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蜀州的二流家族。
傳聞族人擁有上古血脈,有比普通人更加強大的神魂。
孟家的底蘊十分雄厚,族中高手甚至不輸百家中任何一家。
然而,孟家卻十分低調。
由於隱世的祖訓,擁有頂級世家底蘊的孟家,在蜀州僅僅剛夠得上二流。
就因為這樣,時常受到其餘世家的欺淩打壓。
可孟家似乎是害怕受到外人關注,從不反抗。
更不允許族人報複。
自保甚至沒有“正當防衛”的定論,無論對方如何欺淩,隻要孟家子弟傷人,便會受到族中的嚴懲。
那句,
“我孟家是罪人,流著肮臟的血液,絕不能傷害九州之內的任何人。”
更是讓孟家子弟天生便好似低人一等。
孟似玉十七歲那年。
她與同族長輩出門辦事,卻遭到了蜀州另一大家族的截殺。
為的不過是幾人的賭約,想看看孟家人是不是死都不會還手。
年少氣盛的孟似玉,不忍來人對她的汙言穢語,當即出手將人打殺。
也就是這一次,孟家遭到了蜀州所有家族的聯合討伐。
孟似玉始終都想不明白,族中天人境的族老,麵對一群僅僅一階的武者,竟全然不反抗。
也就在那時,她再次想起了幼年離家的姐姐。
她意識到,姐姐說的沒錯,這樣的家族讓她看不到希望。
當初僅是因為懲治了一個調戲她的惡徒,族老就答應那惡徒的上門提親。
甚至聲稱,有人願意娶孟家的女兒,是對孟家的救贖。
回想起幼年時第一次見到姐姐的場麵,那威風八麵的排場讓她至今難以忘懷。
那年,新朝剛立。
姐姐由百騎護衛,大搖大擺的來了蜀州。
各大世家紛紛諂媚討好,就連新上任的蜀州刺史都是笑臉相迎。
然而不僅孟家人,就連爹爹都不願認她,隻有娘親領著她去了姐姐下榻的客棧。
姐姐想要接她和娘親離開,卻被娘親拒絕。
那時,她什麼也不懂,隻知道自己有一個姐姐,甚至還有一個比自己還大兩歲的小侄女。
也是在那之後不久,她度過了一個最“輕鬆”的童年。
然而,隨著父親也過世了,娘親整日以淚洗麵。
人們也漸漸忘了這件事,她的生活再次回到低穀。
她知道姐姐在哪,於是小小的她鼓起勇氣,給姐姐寫信。
姐姐名叫孟茹畫,對外卻用著她的名字。
這是父親當年起的,姐姐茹畫,妹妹似玉。
或許姐姐也沒想到,在她離家多年後,自己竟會降生。
很快,她收到了姐姐的回信,並告知若是她過得不好,可帶她離開孟家。
然而,娘親的逐漸加重的病情卻讓她遲疑了。
從那以後,她時常給姐姐寫信,似乎聽到姐姐的近況,便好似自己也擁有了另一段不同的人生。
然而,好景不長,在她接連幾封信送出後,卻很久都沒再收到姐姐的回信。
起初她很沮喪,覺得姐姐是嫌她了煩,誰讓她總是抱怨族中生活不易,卻還每每拒絕姐姐接走她的提議。
隨著年紀日益增長,她越發沒有姐姐那樣的魄力,閨閣女子離家出走,不是誰都有這樣的勇氣的。
好在,族中長老最終對她的判罰,終於讓她下定了決心。
殺害六人,當受剜眼拔舍之刑。
娘親也因得知此事,病情加重就此離去。
孟似玉借著為娘親出殯為由,暫緩了處罰,並趁著無人來為娘親吊唁,就此逃離了孟家。
之後,她四處打聽,兜兜轉轉,終於在數月後找到了都城近郊的葛家。
那日,葛家正在辦喪。
她喬裝打扮混了進去,並決定,倘若姐姐真的厭煩她,她絕不糾纏。
她已經離開了孟家,大可和姐姐一樣,闖出屬於自己的天地。
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千辛萬苦找到的姐姐,卻已是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將死之人。
姐姐還是那麼漂亮,除了憔悴,歲月似乎沒能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甚至與她相比,隻是多了些成熟婦人應有的嫵媚。
她也沒想到,年近四十的姐姐,竟與她這黃毛丫頭有近乎七成相似。
那日,隻是她多年後第一次見到姐姐,也是最後一次。
姐姐就這樣眼睜睜的在她麵前咽了氣。
她當時被嚇傻了,更不敢驚動旁人,隻是應姐姐的遺願,將她放入了堂那口棺材中,等待一同下葬。
她知道,那棺材中的人,是她從未見過麵的姐夫。
這是孟似玉離家之後第一次感到了恐慌,隨後便是滔天的仇恨。
姐姐還是那個姐姐,並沒有厭棄她,是她沒能早點醒悟,隻能見到姐姐最後一麵。
