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阿姨覺得自己歲數大了,越來越跟不上年輕人古怪的大腦思路了。
“我問你扔哪兒了?”齊晟沉著嗓子重複了一遍。
“我,”阿姨也有點急了,怕他怪罪,但也不得不屬實說,“我看怪可惜的,萬一沈小姐以後還回來,問起來不好交代,就找箱子給收著了……”
齊晟嗓音沉沉地嗯了一聲,忽然平靜了。他慢條斯理地拆掉了鑽石袖扣,將外套一扔,往房間走。
“搬回來吧。”
第20章薄情豔玉插翅難飛
旗下雜誌為珠寶品牌拍攝一組時尚片,該係列由周子衿掌鏡。沈姒在國內本身也待不了多久,看周子衿就在附近,兩人約了一起泡私湯。
沈姒過去的時候,周子衿還沒忙完,她就在旁邊等了一會兒。
二十來分鐘後,周子衿將手邊的東西都撂給了助理,幾步朝沈姒跑過來,一連說了兩個“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姒姒,先去吃個飯嗎?”
“也行,”沈姒在這些安排上比較佛,點點頭,“你想去哪兒?”
說話間,工作人員簇擁著一個女明星過去,雜誌社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周子衿臉色瞬間垮了。
她表情難看得就差把“老娘看你不順眼”刻在臉上了。
“怎麼了?”
沈姒也看了眼,就掃到烏泱泱一群人,實在沒瞧出來什麼異樣。
“看到那女的沒?這就是我上次在港城跟你說的,老天賞土吃的流量小花,顏若。”周子衿翻了個白眼,示意她看向那個身影,“真晦氣。”
“你還挺記仇,”沈姒忍俊不禁,“這都多久了還沒忘呢?”
“你不知道她平時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樣子多煩人,我掌鏡遇到她兩回,每次都甩臉色找茬,”周子衿嘀嘀叭叭地罵了幾句,“不過聽說她家境不錯,是個富二代,估計來娛樂圈玩票的,我現在就希望她早點退圈。”
“你們也沒多少工作交集,當她不存在好了。”沈姒唇角稍彎。
周子衿不情不願地哼了聲。
盯了兩秒後,周子衿突然“咦”了一聲,睜大了眼睛,視線在沈姒和顏若之間逡巡了幾個來回,她很費解。
“你在看什麼?”沈姒莫名。
“我剛發現,她和你有一點點像欸。”周子衿又確認了一遍,麵色有些奇怪,“就是眉眼,我之前都沒注意過,不過你們倆站在一起真有點兒像。”
兩個人氣場完全相左,平時根本聯係不起來,但站一塊就明顯多了。
“不過她跟你不是一掛的,”周子衿說完,大約是怕沈姒不高興,自己先否認了,“她站你旁邊就顯得很小家子氣,還是我們姒姒好看。”
也不算閨蜜朋友間的恭維和濾鏡,沈姒的美的確十分濃烈,五官細微一動,便豔色四起,偏素淨的美人與之相襯,會被壓得黯然失色。
像嗎?
沈姒自己根本感覺不出來,也沒太當回事兒。
她拉了下周子衿的手肘,“走了,我最近吃了好幾天外賣,快餓死了。”
“外賣?”周子衿嬌生慣養,基本沒碰過這玩意兒,“你明晚幾點下班啊?我認識個朋友,空運了不少新鮮食材,我讓人做給你吃。”
“明天約了一個朋友,晚上還有個峰會,”沈姒眉尖輕輕蹙了一下,“再說吧。”
周子衿看得出來她不情願。
“參加峰會不比待在公司寫案子強?好歹大佬雲集,長長見識嘛。”周子衿是完全坐不住的性子,“再說咱們國家可是個人情社會,就算沒什麼特彆收獲,交個朋友也好。”
沈姒不以為然。
她當初跟在齊晟身邊,接觸過各種社交場合,對這些所謂的名流聚集地熟稔得很。這兩年金融相關的峰會,說好聽點是生意場上高談闊論、結識人脈的,說難聽點不過是另一個捧高踩低的名利場,無聊至極。
不過她關心的是另一遭,按了按眉心,“其實我怕遇到齊晟。”
“啊?”周子衿怔了下。
“你沒看出來嗎?我其實有點怵他。”沈姒雲淡風輕地回了句。
“那我真沒看出來,姐妹。活閻羅你都敢甩,還有你害怕的嗎?”周子衿一言難儘地盯了沈姒幾秒,“而且你不記得自己這些年的英勇事跡了嗎?”
掛電話、拉黑、刪除還不夠,逮著機會還得先罵痛快了再說;
這些年她大部分-身家是齊晟給的,分手後清點財產全部帶走也就算了,畢竟齊晟也不見得會為了這點錢找她麻煩,但她還敢留字條挑釁;
猜到齊晟會去波士頓,過了安檢故意不登機,遛了人家一天一夜,等齊晟等在機場了,自己再卡點跟美國的導師請假,就差沒直接留一句“我就是故意耍你玩”了……
分手以前的事跡就不用提了,有膽量利用齊晟,還能手腳齊全的待在這兒的,也就她一個人了。
“講真,你天天踩著三哥雷區蹦迪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怕他好嗎?而且每次你跟他生氣,受到威脅的都是我,”周子衿回想完,隻覺得自己很慘很委屈,“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反正都分手了,他愛怎麼樣怎麼樣,”沈姒壓低了唇角的弧度,輕嘲,“照齊晟的強盜邏輯,他不喊停,沒人有資格說兩清。既然他日再見場麵也好看不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可能是跟齊晟待久了,短暫的寧靜讓她不踏實,按照他的脾氣秉性
沒有既往不咎,隻有睚眥必報。
平時觸了他的黴頭,不死也得脫層皮,所以她從沒覺得自個兒跟齊晟之間能好聚好散。她根本不信再見麵時,說一句“彆來無恙”或者“好久不見”就能輕巧翻篇,即使從前他的陰狠手段從未加諸在她身上。
“姐妹你牛逼。不過三哥真的不行啊,”周子衿微歎了口氣,小聲嘀咕道,“我本來以後接下來的流程應該是
你逃,他追,然後你插翅難飛。”
“……”
沈姒看著她一臉遺憾的樣子,小腦袋上緩緩打出一串問號。
“後來在一個漆黑的雨夜,他強取豪奪,你抵死反抗,”周子衿完全沉浸在幻想裡,興致勃勃地繼續叨叨,“結果反抗的後果就是被關小黑屋囚禁。
他掐著你下巴說‘女人,你休想離開我’,再來一萬字刺激又帶感的少兒不宜的畫——哎呦!疼!”
