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巧合(二合一)(1 / 1)

這真的正正好好的敲在了曹老爺子的心檻上了。

這篇論文沒準比那幅讓曹老忍不住寫下了“一枝獨秀”四個字提字贈言的《紫藤花圖》更讓對方感到滿意。

沒有比這更讓曹軒感到開心的拜師禮了。

老楊這樣的身邊人能夠分辯出來,老先生所表現出來的,真的是一種晶瑩的、童真的,像小孩子一樣不含任何雜質的純淨的開心。

“這篇論文要是咱老楊的,嗬,要是咱楊老哥寫出來的。哼哼,這得讓我的職業生涯省多少事,少走多少年的彎路啊!”

每次看到曹老看顧為經的論文時發自內心得意的模樣。

楊德康都忍不住想。

要是他也能整出來一個這樣的大寶貝,搞不好曹老一樂意,就把他也一起收了呢!

一個也是收,兩個也是收。

買一送一。

他難道就不可愛了嘛!

好吧。

收徒大概是不可能的。

他對自己的水平有清晰的自我認知,這種事情也最多隻能在夢裡做做就好了。

但是……老楊要是也能發出一兩篇重量級的研究論文出來,會讓他的職業生涯少走很多年的彎路,更早的過上給意大利沙灘邊的金發大姐姐擦防曬油的美好小日子,這話倒也一點都沒有水分。

歐洲的藝術圈可能不要求藝術家能寫論文。

藝術家們的職業方向和創作切入點,可能更加貼近“觀察社會”、“表達自己”、“提出審視”。

他們需要做的可能是“發現問題”而非“回答問題”。

但無一例外。

誰要是既能好畫,又能寫出好的論文,既是一名好的藝術創作者,又是一名好的藝術研究者。

既是一個能自己發現問題的人,也是一個能夠自己回答問題的人,達成獨立的閉環。

那麼無論中西。

無論在亞洲市場還是歐洲市場。

這樣的人都是超級可怕,超級牛皮的,他們也會超級、超級、超級的吃香。

它不是“1+1=2”那麼簡單。

物以稀為貴,藝術產業總是一次又一次的驗證著這個真理。

能做好畫畫這個“1”的人有很多,能做好寫評論文章的這個“1”的人,也有很多。

但同時掌握了這兩種技藝。

就會像兩個原子核高速撞擊在一起,形成了某種能量的釋放效應。

1+1等於3,等於5,等於10,甚至可以等於100。

這樣的人——作品表達與思想表達的結合,實踐與理論的結合。他一個人也許就能構成一個新藝術流派的雛形。

開宗立派。

這正是美術領域裡,畫家們所能達成的最偉大的功業之一,能直接讓一個人的身價,像是做火箭一樣飛到天上去。

以如水彩畫家、拉菲爾前派油畫家約翰·拉金斯。

在拉菲爾前派的眾多大師之中,以作品的藝術高度論,約翰·拉金斯也許不能算是多麼出眾的一個,甚至他能不能算成“大師”都很有爭議。

但約翰·拉金斯同時寫出了《拉菲爾前派》、《威尼斯之石》、《建築與繪畫》、《現代畫家》、《繪畫原理》等諸多學術理論性書籍。

尤其是最後一本《繪畫原理》,幾乎是英文領域諸多闡釋繪畫問題的入門理論書籍中最為重要的一本。

他的個人繪畫高度沒準隻停留在“藝匠”的層次。

而這樣的藝匠。

卻成為了整個維多利亞時代,美術史上最為重要的代表性人物,成為了“美的使者”、工業美術運動的先驅。

有些人甚至會把他的地位,放到和透納比肩的位置上。

都是英國美學的象征之一。

當然。

這樣的代表還有比拉金斯更加牛逼,也更加有名的康定斯基,康定斯基像是一個加強版的拉金斯,他都已經不是普通的開宗立派那麼簡單了。

他幾乎同時是現代抽象藝術在理論上和在實踐上的雙重奠基人。

牛皮到無以複加。

牛皮到老楊一想到這樣的名字,就覺得口乾舌躁,小心肝兒都在不住的狂顫。

“確實厲害呀。”

老楊對著拿著論文在看的劉子明像小雞啄米一樣點著頭,棒球帽下燙出來不羈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一顫一顫的,很是……呃,調皮。

就跟看見肉包子,眼饞的要流哈喇子的土狗似的。

羨慕啊。

就算這種論文和康定斯基那個級彆的能為藝術流派奠基的超牛文章,差了十萬八千裡遠。

隻能算是一篇正常的AHCI級彆的論文。

但老楊還是羨慕啊!

