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吃醋(1 / 1)

“何烈年紀終究是小了些,加之從前沒做過主帥,故而,哀家思來想去,還是不大放心。這是新朝初立的第一次邊疆戰事,務必揚聖朝之國威,滅蠻夷之氣焰。明宇,還是你去一趟吧。”我沉吟著。明宇跪在地上:“臣弟領命。”明宇的親事被一場行刺打斷後,便沒有再繼續。我總想著,或許有一天,他開了竅,喜歡上一個姑娘,那便圓滿了。他的性子如野馬一般,若非要強迫他成家,倒讓他難受。奏完了事,他站起身來,遞給我一卷畫,我笑問是什麼。他眨眨眼:“姐姐打開看看吧。”我打開,見是一個少女站在院落中。那少女眉眼清秀,她皺著眉頭看著天空。她機警,仿佛周邊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讓她轉身。她身旁站著一個小男孩,虎頭虎腦,正在捉蟲子。這幅畫自然生動,落筆極其細致。站在我一旁的雲歸說:“這畫中少女看著好生熟悉,倒像是在哪兒見過一樣。”說著,她看了看畫,又看了看我,笑道:“是太後。這畫上畫的是太後。那時的太後真青澀。”明宇道:“這幅畫臣弟足足畫了十日。姐姐瞧,這院落就是禹杭陸府的宅院啊。”是的。這是多年前的我和明宇。我去陸府乞討,因頂替陸家大小姐被土匪擄上山,被陸家收留了一陣子。陸員外給了我一個良民籍,讓我不用頂著罪籍的身份如過街老鼠一般害怕走到明處。陸員外始終對我心懷戒備,找了個由頭,將我送給唐家做妾。我絕處逢生,離間唐允和肖宣的關係,借太子一行人下江南的機會,慫恿唐允做掉了肖宣。這一樁樁、一件件,皆似在眼前一般。在陸家前前後後不到一年的時間,滿府中,待我最親善的,就是這位陸家小少爺。明宇道:“父親母親前幾年相繼過世後,陸家大宅院就空置了。現在裡頭隻留有仆役在灑掃。”“哀家倒很想找個日子下江南啊。”我緩了口氣。明宇笑:“若太後巡幸禹杭,就是禹杭百姓的盛典了。”黑衣一閃,沈晝走了進來。他一般晚間來,定是有要事要稟。我跟明宇說:“你先回去歇息,明日早朝,就按姐姐說的來。”明宇卻執拗起來:“為什麼沈大人來了,姐姐便讓臣弟走?沈大人所稟的何事是臣弟聽不得的?這滿朝之中,還有臣弟不可知道的事。”我其實是擔心他年輕氣盛,失分寸。沈晝一定是發現了一些線索或是可疑之人。但沒有萬分確定之前,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更怕消息有誤,起了亂子。從前,太宗皇帝在時,那般信任殷侯,可沈晝稟事的時候,從未讓殷侯在側。這是一種界限。我放緩了語氣,說道:“明宇,沈大人替姐姐辦的差事很特殊,許多都是不能被旁人知道的。” 明宇的臉上彌漫了委屈,那模樣就像他小時候弄丟了自己心愛的竹蜻蜓。“旁人?姐姐說臣弟是旁人?那什麼是內人,沈大人嗎?臣弟不管做什麼,在姐姐心中都比不上沈大人嗎?”我沒想到他竟說出這樣幼稚的話。“明宇,這不是一碼事……”我話還沒說完,他竟負氣轉身走了。雲歸和嬤嬤們帶走了孩子們,帶上了內殿的門。待屋內隻餘我與沈晝,我說道:“明宇打了這麼些年的仗,怎麼還似孩童一般。”一直沉默的沈晝此時開了口:“陸將軍英勇非凡,在外剛毅果決,約莫隻是在太後麵前,才有些孩子氣。”我想著他方才說的什麼旁人內人,歎了口氣。明宇定是覺得我與沈晝比跟他親厚了。想起小時候,他看見我給陸府的一個小廝剝石榴,就偷偷生氣,爬到樹上不下來。我問沈晝:“可是有什麼消息?”沈晝點了點頭:“金紫光祿大夫楊大人家小姐的乳娘,人人都叫她劉嬸兒,因她男人姓劉。可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再嫁婦,前頭的男人死了,她才改嫁到劉家的。她從前的男人,姓吳,跟吳府有些故舊。”我蹙眉:“吳府,哪個吳府?”沈晝一字一句地說道:“瑤池殿的吳貴妃,您忘了嗎?成筠江的生母。她娘家哥哥就是權傾一時的吳綱將軍啊。吳綱在大章初年,可是朝中紅得發紫的人物。”我兀地站起身來:“吳家?此事峪太妃可知曉?”這個消息太令我意外。我的心撲通撲通開始跳。感覺自己像是一條乾涸了的魚,張大口呼吸。我萬般不想問,還是問出了那句:“熾兒可知曉?”沈晝見我情緒有些失控,連忙扶我坐下。“目前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峪王妃母子。但微臣的原則,太後知道,寧可錯究,不能疏漏。一切以太後的安危為上。”“沒有任何證據所指……”我扶著額,“希望是沈卿你多想了。”沈晝拱手道:“微臣深知峪太妃母子與太後來往甚密,對於太後來說,他們是深宮中難得的可以信賴托付之人。微臣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沈晝走後,我打開內室的窗。晚風輕拂麵,不識故人心。我想起胡氏在呂氏拉攏她的前夕說過這麼一句話:“我有自知之明。我一個寡婦,娘家無人,朝中無勢,又不如合貴妃有心計,我拿什麼去爭?呂櫻不過是想推我們母子當炮灰罷了。”又想起那日在聖湖邊。她讓熾兒在釣魚。“冬天了,禦湖裡什麼都沒有,你們為何在此垂釣?”峪王妃笑笑:“正因為冬天了,什麼都釣不到,所以我才讓熾兒在此垂釣。”我那時想的是,她是在教育自己的兒子,要習慣求而不得,習慣空空如也。可細細想想,也未見得隻有這一個答案。冬日垂釣,不就是暗中窺伺,諸般隱忍,早做準備。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鬥不過那些人,便暗中看著我一個個鬥倒他們。然後,敵人隻剩下我。皇室凋零,太宗皇帝這一脈,所剩無幾……我搖了搖頭。不。熾兒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真摯,一個孩子,何至於能扮假到這個地步?我見過許許多多的人,有忠有奸,有正有邪,有敵有友。我覺得我不會看錯。熾兒待我,是真誠的。他那一聲聲的“母後”,是發自肺腑的。峪太妃亦曆來溫順。這個小線索,並不能說明什麼,或隻是沈晝的敏感多疑。早朝歇了好幾天,翌日一早,寅時,我便起了身,穿上朝服,叫醒灝兒,抱著他,上了金鑾殿。說起幽州的戰事,果然,有守舊的大臣建議議和。守舊大臣當中,以樞密使俞侑最為權高。“新朝初立,主上年幼,太後掌政,切不可窮兵黷武,落人口實。”我冷然道:“俞卿此話,哀家倒是聽不大明白。什麼叫落人口實?落了誰的口實?本朝自太祖爺創業以來,從未有受外侮而不擋之例。如何到了哀家這裡,就成了窮兵黷武?莫非僅因為哀家是女子?便不能下令打仗?”俞侑道:“百姓要的是清平盛世,不是打打殺殺。太後應思休養生息,與民安樂。”“笑話。若不抵外侮,開了先例,日後人人都要來欺,國無寧日,百姓如何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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