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雪狼(1 / 1)

架可以不吵,飯還是要吃的。夏桐聽金吉娜講了半天北戎風俗,被傳聞中的篝火晚會勾引得食欲大開,遂美滋滋的拿烤肉汁拌了半碗飯,本想還想嘗一嘗那甘甜的馬奶酒,可一見皇帝冷冰冰的臉色,夏桐便膽怯的縮回手——還是等生完孩子再喝酒吧。雖然今日的宴會由蔣碧蘭主持,可她自身卻沒多少胃口,看看眾人酒足飯飽之後都有些倦容,便適時出來道:“陛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咱們也讓遠方的貴客開開眼吧。”劉璋頷首。蔣碧蘭因命人將方才烤肉的火爐撤下去,又將零星散落的炭塊清理乾淨,這才將獸苑的角門打開,十來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抬著碩大的鐵籠出來。夏桐立刻繃直身子。之前隻聽人說獸苑如何新奇熱鬨,可親眼所見還是頭一回,她能分辨出的也就寥寥幾種,譬如暹羅國的獅子、大食來的巨象,以及高句麗進獻的灰熊。光這些就夠嚇人的了。猛獸們聞見肉香,老早便蠢蠢欲動起來,虧得有鐵籠鎖住,才算沒機會竄出。蔣太後上年紀的人心神衰弱,自然聽不得吼叫之聲,待要回去,蔣碧蘭便安撫道:“太後請瞧,那兒有一對仙鶴呢,聽說是自己飛到獸苑來的,想必是佑我大周昌隆之兆。”蔣太後被那兩隻閒庭信步的仙鶴吸引住了,不再提離去的話——多看看沒準能延年益壽呢。夏桐覺得這種時候自己太淡定也不好,於是裝出畏懼的模樣往皇帝懷中躲去,“陛下,臣妾好怕,您讓它們退下好不好?”劉璋輕輕摩挲她的手心,似乎極為享受這番作態,“若害怕,就抓緊朕,朕會保護你的。”眾人都覺得胃裡有點不舒服,方才那烤肉飯隱隱有上湧的架勢——這也太肉麻了!溫德妃跟徐賢妃更是齊齊起身告退——就算她倆能晉位少不了夏桐功勞,可一碼歸一碼,這種場麵看多了還是叫人齁得慌。蔣碧蘭並未挽留二人。本來今日的重點也不是她們。她飛快地望了高座上的皇帝及太後一眼,眼中滑過一絲異彩。金吉利見馮玉貞仍端坐不動,心裡著實佩服仙子的勇氣,“馮夫人難道不怕麼?”馮玉貞強自微笑著,殊不知兩條腿已經僵得不能動彈。她當然害怕,可她又能怎麼辦呢?皇帝那麼遠,她也不好叫這個傻瓜大王子來保護她——若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為了平息物議,她隻好嫁到北戎去了。她可不想去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定居——也不愛吃那硬到硌牙的烤肉飯。麵對金吉利的殷切,她隻能強作鎮定道:“見得多了,自然不怕。”馮玉貞在金吉利心中的形象立刻又上了一個台階,想不到仙子看似柔弱,內裡其實無比剛強,比起他們草原上的女子也不遑多讓。這也讓金吉利愈發動了取悅這位佳人的念頭,他輕輕拍手,便有兩個異族打扮的戰士牽著兩隻巨大的動物過來。夏桐很懷疑這些北戎人是吃金坷垃長大的,乍一看都快有兩米了,那兩隻野獸(還是家畜?)也大得可怕。這一看像是狼的外貌,可狼能長這麼大麼?夏桐表示懷疑。也可能是那身蓬鬆毛皮帶給人的錯覺,可就算如此,也遠遠超出夏桐的認知。金吉利珍惜的摸了摸兩隻動物的頭顱,介紹道:“這是北戎盛產的雪狼,一公一母,我父王去年行獵時帶回營帳,一隻名為白山,一隻名為黑水。”夏桐心道你咋不叫白雲黑土呢?都能湊一出小品了。不過兩隻狼的確英姿颯爽,甚是威風好看。聽金吉利說,這雪狼雖名字帶雪,大多仍和尋常狼種一般,是墨黑皮色,那隻白色的才是變異種——雖不知為何出現這種變化,想來總和求偶有關,方便吸引雌性的注意。黑水確實很黏這位配偶,時不時拿腦袋蹭一蹭對方的耳朵,白山則是一副酷酷的模樣,眼神銳利望著前方,壓根不怎麼理會妻子——可他也不抗拒妻子的親近。夏桐光看著都能腦補出一篇霸道總裁文。馮玉貞卻嚇得站都站不起來,要不是方才沒喝多少水,她覺得自己很可能會尿褲子。從來沒聽說狼也能馴化的,這些北戎人有毛病麼?金吉利渾然沒注意她的恐懼,反而殷勤備至道:“夫人可還喜歡麼?”