人脈對助理和經紀人來說,當然最重要。

可老楊已經是助理裡的打工皇帝了,年薪上百萬,保時捷小跑車的車鑰匙已經掛在皮帶上晃著了。

混到了這一步,到了他這個級彆的助理和經紀人,也沒誰沒有人脈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門人脈,都有自己的“資源池”。

拚人脈,大家都大差不差,沒有誰是弱者。

這種時候,老楊要是將來想從打工皇帝升級為老板型經紀人,皮帶上的車鑰匙從10萬刀的保時捷718的換成100萬刀的保時捷918的。

要得開始上獨門才藝了!

就像小太監靠著清秀機靈被選成了貴人的近侍,可能不能將來當上大內總管,當上掌印太監。

就要拚一些內功了。

拚誰機靈,誰會做人,甚至誰有一手泡茶的好手藝。

老楊知道,自己的手上得有活兒!

最牛逼的經紀人,一年從畫家合約裡抽上億,坐著私人飛機四處飛的那種,都是有其他人無法複製的優勢的。

總不能靠著他的硬漢氣質,他的“男性張力”,去包打天下吧?

老楊目前的核心競爭力是講段子。

光會講段子是當不了大師的。

就像光用地溝油是炒不了菜的一樣,得上科技與狠活。

要是能混一兩篇AHCI的論文出來,彆的不說,他的路至少一下子就寬了很多。

靠他現在的人脈。

他不光能當助理,能當經紀人,他還能跑去混策展人的圈子。

這個時代。

策展人魚龍混雜,是人是鬼,都喜歡給自己頂個策展人的名頭到處晃悠。

但真正有資源、有人脈、有藝術見解且被業內人可的策展人,還是超級牛逼,超級被尊重,也非常非常的能掙錢。

老楊怎麼能不眼饞呢!

“這篇文章,你讀了?”

劉子明側了側臉,意味不明的問道。

“讀了的,讀了的,曹老爺子讓我多拿了好幾本過來,到時候散給大家,讓大家都去讀讀。”

有些時候。

真的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套路。

當一個長輩發自內心的喜歡、欣賞一個晚輩的時候。

他們表達自身喜歡的方式,也往往都很簡單。

金發阿姨給酒井大叔布置了KPI任務,訂了大幾十本的《亞洲藝術》回家,裝在行李箱裡拉來新加坡,讓酒井一成在畫展期間,每天抱著本期刊在那裡擺POSE,當人肉書架。

遇上和評委喝個咖啡,品個小酒,吃頓小燒烤的時候。

就把這些期刊,挨個散給評委,炫炫自家小孩子,為孩子們打打Call,吹耳邊風。

她把酒井大師堂堂日本頂流的大畫家,踢出去,當成馬路上見人就發中介傳單的房產銷售去用。

曹軒雖然沒有酒井太太那麼誇張。

可老楊下飛機的時候,同樣也懷裡抱著一大堆的《亞洲藝術》。

他的想法和勝子的媽媽,也在某些意義上頗為神似。

這大概就是某種純粹的,不加掩飾的喜歡,所造成的殊途同歸的結果吧?

沒有什麼特彆的理由。

就是單純的喜愛。

老爺子把楊德康訓了回去,沒有關門放助理,讓老楊汪汪叫著一口就叼在崔小明一家的屁股上是真的。

但他對顧為經能畫出《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那樣不俗氣的畫,能在《亞洲藝術》上刊載出封麵文章來,所表現出的不加掩飾的開心,也同樣是真的。

這也是老楊說——“就算之前還不一定塵埃落定,現在這篇文章一發出來,他覺得這事兒已經十拿九穩了”的原因所在。

曹老先生臉上的那種喜愛,他可不認為是被假裝出來的。

曹老的身份、地位和年紀。

早就已經到了《論語》中所說的,可以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地步了。

他裝給誰看呢?