沈姒麵無表情地拍了下周子衿的額頭,冷笑,“你在說什麼狗話?”
周子衿捂著額頭躲了躲,“雖然我編得狗血了點兒,但我就是覺得很可惜嘛。你之前那麼喜歡他,就算是你提的分手,現在肯定很委屈啊。”
她觀察沈姒的表情,“而且我打聽過了,訂婚就是沒影的事兒,是長輩看著順眼,他跟陶敏玉都沒什麼交集。”
“我不在乎這個,”沈姒輕笑,“其實分手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周子衿以為她難過,輕咳了聲,轉移了話題,“算了,不提這個,咱們去吃小龍蝦吧,我知道有家店不錯。”
其實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黑白的界限並不分明,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目標明確,也果決。
她沒周子衿想的那麼單純。
陸家嘴林立的高樓直入雲霄,不斷變動的廣告牌閃爍著冰冷的光,掠過一道霓虹。冬日葉落風冽,從落地窗俯瞰,外灘的繁華一覽無餘。
明公館內燈火通明,保留了民國時期的裝修風格,端著托盤的侍者在人群中穿梭。今晚峰會的主題是“數字引擎ai+,人工智能時代——投融資主題論壇”,流程其實才開始,前半場的交談會剛剛拉開序幕,三五成群寒暄交談,在衣香鬢影間推杯換盞。
“真是稀客,你不是看不上峰會和交流沙龍嗎?”傅少則擺了擺手,秘書按開電梯門後,沒有再跟。
“今天感興趣了。”齊晟淡聲道。
傅少則倒沒當一回事兒,想到了另一茬,略一沉吟還是沒忍住問。
“最近怎麼回事,老爺子是不是為了之前的事敲打你?”傅少則皺了下眉,“我聽到了點兒不好的傳言。”
他壓低了聲音,“老爺子不是一直屬意於你嗎?除了敏玉的事你沒順他的意,你這兩年幾乎毫無錯處,他怎麼反倒不肯放權了?”
和陶家的聯姻沒成,但也沒鬨到無法收場的地步,畢竟訂婚流程都沒走。而且因為這事兒老爺子削齊晟權,還關了一個月禁閉,罰也罰了,就算是拗不過來,照理說也該消氣了。
“是我二叔,”齊晟摸了摸腕間的佛珠,淡謔道,“一把年紀的老東西,吃裡扒外的時候比誰都敢,昨晚又是痛哭又是懺悔,估計老爺子心軟了,心疼他兒子,反倒看我不痛快了。”
齊晟的魄力和手段如何,老爺子心知肚明,如今他年事已高,齊家改弦更張是遲早的事,隻是幾個月前開始,他似乎有刻意壓製齊晟的意思。
南城的事,既然指定齊晟去處理,老爺子就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齊家在華南區的產業這麼多年來沉屙積弊已深,本身就需要有人下一劑猛藥,齊晟就是最適合不過的那把利刃,剜肉剔骨,麵不改色。
可老爺子的態度,太微妙了。
“也許他不是不肯放權,他是不放心我。”齊晟淡笑,笑意不達眼底。
話題不太痛快,也就沒進行下去。
電梯在不斷攀升。
齊晟今天明顯不在狀態,撥弄了兩下佛珠,透過玻璃帷幕俯視整個宴廳,視線落在其中一抹身影上。
明公館一樓的木窗半開,風一吹,簷上掛著的雪水抖落。
沈姒臨窗而立,端著一杯紅酒,聽對麵的人侃侃而談,偶爾說兩句話,低眉淺笑時是難以言說的風情。
齊晟的視線自始至終落在她身上,眸色漸漸沉降下來。
傅少則察覺到他心不在焉,順著他的視線一看,樂了,“呦,這不是沈妹妹嗎?我說有人怎麼肯屈尊降貴過來,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齊晟掀了掀眼皮,眸色微沉。
傅少則嘖了聲,繼續在死亡邊緣試探,“某人如果早點承認自己念念不忘,我還能找工作人員幫他調調位子,把沈妹妹跟他調在一起。”
叮——
玻璃電梯一開,齊晟意態輕慢地走出去,嗓音微冷帶沉。
“你現在也能調。”
沈姒其實待得有些不耐煩了。
峰會前的慣例是雞尾酒會,社交場合,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寒暄。對麵的男人口若懸河了大半天,全是自己這幾年的“豐功偉績”,跟數字引擎半點關係都沒有,用實際行動論證了自己“那麼普通,又那麼自信”。
沈姒不冷不淡地應了幾聲,到底不好意思打斷對方的炫耀欲。
心煩意亂間,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沈姒突然抬眸看了眼。
視線穿過大半個會場,無聲地落在高處。在確認了走出電梯的身影時,沈姒瞳仁縮了一瞬,微微屏住了呼吸。
她的身體麻了大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