馮玉貞牙關都在打戰,“它……它們果真如此聽話?你……你還是快牽回去吧。”金吉利卻誤以為對方在用激將法,愈發起了表現欲,“當然,我這就為您展示一番,咳咳,為皇帝陛下展示一番。”於是命那侍從鬆開韁繩,兩隻雪狼果然站著不動。金吉利得意道:“您瞧,沒有我的命令,它們是絕不會擅自……”誰知話音剛落,白山和黑水便拔足狂奔,直衝禦座而去。想來因蔣太後與皇帝皆身著明黃服製,容易吸引注意。四下頓時寂無人聲,隻除了馮玉貞花容失色的一陣慘叫。夏桐就坐在皇帝近側,幾乎不假思索地朝皇帝撲去,“陛下小心!”並沒有想象中人仰馬翻的慘烈景象,而是皇帝穩穩將她接住。劉璋古怪的望著她道:“你忘了朕會武功?”夏桐傻眼了。總覺得自己乾了件蠢事,好羞恥。其實方才刹那間她倒沒想到那些,隻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覺得應該如此——不是沒考慮到性命之憂,可若她死了,皇帝照樣能治理天下,她會以厚禮下葬,而她的家族也將得到庇護。可若是皇帝有個好歹,她們這些人就真無處可去了。僅僅是一個價值觀取舍的問題。卻忘了皇帝壓根不需要她的保護,她的犧牲或許一錢不值。夏桐訕訕地正要起身,劉璋卻掐著她的腰,在她唇上深深烙下一吻,“你的心意朕明白,也很感動,但下次,切不可再如此犯險了。”金吉娜的一聲咳嗽打斷二人纏綿。夏桐這才反應過來,方才那兩隻畜生呢?隨著視線望去,卻見白山黑水兩隻前爪乖乖趴在地上,一邊吐著舌頭,一邊還哼哧哼哧甩著尾巴。夏桐感覺自己又一次被刷新認知,原來狼也是會搖尾巴的!金吉娜驕傲的道:“我們北戎人從不說謊,大哥說他能馴服這兩隻雪狼,自然不是假話。”方才金吉利不過故意炫技罷了,眼看兩隻狼竄上台階,他便及時吹起口哨,一聽到哨聲,它倆便如大狗一般老老實實坐下了。夏桐感覺很無語,這種話倒是早說呀,就算傷不了人,萬一嚇出心臟病怎麼辦?她不禁看向蔣太後的所在位置。那位老人家倒是還好,可蔣碧蘭卻傷得不輕,額頭上有一個凹印,汩汩往外淌著血漬。腳也仿佛扭到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顧明珠正在為其包紮,蔣碧蘭卻深情的看著姑母道:“隻要太後沒事,妾就放心了。”可惜夏桐方才出手太快,否則她還可以到皇帝跟前表一表功——算了,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能取得太後歡心也不錯。夏桐詫道:“這傷莫不是被雪狼抓出來的?”可惜古代沒有狂犬疫苗,應該很危險吧?“呃,不是,”蔣碧蘭略有些尷尬道,“是方才在石階上磕出來的。”一提到這個蔣太後就來氣,身邊許多個侍衛,難道還會讓她葬身狼腹不成?偏偏方才侄女不管不顧地衝出去,還拚命抓著她,哪裡是想救人,倒像是拖著不讓逃走。方才蔣碧蘭摔跤的時候,把蔣太後也給帶倒了,這會子一把老腰還隱隱作痛呢,也難怪她對蔣碧蘭沒啥好臉色。偏偏蔣碧蘭竟不覺得,滿以為這回立了大功,喜孜孜等著領賞。夏桐將目光從這對貌合神離的姑侄身上挪開,轉而觀察起場上眾人的情況,雖不曾傷人,恐怕女眷們都受驚不小。旁人也就算了,唯獨馮玉貞的處境最為慘烈。她那條鵝黃色的棉綾裙上滿是濕漬,乍一看還以為是嚇尿了。呃,貌似還真是尿了……她身邊並未看到茶盞。夏桐朝春蘭使了個眼色,春蘭知趣的走過去,扶著她的胳膊起身,“馮美人,奴婢陪您進去換身衣裳吧。”馮玉貞將頭靠在她肩上,兩手掩麵,慚沮交加,壓根無顏見人。夏桐看著都覺悲壯,這算是社會性死亡裡最糟糕的一種了吧,比姨媽巾掉下來還可怕。尤其馮玉貞一向以女神形象自居,哪受得了這種打擊?但願金吉利不曾瞧見……夏桐扭頭看去,就發現金吉利張大了嘴,滿眼都是難以置信。他一心愛慕的傾國美人,那如雲端神祇般不染塵埃的仙子,居然也和尋常人一般會尿褲子——不,尋常人這個年紀也不會尿褲子罷。金吉利感覺濾鏡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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