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入宮(1 / 1)

一行人收拾好行裝浩浩****地準備出發。在行宮的門口,我看見了太子。他頭戴黃金冠,身著四爪蟒服,腰間掛著漢白玉。他長得跟成筠河有三分相似,卻多了一些張狂、自負,眼神咄咄逼人。成筠河見了他,恭恭敬敬地行禮:“太子兄。”在知書識禮的大戶人家,往往遵循“長兄如父”的禮法,兄長可代替父親教訓弟弟,弟弟無敢不聽的。想來皇家更是如此了。長幼有序,規矩極嚴。太子看見了成筠河身後的我,饒有興趣地問道:“六弟,幾時找了這麼個俊俏丫頭在側啊?”成筠河低頭笑笑,沒有回話。太子許是習慣了這個弟弟的寡言,便沒有再問,隻在上馬車之前說了句:“尋常大家公子且置許多丫頭姬妾在旁,何況是皇子?你卻總過得跟和尚一般。如今總算是開竅了。”他一定是巴不得弟弟們都是不上進的。一路從南至北的馬車上,成筠河跟我講了宮裡的許多禁忌、規矩。“我們清風殿在皇宮的角落,離外頭遠,見到太後父皇皇後貴妃他們的機會並不多,不用動輒下跪。我母親是個謹小慎微的人,總不許宮人大聲喧嘩。領的各類物品,也不許宮人跟彆的宮裡去比較,不許抱怨。她唯一的愛好,就是做針線,踢毽子。”我心裡感歎著,也許正是因為薑娘娘的過分小心,不爭不搶,才有她們母子十八年的平安吧。到了皇宮,感覺氣氛不對。乾坤殿的內侍們急匆匆地從宮門外迎太子去侍疾,走了幾步,似乎漏了什麼似的,喚道:“忘了宣王殿下。”成筠河囑咐貼身內侍小酉帶我回清風殿,然後自己跟著太子的後麵就去了。看樣子,君上不是普普通通的“有恙”,而是病得很重。隻是在太子沒回宮之前,瞞著這個消息。清風殿果然偏遠,走了好久才走到。一個女子穿著樸素的月白色服飾在院子中拔草,見人來了,她站起身來。看衣著打扮,她似乎是這清風殿中的管事媽媽。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是。我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娘娘千歲。”一旁的宮女遞上濕毛巾,她擦了擦手,問小酉:“這姑娘是?”小酉忙回:“陸姑娘是六爺從禹杭帶回來的。”“哦?”她愣了一下,說了聲:“你起來吧。”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笑了:“小六倒是第一次帶姑娘回宮。你叫什麼名字?”“回娘娘,民女陸芯兒。”她又問小酉:“你六爺呢?回宮之後怎的不來見母親?”“被乾坤殿的人帶走了,說是侍疾。”薑氏的臉上閃過刹那的難過。她的丈夫病了,竟沒有人來告訴她一聲。這滿宮殿的人,誰都沒有把她當回事。轉瞬,她呼出一口氣,似乎是想開了,瞧淡了。 “聖上怎麼忽然就病了?上次看見他,還好好兒的……”她自嘲地笑笑道,“算起來,上次看見聖上,還是八月十五闔宮歡慶的時候,本宮坐的位置離他遠得很,隻能遙遙看上幾眼,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小酉站著,一聲兒也沒敢言語。薑氏喚著小丫頭:“收拾間屋子給陸姑娘住吧。”成筠河一直沒回來,我在清風殿裡等得心焦,遂換上宮女的服飾,出門打探消息。滿宮裡都是緊張的氣氛。聽幾個宮女閒談,零零碎碎拚湊出一些消息。自前幾天殷貴妃吃了癟,連續七日,聖上沒踏進她的寢殿半步。她從一進宮,便集榮寵於一身,從未遭受過如此冷落,便大張旗鼓地說自己病了,把宮裡的醫官們全都喚了去,動靜兒鬨得挺大。殷貴妃幾年前生七皇子的時候,很是艱難,生了三天三夜才生出來,險些血崩喪了命。聖上聽說她病了以後,念及她當初生產吃的苦頭,到底是不忍心。三日前,去瞧她。當晚,宿在了那裡。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次日卯時,聖上手腳抽搐,口吐白沫,把殷貴妃嚇得夠嗆。很快,闔宮都知道了。皇後駱靜姝急匆匆地趕過來,一個巴掌把殷貴妃抽倒在地上。殷貴妃家世好,且進宮就得聖寵,位分又極高,皇後一向對她客客氣氣的,從沒有如此這般。殷貴妃捂著臉,看上去瘦瘦的駱靜姝力氣竟這麼大。“殷雨棠,你這個小賤蹄子,竟敢謀害聖上?