咕嚕咕嚕的喝了下去,露出無比享受的表情。

布朗爵士的眼神有點困惑。

“哦,你不知道大衛·瑞蒙蒂是誰麼?”克魯格先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他是德意誌銀行聯合會的副會長,講起話來的聲音就跟蹩腳的木匠砸釘子一樣,但這並不妨礙,他是一位成功的……”

“呃,我其實是想問,您在喝什麼?伏特加麼。”布朗爵士忍不住打斷了對方,銀行家剛過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對方杯中的飲料和場中其他賓客的都不一樣。

“這個?礦泉水。”

“我兒子沒有告訴過你麼?我從來在任何場合都隻喝礦泉水。”

克魯格先生晃了晃手中的香檳杯。

“聰明人應該時刻讓自己的腦子保持清醒。我們歐洲人就是喝了太多的酒和糖,才把自己整的整天無所事事,慵慵懶懶的,四天工作製,嗬……”銀行家的嘴裡發出了一聲嗤笑,“我一點不奇怪為什麼我們在電動車市場慘敗,為什麼在能源市場上從來都沒有自己的話語權。當然,還有糖尿病,布朗,你不會希望自己的腳趾頭從腳掌上一根根的掉下來的——”

他眼神的餘光注意到,伊蓮娜小姐正看向自己與布朗爵士的竊竊私語。

克魯格笑笑。

他中斷了談話,側過身,大大方方的朝著安娜將手中的酒杯高舉,說道:“向K.女士致敬。”

銀行家將杯中的礦泉水一飲而儘。

他把空掉的香檳杯放到侍者手裡的銀色托盤上。

男人這才又一次拍了拍布朗爵士的肩膀。

“因此,我的朋友,我建議你也少喝點酒,把腦子放清楚一點。如果你把這當成演講比賽或者歐洲小姐的選美評比,那我們就輸定了,我建議咱們現在立刻就衝過去跪著親伊蓮娜小姐的腳趾。但這不是……”

“所以,就彆搞這些小聰明了。”

“搞清楚我們的優勢在哪裡,或許,下一次我們可以試試和她比比‘賽跑’呢?”

克魯格在布朗爵士身邊耳語完,轉過身——

“哦,我親愛的安娜侄女,見到您的麵我可是太高興了,我特意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你,這是上個月在柏林……”他大搖大擺的擠出人群,熱情洋溢的走到伊蓮娜小姐的身邊,彎腰去親吻女伯爵閣下的臉頰。

——

『時間:2023.6.27日早間時分』

『距離去往新加坡的航班起飛時間剩餘:+86小時32分17秒』

“畫室就在這裡,不會有人進去打擾您,如果有什麼特殊要求,按一下門口的詢呼鈴。”

在穿著禮服老男人的躬身中,顧為經推開房間的大門。

初升的陽光,灑滿工作間鋪著木地板的地麵,地麵一片金紅。

此間是西河會館的內部畫室。

今天早晨起床以後,顧為經照例給家裡發了一條報平安,一切都好的微信,然後就告訴管家他需要一個安靜的,能夠做畫的地方。

管家似乎已經提前被人打好了招呼。

老先生沒有任何猶豫的就領路把顧為經帶來了這裡。

做為豪哥造假團夥的老巢。

西河會館裡會有畫室,顧為經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這裡遠比他所想象的要大,也要更加素雅簡潔。

顧為經以為,這裡應該會像是某種化學藥品的流水線工廠一樣,牆麵上掛滿了畫到一半的畢加索或者海因裡希的畫作……就像貝特萊奇的著名工作間一樣。

後者是歐洲的假畫高手,和女友共同組成了藝術品偽造領域裡的雌雄大盜。

據說,貝特來奇有一種天賦,他能近乎於完美的仿造前人的筆觸,不單純的模仿筆觸,而是通過畫作去推測那些知名畫家的性格特點、想法、靈感。

甚至是去推測他們做畫時的心情。

用貝特來奇的話說“如通靈師一樣讓對方的靈魂在自己的身上活過來,我會用自己的畫筆去洞穿那些百年前大畫家們的心緒,乃至會因此而不受控製的痛哭流涕或者哈哈大笑”。

他一開始單純隻是模仿作畫風格,去想象那些名家可能會繪製,或者有文獻記錄對方繪製過,但消失在曆史長河裡的作品,來達到讓他們的“續作”、“遺作”重現人間的目的。

後來。

貝特來奇猛然發現,他畫的太像了,像到很多藏家和鑒定師把他的仿作當成真跡了。

於是,他幾乎立刻就意識到——“我們要發財了。”

他負責作畫,他的女友海倫負責用熨鬥、烤箱、香煙熏烤,為畫麵做舊,讓筆觸上的油墨出現那種老化的自然斷裂,然後再喬裝成藝術品經紀人、地下中間商、低調的收藏家、沒落的貴族和各路買手接頭。

