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留下你(1 / 1)

秦萬裡在在望洋興歎。他兒子在他身邊也是唉聲歎氣。紀千澤看了他們一眼,小聲的問袁朗:“他們兩個沒事兒吧?”“你是大夫你跑來問我,我可沒辦法回答你。”袁朗心不在焉的說道。紀千澤這才注意到袁朗和秦萬裡父子幾乎如出一轍的表情,愣了,“你怎麼也跟他們一樣啊?”“什麼一樣?”“表情啊。”紀千澤指著袁朗的臉,“皺得跟個老大爺似的,就好像誰欠了你一大筆款子這輩子不還一樣。”袁朗搖頭,“彆說這個了。倒是你,最多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可以通過格陵蘭群島到達中國海域,到時候,你必須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沒有你和秦萬裡任何一人的同意,我不可以隨意行動,更不可以隨意出聲。必須保證在中國領土上,把自己當作透明物,不要讓其他中國人注意到我的存在。”紀千澤重複著出發之前秦萬裡告訴過他的話。“記得就好。之後會發生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危險與否,所以,一切小心。”袁朗叮囑道。紀千澤不耐煩的點頭,“我們又不是沒有一起上過戰場,有那麼小心翼翼嗎?沒事啦!”“那時我可以派出足夠多的兵力來保護作為軍醫的你,但是等一下是在神族的地盤,首先不說他們會不會怎麼樣我們,就算你光顧著看那些個稀奇古怪的草藥,一下子沒留神,跟丟了大部隊,你讓我上哪兒找人去找你去?”“這好辦,”插話的是閒得發慌的秦萬裡,“直接把那小子的頭發拔一根下來,我保存著。如果等到時候這家夥迷路了或者被抓了,我就用DNA分析追蹤儀找人就完了唄。”尚在將信將疑之中的秦憶湊過來,“爹,這樣說來您還真是神族啊?”秦萬裡賞了秦憶一個額頭爆栗,“都這份兒上了你這臭小子還在想什麼呀?再不給我醒悟過來等到時候被其他人抓了,我可不救你!”“你不救我娘會殺了你的。”“還說!”揚手作勢要打,嚇得秦憶縮回了船艙裡。“哼,臭小子,逗我玩呢。”悻悻的說出了秦憶找打的真相,秦萬裡轉過頭來,朝袁朗招手。袁朗就在他近旁一米範圍以內。還是很嚴肅的走過去——跨一步的距離而已。紀千澤自動自發的離開。“你就這麼放心把你那如花似玉的老婆放在那笨蛋的城堡裡?”“嶽父大人不是也挺放心把嶽母大人也留在那裡了嗎?”袁朗淡淡的笑著反問道。秦萬裡冷笑,“我跟你說認真的你倒是想跟我玩機鋒啊——”“這個時候不說這個,說其他的也是一樣的玩樂而已。”袁朗表情不變,平靜的應道。秦萬裡斜眼看袁朗,卻最終發現自己實在沒辦法把眼前這個魔族給用看的看透了,隻得怏怏的彆過臉去,聲音卻不罷休,繃著,“你倒真也舍得。” “舍不舍得,都做了。再說也無益。”“是了,像你這樣的魔,怎會隨隨便便把心交付了,還隨隨便便讓誰成為你的拖累。”“安喜不是我的拖累。”袁朗一字一句的說。秦萬裡扭過頭來,“原來那小家夥叫安喜啊,姓安?”“姓宋,宋安喜。”“名字普普通通,人也普普通通,跟我女兒的身子一點兒也不配。”“這個時候就我們兩人,再說這話有點假了。”袁朗不鹹不淡的說道。秦萬裡瞪了袁朗一眼,“我願意,我喜歡!我就喜歡說我女兒比那個什麼叫宋安喜的家夥好上一萬倍,我就要這麼說,怎麼著吧?你能怎麼著我啊!”很明顯袁朗不可能也不會怎麼著秦萬裡,先不說他的意願這個問題,單說心情,他實在是欠奉。“蔫了?”秦萬裡不願意放過已經決定不再搭理他的袁朗。沒回應。袁朗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臭小子!跟那臭丫頭一個樣!”秦萬裡罵罵咧咧似的嘀咕著,“我昨兒個問她,要不要回到她來的那個地方,你猜她怎麼說?”這是存心想找袁朗說話了,可是袁朗還是沒吭聲。秦萬裡冷笑了一下,自顧自的接著道:“她說她不回去。我就問她為什麼,她說她舍不得你。我就說,把袁朗帶上不就兩全其美了嗎?她說你一定不會離開這裡的。我就又問了,為什麼她這麼相信這一點,你猜她怎麼回答?”袁朗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沒有應聲。“她說,因為你舍不得你父母埋葬的地方,你舍不得離開這個你生活了太久的天地。就像她舍不得她成長的那個故鄉一樣。”秦萬裡頓了頓,聲音實在太清楚,語氣實在太譏諷,說出了最後想說的話:“可就如此了解你的她,卻不知道,你還是在最後的時候把她給留下來了。