“寫的好啊,是真的好。”

劉先生畢竟是文化人,也畢竟是從小就叫富貴鄉裡滾出來公子哥,身上有一種和伊蓮娜小姐有點像的天生的貴人氣。

一篇AHCI的論文而已。

很厲害。

又沒有那厲害。

他打過交道的知名學者多了去了,遠遠不至於在表情中就露出老楊的那種土土的羨慕。

但在此時此地。

當這篇論文如此“恰到好處”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

劉子明有很清楚的知道,現在他手中的又不僅僅隻是一篇AHCI論文。

所以。

他隻是繼續笑,笑的有點玩味。

就像是在湖邊釣魚的釣魚的佬,忽然看到身邊有小朋友“唰!”的一下,從湖裡提溜出來條七斤重的大鯉魚時臉上所露出的笑容。

“哎呀哎呀,恭喜恭喜,真是條大魚呢,可惜……我以前見過幾十斤重的大鯉魚呢。恭喜恭喜,可惜是鯉魚呢……這湖裡的鯉魚有土腥氣,不好吃呢。恭喜恭喜……哎呀,你也沒必要這麼開心呢,這就是條魚啦!它又不能跳個龍門長出龍爪來不是,聽叔句勸,不如放了吧,聽說放生可以積德呢——”

那種眼不饞而心癢的笑容。

“挺不錯的,小朋友有點意思,真是想認識一下。”劉子明臉上的笑意沒變。

“真是命好啊,這種時候,得到了一張那樣的畫,寫出了一篇這樣的論文。不早不晚,天時、地利、人和都被湊齊了,有些東西真的就命裡合該是他的。真讓人羨慕。”他隻是頓了頓,輕聲說道。

“隻是,也許……你不覺得,似乎有一點太巧了麼。”

太巧了。

老楊是一個多機靈的人啊!

在人情事故方麵,他有著狗鼻子一樣的敏銳嗅覺。

這話講出來的刹那,老楊就聽懂了劉子明話裡那層沒有被明說出來的含義。

但他裝作沒聽懂,不去碰這個敏感的話頭。

“劉哥說笑了哈,你這話說的就不給我這樣的人活路了啊,太凡爾賽了哈。論生來的福氣,誰能跟劉哥您比啊。”

老楊打了個哈哈。

劉子明見到老楊很圓滑的不接話,他也沒有逼問。

他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就又重新把頭低了下去,不再說話。

身為船王的兒子。

劉子明是有自己傲氣的,給你話,你不接,那麼是你沒這福分。同樣,也是因為他有這傲氣。

所以,他不屑於為難楊德康這種“小助理”。

劉子明隻是把論文又重新翻了回去,翻到了期刊的最開頭,看著上麵的署名欄裡的“顧為經、酒井勝子”共同一作共同通訊的備注。

“顧為經。”

他在心中念叨著這位他還從來都沒有見過麵,卻又這段時間,耳朵都快要聽得起繭子的名字。

他在心中想象著,那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年輕人,會讓曹老居然久違的動了要收徒這麼“驚世駭俗”的念頭。

劉子明和唐寧,都是因為家世的緣故,很小的年紀,就拜入了老爺子的門下。

如今算來。

老爺子上次收徒,都已經是半個甲子以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啊。

足以讓一個人的心態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劉子明從師兄妹那裡得知,曹老可能會在今年的新加坡雙年展上再收一個新弟子,真正的關門弟子的時候。

他震驚有之,複雜更有之。

對待顧為經,劉子明的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總之,就是很複雜,複雜到他自己都不太能搞清楚,他應該要有什麼樣的態度才算正常。

他沒有林濤那種,反正那頂“帽子落不到我頭上,老爺子開心就好”的坦然。

也不像唐寧是那麼那麼的利益攸關,和顧為經之間,可能是真刀真槍,沒有緩和地帶的零和博弈的關係。

唐寧可能會覺得,顧為經就像是進了自家米倉的老鼠。

她從曹軒所代表的資源中,每啃一口,每多分一塊蛋糕,那都是在偷拿本屬於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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