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狗大戶的生活就是奢靡啊……”
陳長帆看著房間中的一應布置，目光緩緩掃過那些暗沉的紅木家具。
雕花窗欞漏進的月光在地板上織出菱紋，銅爐裡燃著檀香，博古架上的汝窯瓷瓶泛著天青色的釉光。
這不過是一間客房，便有如此裝潢，寧王府的奢華由此可見一斑。
陳長帆輕歎一聲，坐在雕花木椅上，手指輕撫著椅背上的細膩雕紋，心中暗自盤算。
夜色漸深，窗外蟲鳴聲聲，室內靜謐如水，唯有檀香嫋嫋。
“怎麼還不來？算了，不等了。”
陳長帆索性睡下。
他心中坦然，全然不怕那寧王敢暗害於他，不一會便沉沉睡去，旋即跌入混沌夢境。
雲海中，四象翻騰。
青龍鱗爪染著血鏽，每片龍鱗都被腐蝕得焦黑一片。龍角折斷處淌著青紫色膿血，浸染的雲層翻湧著腥臭毒霧。五爪摳進山岩時，整座山脈竟像腐肉般塌陷，露出底下數以萬計的森森白骨。
白虎斷尾，猶自咆哮，傷口處纏繞濃鬱的黑霧，仿佛有生命一般。虎目迸裂的琥珀色豎瞳映著殘月，每聲怒吼都震碎九重山巒。脊背虯結的筋肉間遊走著暗紅咒文，隨著呼吸明滅如同地獄業火。
朱雀翎羽不斷脫落，根根燃燒著幽藍火焰，化作虛無。尾羽掃過的蒼穹裂開蛛網狀焦痕，漫天星鬥都被灼成灰燼。鳳喙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棱，墜地時炸開千百道裹挾著怨魂的颶風。
玄武龜甲片片龜裂，不斷滲出血水，夾雜著數不清的哀嚎聲。蛇首吐出的信子已化作白骨，每次擺動都掀起滔天血浪。背負的洛書河圖殘卷在膿液中漂浮，每個卦象都在滲出墨綠色的屍油。
“這……這就是四神獸死前遭受的詭異嗎？”
這樣恐怖的傷勢，四神獸還能有這樣的餘威，甚至白虎妖聖的神魂還能殘存下來，陳長帆的第一反應就是，四神獸的生機之恐怖，隻怕已經超越了超凡的層次。
驚悚恐怖的場景令陳長帆心頭一片駭然，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四神獸重傷欲死的慘狀。
上一次，他在夢中瞥見了十二大妖分食四神獸的場景，心中便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
但之前隻是匆匆一瞥，未曾細觀。現在可能是他的修為高了，自身又吸收了不少四神獸靈蘊，所以才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它們的之前的遭遇。
“既然是在夢裡，說不定可以與四神獸簡單溝通，看看能不能尋到勾陳的下落。”
如今他已經跨入七階，算上的是名副其實的高階超凡，也算是有了一點底氣，能夠去探尋一些關於四神獸層次的隱秘了。
“四位妖聖，晚輩陳長帆，不知道有沒有可以為幾位效勞的？”
陳長帆的姿態放得很低，說話也是恭敬客氣，畢竟對方都是上古時期就存在的妖聖級存在，即便這四位很可能就一位還有殘魂留世，但萬一呢？
萬一有哪個命硬一點的沒死透，或者還留著什麼不一般的手段，結果就忽然看自己不順眼了，那自己可就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說完這話，他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屏息凝神，等待著任何一絲回應。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風聲呼嘯。陳長帆的心跳如鼓，每一秒都仿佛永恒。
忽然，白虎殘魂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似有若無地傳來一聲低沉的歎息，仿佛穿越了無儘的時空，帶著無儘的疲憊與無奈。
“你小子，說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就不覺得違心嗎？”
