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霎時有些抖。從十月到如今,三個多月了,我似乎胸中一直埋著一團烏雲似的苦悶。這苦悶讓我猶如秋冬灰敗的草木。我對灝兒的徹底撒手,對前朝諸事的不經意,都是從明宇失蹤後開始的。我不知道自己缺了什麼,卻總是提不起精神來。在塵世半輩子的心猶如被砍裂了一條縫,從外頭呼呼地吹進來刺骨的寒風。我知道,我對明宇除了擔憂,還有無儘的愧疚。那愧疚一寸一寸地吞噬著我。這麼多年,他對我所有的付出都像水中倒影一般,浮浮沉沉地在我腦海中漾著。一日三更,我夢見他拖著一條殘腿被凶悍的蠻人欺侮,醒來淚落滿襟。“明宇,明宇!”我捂著胸口,仿佛生命中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從身體裡抽離。他被假水月的同夥、那些西境殺手袖中的毒蛇咬傷之時,他口中不斷重複著:“芯姐姐,我隻是希望你快樂。”他從來沒有對我要求什麼。他亦不覺得我做錯過什麼。我跟成筠河風雨十年,成筠河愛我,但他從未了解過我。他一次又一次地防備我、試探我。他到死都勸我彆那麼厲害,勸我馭下寬和,勸我善待他的孩子們。他隻看到了我滿身的刺。他眼中隻有殺伐決斷的陸芯兒。唯有明宇,他眼中沒有貴妃、沒有太後,隻有14歲時在陸府的花園裡眉宇間暗藏惆悵的少女。從始至終,明宇都隻是希望我能過得快樂。難道這世上的感情竟從不平等。成筠河虧欠我,我虧欠明宇。那些無從琢磨的心底事都像是江南傍晚的炊煙,飄飄****,沒有歸處。“明宇他……”我看著沈晝,本來以為自己會非常急切地問出,但話到嘴邊,卻十分的緩慢。害怕是不好的消息。害怕連那一絲不確定的期待都失去了。沈晝明白我的擔憂,鄭重道:“太後放心,陸將軍他還活著。”熾兒聽著這話,忙笑著安慰我:“母後您聽,沈大人說,舅父還活著。兒就知道,舅父如此驍勇之人,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滿腹詞句,化成嘴角一絲淺笑。明宇還活著。那吹進寒風的縫隙總算是傾瀉進些許慰藉。“他在何處?”沈晝答:“陸將軍是刻意躲起來了。他在軍營裡待過很久,懂得許多戰術。他若想自己隱藏起來,旁人是難以察覺的。這正是眾人久久找尋不到他的原因。昨日,微臣手下的一個兄弟在鬱洲一家茶肆飲茶,茶肆中的說書人講太後與陸將軍的豔史,講著講著,一股水流從遠處襲來,如巴掌一般打在說書人的嘴上。此人內功極其深厚。我那兄弟一下子就警覺起來,順著水流襲來的方向追過去,隱約見到一個單腿漢子在眼前一晃,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從背影、身量、身手來看,與陸將軍很是相像。微臣接到飛鴿傳書,立刻來告知太後了。依微臣揣測,那人定是陸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