把危險和孤獨以及恐慌都留給了她。可笑啊,她怎麼就還相信,你不會這樣做。”“不說話?”秦萬裡伸出手在袁朗的眼睛前麵晃悠,卻跟著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很想說句刻薄的話,可是氣氛實在讓他說不去了。“您不也是一樣把您最愛的那個留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嗎?”袁朗忽然微笑起來,輕聲說道。那樣的話讓秦萬裡堵在嘴邊想要當作炮彈,揶揄諷刺袁朗的話都生生噎住了。他看著袁朗,像在看一個怪物。“我是魔,可也有心。我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如果我真的不顧及她而把她帶到那麼危險的地方,不管有沒有出事,我都有錯。如果出事,沒有辦法彌補。我不願意看到那樣的局麵。我想,您也是同樣的想法。”袁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更知道,為什麼您要找我說這些事兒。您昨天跟宋安喜說話,誘著她說要回去這樣的話,其實您不是真想送她回去。我不是說您沒那個實力,而是您和我一樣,舍不得。”“屁話!我會舍不得一個跟我屁關係都沒有的陌生小家夥!”秦萬裡試圖反駁。“您是舍不得,因為您跟宋安喜相處過,你們之間雖然針鋒相對尖酸刻薄,”說到這裡時秦萬裡明顯很想打斷袁朗如此中肯的評價語言,卻被袁朗接下來的話給終結了他的想法——“但是您喜歡她這個簡單的女孩子。彆說您不喜歡,我有眼睛,我看的很清楚,我能分辨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假裝喜歡。我也知道,您為什麼喜歡她。”“我說小子誒,你腦子沒事兒吧,說胡話了你!”袁朗笑著,溫和而容易讓人接受的微笑讓秦萬裡的刺兒都縮了回去,“這肯定不是胡話。您會喜歡一個陌生的女孩兒,而不去恨她占據了您唯一女兒的身體,原因很簡單,因為您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您的親生女兒,您喜歡的人,隻有您的娘子,不,應該說,您愛的那個凡人,隻有您的娘子。至於她為您生下的兩個孩子,說實話,您大概一直都覺得他們很煩,很浪費您跟您的夫人相處的時間。所以一直不怎麼喜歡。直到宋安喜來——”秦萬裡沒有接話,這代表著袁朗說中了他的心事。而此時的秦萬裡,則第一次露出了十分認真的表情。他看著袁朗,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她表現出了超越所有人類的普遍水平的聰慧,而更重要的,她知道您做的是什麼,您發明創造的那些東西意味著什麼。也就是說,她是這個人間唯一懂您的人。”接下來是很長時間的一段沉默。沉默到幾乎兩個人都覺得對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秦萬裡卻忽然開口說道:“你有一點說錯了。”“什麼?”“這個人世間,不止她一個人懂我,還有一隻魔。就是你。”秦萬裡長長歎了一口氣,他移開目光,看向泛著藍色波紋的海麵,悠然說道:“我當初到人世間來,不過是因為對一個普通的人類女人一見鐘情。我以為很快這種感情會淡化掉,就如同我聽我那些專門研究人類社會的同胞們所說的那樣,人類的情感是很脆弱,很容易消逝的。可惜,他們錯了。我在這裡一待就是四十年。柴米油鹽醬醋茶,凡人們要曆經的悲歡離合,我都一一體驗過了。好的壞的,也都嘗到了辛酸苦辣的滋味。真沒想到,人類的情感會留我如此之久。”對於相當於在闡述自己一生留在人世間的原因的一段話,袁朗沒有任何的評點之言。這是屬於秦萬裡的人生,不需要他來評述好與壞。錯與對。“她會埋怨你的。”秦萬裡的話題轉換太快,但是袁朗反應實在更快,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彆無他法。”他隻能這樣說道。“如果她不原諒你怎麼辦?”秦萬裡問道。袁朗沒有等到回答問題的時間,他和秦萬裡同時聽到了從天邊的儘頭傳來的一陣轟鳴聲。飛機駕駛過程中,劃過天際總會有的轟鳴聲。聲音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大了。那樣的音量和頻率代表著飛機幾乎是貼著海平麵在飛行。這樣的飛行,實在危險。“是神界發現了我們的蹤跡,出來探查嗎?”