陳長帆意識到自己的小心思被白虎妖聖給戳穿了，臉色略微尷尬，卻還是一本正經道：“晚輩承了幾位妖聖的機緣，自然是要為幾位妖聖做些什麼的，隻要妖聖大人不嫌棄晚輩實力孱弱就好。”
白虎殘魂微微顫動，似乎在努力凝聚力量，良久才緩緩開口：“你既有心，便去與那七尾隱狐睡上一覺，早日突破至八階，或許可以幫上我一個小忙。”
陳長帆嘴角狠狠一抽。
真不愧是妖族先祖，一開口就是這等虎狼之詞。
雖然說那狐妖確實不賴，可若是一上來就深入交流，那未免也太過膚淺了一些。
不過白虎妖聖說的倒是實話，與這狐妖雙修，可以使得雙方實力都能得到不小的提升。
若是修煉得當的話，說不定他與胡綺可以雙雙突破八階。
“怎麼？你小子還矜持上了？你的心告訴本聖，你對於雙修這事並不抗拒。”
被白虎妖聖直接戳穿，陳長帆也是有些尷尬，“妖聖大人，雙修之事急不得，還是看看我如今能為幾位妖聖做些什麼吧？”
白虎殘魂輕哼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你這小子，既想得好處，又想立牌坊。罷了，既然你已經突破七階，我也可以提前給你交代一點任務了。”
不是，您老還真不客氣……
“謹聽妖聖教誨！”陳長帆再度恭敬拱手道。
白虎殘魂緩緩道：“十二大妖中的噬神鼠就藏身在江堰郡之中，你去把那家夥揪出來，殺了。”
白虎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般，仿佛他讓陳長帆去殺的不是十二大妖之一，而是鄰居家的一隻老鼠。
“妖聖，您是說讓我，去殺那個叫什麼噬神鼠的大妖？”陳長帆忍不住再度確認。
“那家夥肉身已毀，隻是將神魂寄宿在一群鼠妖之中，以你如今的實力，把他除掉不難。”
白虎殘魂輕哼一聲，顯然並沒有將那噬神鼠放在眼裡。
“前輩，不知這噬神鼠有何神通，為何叫噬神鼠？”陳長帆決定先把情報收集齊全，再作打算。
白虎殘魂微微一頓，語氣凝重：“此鼠的作戰能力平平無奇，唯獨其天賦神通【噬神】頗為難纏，不但能吞噬神魂，還能操控大量鼠潮，發動鼠潮攻擊。”
果然，即便是已經殘血的十二大妖，也不是好相與之輩。
“你放心，我對你給予厚望，若是過於危險的事情，我是不會放你去冒險的，若是你有什麼所需之物，也大可以跟我們幾個老家夥提一提。”
陳長帆心中一凜，目光不露痕跡地掠過半空中的四道巨大屍身，內心暗暗震撼。
剛才白虎妖聖說的是“我們幾個老家夥，那豈不是說明，四神獸的神魂並未完全消散？
他不敢多問，隻是深吸一口氣，點頭應道：“晚輩定不辱使命！實不相瞞，晚輩如今修行遇到瓶頸，急需勾陳靈蘊用以突破。”
“勾陳？”白虎殘魂的目光帶著一絲審視，“你居然在修行五行仙法？而且似乎還有了不弱的境界？”
他內心再度震顫。
本來此番初見陳長帆，見後者那一身的七階超凡氣息，他已頗為驚豔，如今得知其修習五行仙法，更是暗自點頭。
“五行仙法博大精深，威力雖強，可修行難度也大，你小子借助了我們幾個老家夥的靈蘊還不夠，居然還把心思打到了勾陳身上。”
白虎的語氣似笑非笑，陳長帆也不知道他是拒絕了，還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時間不敢輕易催促。
就在陳長帆覺得後者可能也沒法幫自己的時候，白虎殘魂低吼一聲，看向不遠處的四具古老巨屍，“幾位老夥計，都給我醒醒。”
白虎滄桑的聲音甫一落下，但見天穹轟然震顫。
朱雀、玄武、青龍的遺骸迸射出萬道神光，雲層深處竟現出三道橫亙千裡的時空裂隙。
赤金、玄墨、蒼青三色靈輝如天河決堤般奔湧，將神獸屍身化作三座璀璨光山。
三道亙古威壓凝結成實質一般，與白虎殘魂相互映照，四象法則在天地間隱隱激蕩。
牛逼！
同樣是四神獸，怎麼這三位出場的逼格就這麼高？
而白虎妖聖就稍顯……
“你們三個不必裝了，長帆校友也不是外人，不必整那些虛頭巴腦的！”
