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慣會以怨報德,你主子我也不是個隻知道以德報怨的傻子啊。”我安撫地拍拍毓秀的手,朝來的路慢慢走回去。高高的花盆底總讓我有種不穩的感覺,好像隨時可能失去平衡。就好像這宮裡的生活一樣,總需要時時小心,步步謹慎才好。“衛小嬋如今是條落水狗,被貴妃磋磨得誰都可以去打兩下。她已經落魄至此,我又何必去招惹了,讓她記仇呢?請惠嬪她們吃飯是早就定好的,她能來便來,來不了我也不管的。倒也不圖她感恩,隻穩住她,彆狗急跳牆傷了我的胤禛便是。”“原來如此,果然是主子您想得周到。”毓秀聰慧,我隻稍微提點一下,便立刻想明白了。“隻是,您這樣,到底有違貴妃娘娘的意願,若是讓她知道了,恐怕……”我自然明白毓秀的擔憂。如今後宮裡貴妃一人獨尊,她一心要整治衛小嬋,巴不得處之而後快,我這時候幫衛小嬋,無異於觸了她的逆鱗。不過,便是我事事順著她,又真能保幾日平安無事?當初我小心謹慎,從不敢流露一絲不敬,還不是被她連敲帶打,弄得幾乎在後宮呆不下去,不得不寄身尼姑庵?前陣子她用得到我,一口一個妹妹叫得親切,我卻不會天真的以為她真心同我交好。後宮裡的女人,便是親姐妹,隻怕也難以坦誠相待吧。狡兔死,走狗就該烹了。除掉了衛小嬋,她的下一個目標未必不是我。與其坐等她下次出手,倒不如給她製造些麻煩,省得她整日裡惦記我。回到宴會處,喝得興起的誥命夫人們徹底拋下了往日端莊賢淑的外衣,一個個歪歪倒倒端著酒杯互相灌酒,我佩服你容得下丈夫偏寵小妾,你佩服我忍得住夫君留戀花魁,已經鬨成一團。貴妃依舊高坐主位,臉上從容的笑都不曾變過一絲,正側著頭聽煙霞說著什麼。我朝自己位置上走去,餘光裡她似乎朝我看了看,我望回去時,她的眼卻看著彆處了。……之所以請惠嬪她們吃飯,到底還是因著五月選秀時的那一次遲到。本也就是說笑,偏巧前陣子大夥兒都閒著,說話的時候不知怎麼又扯出了這段公案,於是拉著我要兌現。我自然沒什麼可推脫的,便定下日子。後宮裡請吃飯是最簡單不過的事兒,禦膳房裡傳句話:德嬪娘娘請幾位後宮主位吃飯。禦膳房的管事自然會把各處的份例菜挑了好的,再配些合用的小菜做了一起送來,葷素搭配,絕對不會重樣。菜是宮廷菜,酒是禦液酒,配上一群宮裝的女人拎著手帕搖曳而來,“太後大酒樓”的氣氛便十足十了。我看著桌上的群英薈萃,腦子裡閃著走四方的曲調,眉開眼笑地迎著榮嬪她們進來,招呼毓秀帶著人把五阿哥、八阿哥都接過去。大阿哥如今要上課,三阿哥才回宮也被安排了啟蒙,所以都不曾跟來,隻有兩個小的被乳母抱著一起來了。 “送到胤祚那邊去吧,讓小哥三個一起玩兒會兒。”毓秀了然地點點頭,領著兩位乳母抱著孩子出去。錦瑟跟著過去,親熱地將惠嬪她們的隨身宮女都拉走了:“娘娘們在這裡有人伺候,姐姐們跟奴婢去吃好吃的吧。”宜嬪看著錦瑟出去,嘖嘖稱讚。“倒是你的毓秀會**人,看你跟前這幾個,個頂個兒的招人愛。”我隻是笑,請她們入席。幾個人吃吃喝喝說笑一場,時間過得也快。榮嬪率先提出告辭,我於是命人去把兩個孩子又領了回來,又說了幾句便散了。待她們都走了,毓秀回到我屋裡:“主子,她非說要當麵謝謝主子,還在那屋裡不肯走呢。”我正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聽毓秀這樣說,便點了點頭:“那就讓她來吧。”今日一早,衛小嬋便過來了,我隻讓毓秀把她安置在空置的偏房裡呆著,八阿哥領出來後,並沒有跟五阿哥一起直接送到胤祚屋子裡,卻是抱到了衛小嬋那邊,到底讓她見了一回。不多時,毓秀領著衛小嬋進來,我仍閉眼靠在那裡,並不理她。衛小嬋跪下朝我磕頭,口中稱謝,絮絮叨叨說些感恩戴德的話。“你如今這樣,跟我說什麼效力報答,都是虛的。”我我仍閉著眼靠著,隻淡淡地丟下一句,打斷她的話。“新選的秀女已經入宮,今後彆說是你我,隻怕貴妃也少能伺候皇上了。你隻管安分守己過你自己的日子就是,今後八阿哥出息了,你這個生母自然也是有福的。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心裡自然明鏡似的。我今兒成全你一回,也是讓你記得,隻要四阿哥好好的,八阿哥便也能好好的,你也時常能見一見。否則……”後麵的話不用我說,衛小嬋已經磕頭如搗蒜:“奴婢明白!今後一定小心看護四阿哥,定不讓四阿哥有絲毫損傷!”打發走了衛小嬋,毓秀伺候我午睡:“主子,你真覺得衛小嬋能在承乾宮做咱們的眼線?”“怎麼可能?”我冷笑一聲,隨手摘下頭上的釵環。“她的心裡,從來沒有忠信二字,這樣的人,又怎能信任?”“那主子為何還要給她許願?”毓秀一邊為我通發,一邊問道。“我何必信她?隻要現在能用她就好。”我盯著對麵的銅鏡,昏黃的鏡麵映出我冷漠的臉。衛小嬋這人,雖無義,卻最知機。她很清楚,如今人人都作踐她,隻有我還願意幫她。所以她必然緊緊依附於我,取信於我,一如當初她對貴妃那般。貴妃用我兒子的安危迫我助她打擊衛小嬋,我如今便用衛小嬋兒子的安危讓她保護我兒子。貴妃當日說的確實都是真話,她將胤禛視為今後的寄托也是實情。可我也知道,她從不曾放棄希望。陳靖告訴過我,貴妃這些年來一直在用調養求胎的方子。世事無絕對,若有朝一日貴妃自己有了孩子,那麼胤禛的存在對她來說就不是好事了。我既然不能把兒子搶回來放在自己身邊,那麼,我就要確定讓我兒子周圍安全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