說!是何人指使?是你那在高麗作戰的哥哥,還是你那朝堂上手持玉笏的爹!抑或是沐雨閣上掛著的你那殷家的祖宗!”沐雨閣,意為櫛風沐雨。先帝所建。裡麵掛著六個人的畫像。這六個人當年是誓死效忠跟著先帝打天下的,立下汗馬功勞。先帝特意允準將他們的畫像掛在閣樓上,享萬世供奉。“皇朝不滅,香火不休。”先帝金口玉言。這六個人其中一個,就有殷貴妃的祖父,殷侯的父親。殷貴妃從地上爬起來跟駱靜姝對著乾:“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家小七還小,我憑什麼要害聖上?我們母子最大的靠山就是聖上!”駱靜姝身邊的宮女厲聲嗬斥:“跪下!你敢這樣跟皇後娘娘說話!”駱靜姝冷笑一聲:“本宮念你殷家世代忠良,一直對你頗有寬縱。哪知縱得你狗膽包天,方得今日弑君大禍!”在場的人都嚇得麵如土色。駱靜姝命人將殷貴妃關進冷宮,將皇七子成筠涵送到了自己宮裡撫養。這廂,她急召太子回宮。太子一回來,駱靜姝一顆心方才放下來。其他幾宮的妃嬪皇子不過隻是陪襯,這種緊要關頭,太子才是她的定心丸。三天三夜,一群人不敢離開乾坤殿一步。渴了餓了就草草進些飯食。直到今日,聖上才醒過來。雖醒過來,雙眼卻是迷迷瞪瞪地。太子撲過去喊著:“父皇!”聖上迷茫地看著他:“你是何人?”駱靜姝跪在他麵前。聖上指著她問太子:“此誰家婦?”在場所有的人都哭了起來。不好了,聖上糊塗了,癡呆了。連自己的皇後和太子都認不出來了。朝中幾個元老、輔政大臣一番商量,決議推太子臨危監國理政。天黑的時候,成筠河從乾坤殿回來。我在門口等他。他看著我,神色挺難過:“芯兒,父皇糊塗了。他完全像個垂暮的老人了。”我在心裡琢磨著,人上了年紀,受些刺激,昏迷是有的,但不至於神誌不清。聖上成了這副樣子,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中了毒。這毒到底是誰下的呢?不可能是殷貴妃,她不會那麼蠢。人在她宮中出事,她難辭其咎。若推斷一件事是誰做的,得先看看事情發生後,受益者是誰。我心裡基本有了答案。薑娘娘在裡間喚著:“小六回來了嗎,你進來。”成筠河走進去,拜了一拜:“母妃”。薑娘娘詳細地問了問聖上的病情,成筠河一一講了,薑娘娘落下淚來:“明日好歹去求求皇後,讓她允本宮去伺候聖上,本宮做了聖上二十年的妃嬪,這個時候,得儘儘心。”成筠河說:“母妃,你說,太子哥哥是不是快要成為新皇了?”薑氏看他的眼神帶了幾許責備:“小六,母妃告訴過你,這些朝政大事,跟咱們清風殿沒有關係,提都不要提。來日,不管那高位上坐的是誰,有咱們母子一條活路就夠了。”然而,山雨欲來,躲也無法躲。醫官寸步不離地診治,聖上沒有半點好轉。太常大人說,宮裡須準備著喪事所用,來衝衝煞氣。於是,皇後和太子緊鑼密鼓地籌備著。第二日,太常大人進言,他以龜背卜了一卦,聖上這病來勢凶猛,乃紫薇星急犯帝座,陰氣太重,需殺死兩名後宮婦人方可解煞。皇後忙問:“得殺死兩個什麼樣的人?”太常回:“須得是伺候過君上的妃嬪,一名屬鼠,一名屬羊。”屬鼠的,是殷貴妃。屬羊的,君上的後妃裡隻有薑娘娘。皇後賜死的懿旨傳到清風殿的時候,我問成筠河:“薑娘娘跟皇後有過糾葛?”成筠河臉色蒼白地搖搖頭:“我母妃哪裡敢跟皇後有糾葛呢?不過是我出生的日期與她的四皇子歿了的日期是同一天,她自小就不喜歡我們母子罷了。”我在宮殿裡來回走了半炷香的工夫。“筠河,眼下隻有一個人能救薑娘娘。”“誰?”“呂娘娘。你去找她,讓她想辦法安排我單獨去一趟聖上的寢宮。我做乞丐的時候,見過一個地主老爺便是如此,昏迷醒來,人事不知。後來,一個江湖遊醫給他行了針,吐出黑血,便好些了。我纏著向那江湖遊醫學了一點行針之術,或可一試。興許能讓聖上恢複一點神智。”“可是呂娘娘跟我們清風殿素無來往,她憑什麼幫我們呢?”“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若是聖上就此不起,她,可就再無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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