袁朗提出了一個可能的回答。秦萬裡搖搖頭,“他們那幫家夥每天做實驗的時間都不夠了,哪裡舍得大白天出來看有沒有人入侵。再說了,我這艘艦艇,裝有反檢測係統,他們也不大可能這麼快就發現我們的行蹤。”在船艙裡躺著的紀千澤和秦憶也聽到了飛機的聲音,他們跑出來,和袁朗、秦萬裡一起抬頭看天。那已經不需要抬起頭費力找才能看到的東西,那飛機根本就是朝著他們這艘艦艇飛過來的。秦萬裡瞠目結舌的瞪著那架飛機,前兩天他跟他們全家人就是駕駛那飛機飛到斯巴達德國去的。“誰會駕駛那架飛機?”問問題的人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而隱約已經猜到答案的人則咬牙切齒,那是秦萬裡:“當初王良造的那珠子就夠煩人了,想不到有一天還來煩我!”袁朗卻低聲說道:“也許不是東珠……”那嗡嗡的聲音在幾個人頭頂上盤旋著嘶吼著,最終它懸停在了艦艇的正上方,保持著和艦艇一樣的速度。飛機的艙門被打開了,一架軟梯放了下來。秦憶眼睛好使,瞪著站在艙門後麵雙腳在打顫的自家老娘,大喊:“彆跳!”喊遲了,他老娘已經跟艙門那兒跳了下來,還是閉著眼睛的。驚慌失措的秦萬裡和秦憶像兩隻找不到方向的螞蟻,在原地亂竄,是想找個東西來接著,卻都在最後時刻直接張開手臂,想要靠那脆弱的人類胳膊腿兒來迎接至少一百二十斤的生物體的自由落體。就在同一時間,袁朗的左腳在堅硬的艦艇板上輕輕一踏,跟著,他離開了艙板,以人眼無法追隨的速度跳到了半空中,迎著落下來的張曉春雙手一抱一攬,再於半空中硬生生扭轉了將近四十五度的身體,那樣的動作不但消解了他急速上升所引發的衝擊力,也將他下落的速度減緩到了極限。目瞪口呆的幾位艦艇上的人呆呆的看著已經安全回到“地麵”上的袁朗,以及睜開眼睛一臉無畏的張曉春。袁朗將張曉春放下來,又抬頭看著那架還在頭頂上的飛機,臉上是憤怒。他在等待下一個不要命的家夥跳下來,或者,直接和剛才那位嶽母大人一樣,嚇得直哆嗦,兩腿一軟,摔了下來。他失望了。沒人摔下來。也沒人不要命的跳下來。第二個下來的人是自己手腳利索的一躍而下的李哈裡,他武力值稍遜袁朗,但是這點高度,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第三個下來的是宋安喜,她比前麵兩個都更加的費時間。因為她是沿著軟梯自己爬下來的。在她安全著落之後,軟梯被飛機上麵留下來的汀蘭給收了上去,接著,飛機被開離了艦艇。拍拍手上的灰塵,宋安喜一點無所謂的看著正瞪著她的幾個人,“怎麼,不歡迎我?”秦萬裡絕對是在嚷,憤怒的大聲嚷:“歡迎個屁!有你這樣對待自己的長輩的嗎?!”宋安喜還沒說話,李哈裡過來解釋上了,“我準備抱著伯母大人下來的,是她說她想看看自家老公和兒子會不會來接她,就自己先跳下去了。”這個解釋太符合秦萬裡對他老婆的了解了,他登時就無言以對。看著宋安喜,又看看自家已經醒過來的老婆,哼了一聲,不吭氣。張曉春捅了他一下,重重的,“你個老不死的,為什麼不像女婿那樣衝上來抱住我!”秦萬裡難得作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也得有我反應的時間呐。我可不是一個體力勞動者,我就腦子好使一點——”“啪”一個脆生生的巴掌拍在秦萬裡的胸口,打得他一下子苦著一張臉,難看死了。“再狡辯!再狡辯我滅了你!”放任秦萬裡跟他老婆膩膩歪歪去了,李哈裡被紀千澤聰明的趕緊拉走,免得陷入即將爆發的一場戰鬥中去,而秦憶呢,則還傻乎乎的看著自家姐姐和姐夫,最後目光停留在姐夫身上。“姐夫,您是人嗎?”他喃喃的問道。袁朗頭也不轉,徑直說道:“肯定不是。”他的聲音侵入骨髓,冰冷刺骨。秦憶打了個寒噤,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勁,這氣氛,可不是和平交談的場景。他領悟到這一點,往後退著,跟著也消失在了船艙裡麵。“好,又剩下我們兩個了。”宋安喜笑嘻嘻的看著袁朗。袁朗沒笑,不動,表情冷得實在太過陰鬱。“彆吼我,我是故意的。”宋安喜的微笑依然掛在臉上,可那樣的微笑怎麼看都像是故意裝出來的。她現在笑不出口,但是還是想要笑。“想甩開我,是嗎?”她笑著,雖然那語氣裡和笑八竿子都打不著。“安喜,你太胡鬨了!”自宋安喜下了飛機,袁朗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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