白虎殘魂臉色有些難看，顯然是對於這三個老夥計的出場方式隱隱有些不滿。
“你這老白，廢話太多！既然是夢，那便好好灑脫一番，老子實在是憋屈太久……”
青龍殘魂冷哼一聲，神魂在半空中不斷遊移，神魂巨大無比，仿佛遮天蔽日一般。
“白虎說得對，你還是收斂些，這是長帆小友的夢境空間，若是一不小心被你整崩潰了，隻怕會留下不可逆的神魂損傷。”
聽見朱雀這話，陳長帆不禁心頭一緊，他沒想到這些老家夥入夢也能對自己的神魂造成如此影響，頓時有些緊張地看向天際遨遊的青龍殘魂。
“青龍妖聖，收了神通吧……”他強忍著，沒發出這樣的哀求，好在青龍也是有點自知之明，隻是在天際蕩悠了幾圈，便再度落下身形。
一旁的玄武殘魂似乎並不健談，自始至終都是默默浮在空中，全程幾乎不與旁人交流。
這就是四神獸嗎？看起來都挺有個性的……
“我知道你們幾個不能蘇醒太久，所以我就長話短說，如今這位長帆小友，是我們反攻十二大妖的契機，我也正好尋到了那噬神鼠的蹤跡，明日便讓長帆小友前去除掉那廝，隻是在他動手之前，我們需要賜予長帆小友些許勾陳靈蘊，助其仙道突破，這樣一來，把握也更大一些。”
白虎簡短說道，其餘三位妖聖紛紛將目光投向陳長帆，目光中帶著些許質疑。
“七階的小家夥……老白，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青龍顯然有些瞧不上陳長帆的實力，頓時不屑道。
“陳長帆小友修煉也就一年時間，而且是仙武雙修，能有如今這樣的成就，已經稱得上是妖孽了。”
白虎立刻反駁道。
“修煉一年？那說不定真的可以……”朱雀暗暗點頭，“你覺得這小子如何？”朱雀說著，看向一旁的玄武。
玄武：“……”
陳長帆嘴角一抽好高冷啊這位玄武妖聖……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將你們能夠調動的勾陳靈蘊渡送給我，由我進一步煉化之後，再交由長帆小友。”
四神獸與勾陳皆是舊識，彼此都留有些許靈蘊。
隻是勾陳於十八年前便已失蹤，所以他們才臨時進行拚湊。
朱雀微微點頭，不一會邊看向白虎，“已經渡送過去了。”
“你那邊收到了吧？”青龍雖然不太情願，可也照做了。
玄武依舊沉默，但眼神同樣虛弱了一絲，顯然也是渡送了靈蘊過來。
“都收到了。”白虎緩緩開口，旋即神色變得鄭重。
隻見白虎虛影眉心忽然一亮，有一道麒麟虛影一閃而逝，旋即凝結液化成為一團淡金色的靈液，緩緩漂浮至陳長帆麵前。
做完這一係列之後，四神獸的神魂虛影皆是有些虛幻，顯然這樣做，對於他們的殘魂來說，也是有著不小的負擔。
白虎看向陳長帆，眼神期待，“長帆小友，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淡金色光團邁入陳長帆眉心，感受著那股前所未有的強大靈蘊，陳長帆心神一震，差點就從夢境中脫離開來。
轟的一聲！
夢境竟然開始震顫，陳長帆還以為是自己引發了異象，剛要向四聖致歉，卻看到四聖同時相視一眼。
“又是那該死的家夥……”
“真晦氣！我們也該走了。”
“武清帝，老子早晚要你的狗命！”
半空中的四聖虛影忽然有些暴躁起來，並且似乎是在咒罵那武清帝，陳長帆不禁有些詫異。夢境的震顫愈發劇烈，四聖虛影逐漸消散，隻有白虎最後留下一句，“長帆小友，我已將那噬神鼠所在位置留下，你順著精神印記尋找便是，切記，麵對十二大妖，需謹慎，再謹慎。”
陳長帆暗暗點頭，旋即追問，“前輩，你們這麼急著走，可是那武清帝要來？”
“……他應該沒有什麼惡意，不然的話，隻怕早已夢中殺人，今夜入夢隻怕是要與你商議些什麼事，你且看看他說什麼吧？”
說著，四神獸的虛影便瞬間消散，陳長帆再度陷入了清醒夢的狀態當中。
“不是，你們這些大能，排著隊的入夢，我這神魂還遭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