直到2008年,他們因為一次鈦白顏料的選用露出馬腳而鋃鐺入獄以前,這對鴛鴦大盜至少已經因為偽造假畫的交易,賺到5億美元。

顧為經想象裡,他進入的就會是這樣的造假工作室。

空氣中彌漫著鬆節油刺鼻的味道,角落裡擺放著觀察畫麵老化程度的顯微鏡,還有成桶成桶的各種半成品的顏料,畫板上用紙膠帶粘著印刷有要仿製的作品細節的放大照片,造假畫手們聚在照片前小聲議論著筆觸——仿佛是殺手們端詳著要去暗殺的目標。

就算真的會有拿著槍的馬仔,在畫室裡巡視監督也不稀奇。

他聽說。

如今最“專業”的藝術品造假團隊,人員構成可複雜了,他們連最基礎的作畫用的顏料都是費了非常大的力氣,由調色師純手工調配製作的。

沒有電影《無雙》裡,發哥搞定變色油墨的情節那麼誇張。

但也有一兩分差不離的意思。

為了仿出原版作品的味道,如果目標是搞出一幅畫於“1909”年的假畫,那麼造假團夥會真的想辦法搞到生產於十八世紀末,或者1900年代左右的油畫顏料來。並以此為模版,研究當時畫具商生產顏料的成分構成和具體工藝,然後再1:1的手工防製調配。

甚至。

他們會淘到一些相近年份,沒那麼有名但風格類似的畫家的舊畫,把原本的作品洗掉大半,再在這個舊底子上仿造出一幅新畫出來。

類似瓷器造假裡,用真的古瓷器的碎底,外接了一個後仿的元青花瓶身上去。

考慮到一旦造假成功,一張畫就能創造出幾百萬美元甚至上千萬美元的利潤空間,這麼挖空心思、絞儘腦汁,也並不稀奇。

但是這些全部都統統沒有。

顧為經走進的空間,並不像是一間《絕命毒師》裡的雜亂地下製粉工廠,相反,這是一間非常考究、整潔、體麵的現代創意畫房。

窗邊掛著深色的亞麻簾子。

琥珀色澤的木地板打著蠟。

花瓶中插著開到一半的花。

顧為經輕輕的嗅著,他隱約嗅到了薰衣草的香氣。

他走到窗邊,將窗簾徹底的拉開——西河會館的空間布置堪稱神奇,顧為經不知道這間畫室的窗外正對著西河會館的哪個部分,但是他居然真的在窗外看到了一大片連綿的薰衣草田。

六月末。

薰衣草開的正盛。

山花爛漫。

“真漂亮啊。”

顧為經輕聲的感慨。

這一幕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受,東方的陽光把薰衣草塗抹成一片甜蜜的紫色,它簡直像是藝術家畫中的世界,而非一個造假販子的家。

顧為經難以抑製的想到了畢加索。

畢加索在南法的故居,有著大片的薰衣草田,而他在自己作品中,也喜歡大麵積的使用薰衣草紫。

法國女性獨立藝術家兼畢加索的情人,弗朗索瓦絲·吉諾曾在采訪中告訴記者,薰衣草和薰衣草般的女人,共同代表了畢加索生命中某一階段時期的主色彩。

顧為經的目光側移。

牆邊恰好掛著一幅畢加索式的畫,畫上那是一個古老的小鎮,滿紙皆是朦朧而沉醉的紫色。

他好奇的丟了個書畫鑒定術上去。

【作品名:《昂蒂布》的薰衣草田】

【素描技法:Lv.6職業三階】

【油畫技法:Lv.5職業二階】

【情緒:心有所感】

顧為經發現,油畫的角落除了日期和時間,還有畫家直接用油畫筆以法語寫下的一段話——

「2013年6月19日,法國南部Antibes小鎮,畢加索的故居。我開了十公裡的車,從戛納的海邊來到這裡。年輕時,我曾嘗試的畫過很多畢加索,而在滿山開放的薰衣草田中,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畢加索畫中的世界。」

顧為經沿著畫室的牆壁慢慢的走著。

他發現這裡掛著很多畫。

它們筆觸百變,有的像抽象畢加索,有的像如光的莫奈,有的像如霧的透納,有的則是扭曲的梵·高。

有風景畫也有人物畫。

它們風格各異,但至少這間屋裡的掛著的這些……看上去倒還全都是原創的作品。

不少畫框上都簽著或者掛著各式各樣的落款文字。

「2009年1月23日,仰光河邊下了一夜的大雨。有兩個年輕人靠在清晨河邊,看上去很溫馨,可惜,我能看出男孩喜歡女孩,女孩卻並不是真的很喜歡男孩——《河邊清晨》」

「2012年5月17日,我又看了一遍科波拉的《現代啟示錄》,片中的西貢陽光的光線就像是印象派的畫一樣,陽光之下,恐怖和黑暗何處不在呢?或許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來麵目……《現代啟示錄》可能是新好萊塢一代最後一部偉大的作品了——《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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