她在姐姐屋中尋到了她平日裡的衣服,梳妝打扮,讓自己容貌看上去和姐姐有近乎九成相似。
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孟似玉”的仇就該由孟似玉來報。
她已離開了孟家,那可笑的自虐祖訓,自是不用再遵守。
隻可惜,還不等她離開這間屋子。
一股困意便向她襲來,緊接著邊是丫鬟們焦急的呼喊。
她被當成姐姐,送回了那張梨花木的拔步床。
她的意識明明很清楚,也可在旁人的攙扶下正常吃飯喝水。
但除此之外,卻無法做出其他任何舉動。
起初兩年,她幾乎崩潰,但她卻連自殺都做不到。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和姐姐長得很像的小侄女出現在床前。
她哭,她笑,她自責後悔。
她保證,一定會想辦法治好她,讓她蘇醒。
那天,她覺得小侄女有些奇怪。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小侄女便跑來告訴她,
“娘,我為你們報仇了。”
孟似玉當時慌急了,她已從丫鬟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
王家上下百餘條人命,她的小侄女怎麼承擔的起,都怪她,這件事應該由她來做的。
然而,事情卻並未朝著她預想中的方向發展。
姐姐和姐夫曾經的上司出麵保下了小侄女,醫家也隻是剝奪了小侄女往後行醫的權利。
那天,她好像隱約明白了些什麼東西,卻僅是在腦中一閃而過,並未抓住。
隻不過,她原本對於醫家的怨氣,卻減輕了不少。
至少,它們也在維護小侄女。
之後的好多年,小侄女時常來看她,施針,喂藥,聽她講過去的事情。
孟似玉仿佛自己正在經曆另一段人生,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就是姐姐。
一年,兩年,十年……
孟似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
她以為,她這一生就要以這種方式度過。
這難道就是違背祖訓的代價,她和姐姐都沒能有個好下場。
她開始反思,為何有醫家這般龐然大物護佑,姐姐和姐夫還會落的這樣的下場。
那小小王家,怎麼敢的?
終於,她想明白了,醫家和孟家一樣。
明明擁有對抗一切的實力,卻不懂得使用。
她聽說了儒家,道家,甚至墨家。
他們有的底蘊甚至還不如醫家,旁人卻隻是聽其名頭,便會主動退讓。
她想起了姐姐回蜀州那天,旁人看到那百餘騎兵時的目光。
那些實力甚至最高的也不過三階的兵士,受到的尊敬卻遠勝她們這些武人。
想起丫鬟口中提到的那位一語平息殺害百人罪孽的王爺。
那天,她知道這個世道上有種東西,叫做權勢。
之後,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是幾天,還是幾年?
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隻知道,一向無波無瀾的小侄女,興奮的跑來告訴她。
她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小男人,不會被她的天生媚骨所惑。
孟似玉很詫異,詫異小侄女的反應。
雖然她這些年一直躺在這裡,可她驚人的學習能力,卻讓她從丫鬟婆子的閒聊中,通曉世間百態。
一個女人,若是開始對一個男人感興趣,這便距離淪陷不遠了。
她從無數家長裡短中,總結出的道理。
然而,她卻無法告訴小侄女,你需要的不是什麼“意誌堅定”的男人,而是一個可以讓所有人俯首稱臣的人。
隻有那樣的人才能護的住你。
與她預料的沒錯,之後小侄女每次來,都會提到那個男人,說那個男人的特彆,那個男人的優秀。
直到有一天,好久沒來的小侄女突然說,
“娘,我們成親了,在一個夢一樣的地方。”
成親?
像姐姐和姐夫那樣嗎?
她這才意識到,她似乎已經躺了許久,她的小侄女已經長大了。
那一天,她突兀的對那個男人產生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